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六点半还有几分钟,正当天色逐渐转暗之际,有两名士兵出现在夏佑街和夏隆街的交会口。这个小路口正对贾里拉博物馆,街心广场上种满了树。
其中一名士兵穿着一件步兵用天蓝色大衣;另一名士兵是塞内加尔人,只见他一袭灰褐色呢绒军服,裤管宽大,短上衣的腰问系着腰带;自大战以来,凡是法国轻步兵和非洲军团的士兵都是这副装束。他们俩一个缺了左腿,一个少了右臂。
路口广场中央竖着几尊森林之神赛立乃斯的雕像,他们绕着雕像走了一圈。停下之后,步兵扔了香烟,塞内加尔人却连忙捡起来,深深地抽了几口,然后才用大拇指和食指将烟捻熄,放进口袋。
两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几乎就在同一个时间,贾里拉街也突然冒出另外两名士兵,他们的军服看起来很不搭调,实在分辨不出所属的部队。不过,有一人戴着轻步兵的小圆帽,另一人戴着炮兵帽。戴小圆帽的那人腋下支着丁字拐杖,另一人则拄着手杖。
这两人就站在人行道上的书报摊旁。
这时,夏隆街、布利纽街与夏佑街又有三个人分别出现:一个独臂的轻步兵,一个跛脚的工兵以及一个腰部有点儿扭曲变形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他们各自往前走,来到一棵树旁靠着。
这七名伤兵没有交换过只字片语,他们似乎彼此都不认识,也不在意甚至没发现彼此的存在。
他们或是靠在树背后,或是立在书报摊后面,或是站在森林之神雕像背后,谁也没动。在这一九一五年四月三日的夜晚,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照着冷清的路口,偶有几个经过的路人总是一眼就会注意到他们静止的身影。
六点半的钟声响了。
这时,面对广场那整排屋子中的一扇门开了。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把门重新带上,穿过夏佑街,绕过广场。
这人是个军官,身穿卡其色制服,戴了一顶绣有三条金饰带的红色军便帽,帽子底下整个头都包着宽宽的布条,把前额和颈背遮住了。他的身材又高又瘦,右腿下半截用橡皮圈套着一条木制的假腿,手上拄着一根拐杖。
他离开广场后,走上夏隆街,然后转身,从容不迫地看了几个地方。
他仔细巡视后,回到广场上的一棵树旁,拿起手杖,轻轻地碰了碰从树身突出来的一圈肚子,那圈肚子马上收了起来。军官又再次走开。
他这回是真的离开了,沿着夏隆街往巴黎市中心走去,到了香榭大道,便步上左边的人行道。
大约在两百步的距离外,有一间大旅馆,从馆外飘扬的一面小旗子可以看出,这里已经改为临时医院。军官远远地待着,不让走出医院的人见到他,并一直等着。
六点四十五分一过,七点的钟声很快也随之响起。
又过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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