街上十天四个集,逢集还有点儿生意,要是闭集,老马基本上是在那里看闲景,眼瞅着太阳升起来,再瞅着太阳落下去。老马也不在乎这点儿收入,家里有个儿子当教师拿工资,有它无它都过年。
所长宋东风这天找到老马,说:“马师傅,你长年在外面摆摊风吹雨淋的,夏天脸晒得黢黑,冬天里,手冻得打战捏不住笔,还不如搬到我们营业室里去。平常你还是干你的代写书信,一早起来,你给我们生炉子烧几壶开水,再帮助我们营业室内外打扫打扫卫生。我们也不亏待你,公家一个月补助你十五块钱,你看这样行不行?”老马一想,还挺划算的,他们邮电所送信的邮递员,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月才三十多元钱工资,他只是烧几壶开水,扫扫地什么的,这钱的确是不少了。十五块钱,要写一百五十封信或者拟一百份电报稿才能挣来呢!相当于他辛苦一个多月的收人。再说了,又不耽误自己的营生,即便是不给钱,帮人家烧几壶开水,扫扫地面算得了什么事情呢!所以,老马就将摊子挪到屋里去了,成了邮电所一个名副其实的临时工。
今早一开门,突然一个东西“嗖”的一下从老马的脚底下蹿了出去,当时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花猫。猫嘴里叼着一只老鼠,有一柞长。那只花猫出了门,没跑几步却停在那里不走了,回过头来瞅着老马。老马觉得奇怪,嘴里“嘘”了一声,又跺了一下脚,那猫依然不动。老马说:“你有种,你敢朝我‘喵’一声吗?”那猫狡黠眨巴一下蓝眼睛,心说: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对你一“喵”,我的上等美餐就没有了!你这个老家伙挺狡猾的呢!花猫扭脸跑走了,老马愣在那里半晌才进院做事情。
炉子生着了,老马就见金小雅从机房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刷牙缸子。老马说:“小金姑娘起得这么早,是不是我将你吵醒了?”金小雅说:“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醒,习惯了。”金小雅站在墙拐角刷着牙,老马说:“小金姑娘,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一只花猫叼着一只老鼠。”金小雅嘴里“呜哝”一声算是答应。老马继续讲:“那只老鼠可大了,说着用手比画着,这么长,有一尺多!”金小雅将口中的泡沫吐出来,说:“妈呀,这么大?快成精了!”老马说:“可不?那老鼠还吃得挺胖的,猫嘴差一点就含不住它了!”金小雅回屋了,老马接了一盆水,走到营业室,将盆里面的水,用手撩着,洒在地面上,然后找来笤帚,轻轻地扫着。这时,钱丽丽进门了,老马说:“小钱姑娘,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呢?”钱丽丽说:“你别说了,我一夜没有睡好觉。”老马问:“怎么啦?”钱丽丽说:“昨天晚上我听广播,广播里报道河南哪个邮电局,我忘记地名了,说是锁在抽屉里的几千块钱的邮票,一夜之间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的,全部不能使用了。我一夜没有睡好,心里老是担心我的邮票也被老鼠啃了,所以不放心,抓紧过来看看。”说罢掏出身上的钥匙,开开抽屉,看到邮票完好无损,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吓死我了!稍时突然大叫起来,连声喊道:“马师傅,马师傅,你快来看哪!”老马闻声跑过来。钱丽丽指着桌子上说:“你看那是什么东西?”老马捏起桌子上那一堆黑黑的东西,拿到亮处,告诉钱丽丽说:“好像是老鼠屎。对了,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见一只花猫嘴里叼着一只老鼠,那只老鼠可大了!”说着又比画着,“这么长,有一尺多!”钱丽丽尖叫一声:“妈呀,这么大?快成精了!”老马说:“可不?那老鼠还吃得挺胖的,猫嘴差一点就含不住它了!”正说着,所长宋东风进门了,老马接着又给宋所长汇报一遍一大早看见猫叼老鼠的事情。宋东风若有所思,半晌说道:“马师傅,等逢集,你想着买几只老鼠夹子。若是老鼠将机房的电话线咬断了,那事情就大了!”老马说:“我记住了。”
