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李泽南这种语调，这种目光，这种神情，张明轩不止一次领教过了，于是他心有余悸地问：“什么条件？”
“交六万块赞助费。”李泽南目光如刃直逼张明轩，与此同时字字血、句句钱地对张明轩说。不过，虽然如此，他的表情依然是微笑着的，语气是和蔼的，跟说话内容不大相称，有点笑里藏刀的意味。“但如果一个月内完成六万块的‘经济指标’，就可以免交。”
“哦？”张明轩现出惊讶之色，“经济指标？”
“对，怎么样？”李泽南眯起双眼，继续微笑着瞧着张明轩。张明轩长方脸，杏仁眼，表情天真无邪，一副初出茅庐、清纯脱俗的样子；身材均称，健美，洋溢着青春气息；身穿一套黯淡无光、起皱的深蓝色西服，一看就知道是个穷小子——但在李泽南眼里就像一只马上就要到手的羔羊！没办法啊，医院刚成立，没多少病人，国家不给钱——不，给是给了，还不够交水电费，那就先从应聘者身上敲一笔再说吧，李泽南暗想，努力使自己变得心狠手辣起来。
还是要钱！不过，比其他医院少多了……张明轩在心里盘算：看来非答应他不可，因为其他医院根本不要我，我是冲着他们快倒闭，要求低才来的，如果到其他医院，要求更高。这儿可用“经济指标”替代，虽然完成有点困难，但要是完成了，就可免交六万块；退一步说，如果完不成到时再溜不迟。“好吧。”他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说。
嗬，又搞定一个创收对象……李泽南收起笑容。“签合同，”他对张明轩说，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打印件，递给张明轩，“要是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的话，就签上你的名字。”
张明轩接过这份通用合同，粗略看了一遍，拿起桌上的一支杂牌签字笔，用力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字体端正，但不够有力。
哈哈，又有几万块进账，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有总比没好，李泽南想。这六万元，他交定了，据我所知，一个月要完成六万块，谈何容易！除非他不要命！
签完合同，张明轩心有不甘地问：“到哪个科室？”
“门诊。”
“哦？这……”张明轩脸上现出不高兴的神情。李泽南望着合同，假装没看见。张明轩硬着头皮问：“我想……到住院部，因为我想趁年轻，多学点东西……”
“难道门诊就没东西学啦？”李泽南提高声音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马上意识到态度不好，对张明轩这个“财神”，于是放低声音，“门诊同样有东西学，学的东西比留医部范围更广；独立工作，更能考验人；每天面对大量不同患者，对医生综合素质要求高。”但难以全程跟踪病人，更没机会治重症，李泽南想，但没有说，他知道张明轩也心知肚明。“再说，到留医部怎么算账？”他指“产值”，也就是所谓的“经济指标”。“在门诊可以一张张处方、一张张检查单、一张张化验单统计……”他们院还没上电脑，缺钱，‘‘每天累计，每月累总；而在留医部，十多个人管一个科室，一个病人多人管，有时还要互相查房、治疗和会诊，还有收病人，怎么算得清业绩呢？”
“哦……”张明轩点点头。算得真精！
李泽南又眯起双眼了，他的眼睛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但两只眸子发出的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把张明轩上上下下照得一清二楚，五脏六腑现形。他态度温和地命令道：“到门诊去拉病人，一张一张处方、一张一张化验单检查单地填地写，这样，你的任务就有可能完成了。”说到这儿，他又把“经济指标”说成是“任务”了。不过这有什么所谓呢？反正说法不同、意思都一样。
张明轩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是……”
“那几万块可不可以免交，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
“有问题吗？”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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