水烧开了,去车站接邮包的值班邮递员刚好回来了。脚前脚后,其他几个同行也都进门了。有人拆开邮包,将归属自己几个大队的报纸信件挑拣出来,装进自己的邮袋里,接着给自行车打足气,喝了一缸子白开水,然后再灌上一军用水壶,一个个跨上自行车,铃铛“叮当”响,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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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扯虎皮做大旗(代序)
大约十多年前,我的小说集《在爱情边缘徘徊》在新华书店签名售书。之后,一位比我出道早的作家,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薛友津是个真写小说的作家。”我说:“此话怎讲?你不也是写小说的作家吗?”他说:“我们是瞎混的!不像你笔耕不辍,每年都有新作问世,而且出手不凡。”“彼此彼此。”对于同行的抬举,我报之一笑。随即他又说道:“你现在缺少的不是好作品,而是缺少包装,缺少宣传。就你目前的创作水平,假如能在北京召开一次作品研讨会,找一些知名的作家和评论家吹一吹,新闻媒体再宣传宣传,保证你以后名气就起来了。”在首都北京召开作品研讨会,是每一位作家毕生的梦想。多年前,我的一位当官文友,在北京召开一场作品研讨会,吃喝拉撒,花费了二十多万(企业友情赞助),还没有“尽兴”。我一个普通的业余作家,到哪弄这么多款子呢?再说,自己缸里有多少米自己清楚,本人的创作水平还没到在国家级那种场合开作品研讨会的时候。
无独有偶,两年多以前,省作协一位作家现做省某杂志主编的朋友,来徐州出差,看到我发表那么多的作品,很是惊讶,说:“友津兄,你每年发表这么多文学作品,且都在全国比较知名的文学杂志上发表,真是不得了。我们省里专业作家每年发表多少作品,我们心中都是有数的。”我说:“省专业作家毕竟是专业作家,他们写作是以一当十,而像我们这些名气不大的作家则是以十当一罢了。”他说:“你在徐州这个小地方窝着,真是可惜了,要是在我们南京,或是‘北上广’,恐怕你早就是大腕了!”这几年随着社会风气的熏陶,受到一点赞扬,难免会想入非非,有时还会有些膨胀,真觉得自己腰有多么粗了!其实,还是那句话,自己缸里有多少米自己清楚,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与那些声名鹊起的大家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的。固然有的作品被国家级文学刊物刊登了或者选载了。
前不久,有部长篇小说在北京一家出版社待出版,分管处理我书稿的那位自称与中国作协有“关系”的编辑,建议我最好找一个知名的评论家给书写个序,言下之意,扯虎皮做大旗。一是能提高作者的知名度,二来,借着名家的影响力图书在市场上也便于销售。“请哪位呢?请你帮我拿个主意。”他胸有成竹,说:“某某吧。”某某在全国评论界名气那是如雷贯耳,我随即打听行情,如果请某某评论家写个序,大概需要多少润笔费呢?他说:“怎么也得八张‘红鱼’吧。”我有些疑惑,怎么这么便宜呢?一张“红鱼”是一百块钱,八张才八百块钱,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我说:“八百块钱这个价码是不是有点儿低了?”他一听大笑,说:“老兄,你是真的假的,是八大张,现在一张人民币都是以千为单位的!你真是有点儿‘奥特’了!”我自认孤陋寡闻。这还不算回事,令我更加孤陋寡闻的是,我欲请他将书稿寄给那位评论家看一看(不看作品怎么写序呢)。那位编辑却笑了,说:“你老兄又‘奥特’了,现在评论家那么忙,哪有时间看你几十万字的大部头作品呢!即便是走马观花地看,时间也不得了啊!这个序得你自己亲自操刀,写好之后,评论家给你修饰一下,签个名就完事了。”我真的被震撼了,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呢?那个序作与不作,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伯乐不请也罢!
这件事使我想起《战国策》里的一个故事:一卖马者牵马上市,几天无人问津,便去请求伯乐帮忙,要伯乐去他卖马的市场走一遭,到他的马前看一看,再回头把马望一眼。伯乐去了。伯乐刚走便有不少买马者赶了过来。这匹过去卖不出去的马,很快以高于同类十倍的价钱成交。卖马与给书作序几乎同出一辙,没有名气或者名气不大的作者请名人为其作品写序,不论出于何种动机,都是可以理解的,即便是为了提高个人和作品的知名度,也属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是,客观地讲,由于当前整个社会道德水平之大滑坡,本来属于清洁干净的文坛,也被铜臭所污染。名人作序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先是有的作序者并不看所要作序的书稿,只简单听一下作者介绍,便立即“笔下生花”,用尽一切溢美之词,把作品夸得像“九天仙女”一般,美貌无比。后来,名人觉得此手法过笨,容易引起社会舆论的诟病,便避开书稿不谈,只是东拉西扯讲些诸如和作者怎样认识的闲话,以此套读者的近乎。由于序中有“我”,更容易“生动”、“传神”。再后来,一些名家更精了,嫌自己动手麻烦,且费时过多,又太劳神,便改由被序者自己劳作,就如我遇到的情况一样,然后名家签上大名就可以了。如此这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作序的流程,且得到了对方送来的银子,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20世纪80年代末,我出第一本小说集《小镇女流》时,一位老作家主动给我写序,事后,我只请他到家中喝了一杯薄酒算作还情。出第二部小说集《嘶风》时,我请的是已故著名作家高晓声先生写的序,记得当时因为火车晚点,到了南京高先生肚带营的住处,已是晚饭后,本想请他吃顿饭也没能实现,丢下书稿,就匆匆离开了。一周后,我便收到高先生给我写的序言。当时去南京因为急,又赶上火车晚点,空着两只手,现在回想起来很是有点儿对不住高晓声先生,歉意和感谢的话倒是说了不少。高先生并不在意,而是安慰我道:“我乐为年轻作者写稿,我也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临别还与我说笑,“你别过意不去,我好多年没去徐州了,有机会我去徐州时再叨扰你,不就互不相欠了嘛!”未曾想,高先生在去世前,一直没有机会再去徐州,至今此事成为我一个心结。
为书作序推荐,有很重要的前提,其一是他们的作品确实写得好,二是作序者系出于惜才、爱才之心。其实一部作品,不因名人作序或是写一篇或几篇评论文章,就锦上添花了,也不因作品没有名家作序,或没有所谓的著名评论家写几篇文章吹吹,就无人问津。一部作品的好坏,我觉得要经得住时间的检验,更要经得住读者的检验,那才是好东西,才是可以流传下去的妤东西!
最近,我有一本中短篇小说集在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编辑要我为即将出版的新作加个序言。我考虑再三,写下了上面的文字。我觉得请名家作序一个是时间来不及,二来,求人又那么难,不如我就自扯虎皮做大旗吧!
薛友津
2015年11月19日于徐州绿地世纪城
薛友津著的《上上下下》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由5篇中篇小说、18篇短篇小说组成。中篇小说有《一九六五年的爱情》、《上上下下》、《军校风云》、《爱情天空》、《大学梦》,短篇小说有《1963年的皮鞋》、《河水那个流》、《女人是条鱼》、《龙船巷》、《走失的云朵》、《国库券1982》、《痴狂者》、《祭奠蒲公英》、《旷工家属王春妮》、《葬花吟》、《十六字令》、《工作服》、《仇家》、《两个陌生女人的一个上午》、《水鬼》、《雷鸣电闪》、《刀王王二小》。
《上上下下》的作者薛友津以深厚的功力描述了复杂多变的世界,无不浸润着他洞察世象的深刻思考。笔触探及各个阶层,既有官员也有农妇,既有知识分子也有打工仔,刻画的人物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可贵的是,作者以现实主义批判精神和悲悯情怀,反映了不同时代小人物的悲喜人生,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