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婚的勋爵
我同意德莱顿的说法.“婚姻是高尚的大胆”。
——塞缪尔·约翰逊,《席问闲谈》
莫文·本特先生耐心地坐在停在摄政公园的戴姆勒车里,沉思着时间的流逝,担心着车后座上那一箱子被鸭绒塞满的三十瓶波尔多佳酿。高速行车,两个星期内不能喝酒。如果超速行驶,六个月内都不能喝这些酒。他还操心着塔尔博伊斯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没想到的。他希望等他们到的时候一切都有条不紊,否则,他的女士和先生可能会饿肚子,如果什么吃的都没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当然,他准备了很多吃的,可是没有刀、叉、盘子怎么办?他多么希望可以提前到那儿,就像早先说好的那样,由他先去视察一下情况。这不是老爷能不能忍受的问题,而是不应该让他忍受任何事情。况且,在某种程度上,夫人还是未知因素。在过去的五六年里,老爷不得不忍受她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本特可以猜出一二来。确实,夫人好像正在很令人满意的改善之中。但是,一切都需要确认,在琐碎的不便带来的压力下,她到底会如何表现昵?本特先生不需要在危机时分才作出判断,他的职业习惯使他可以通过日常生活中的细节了解一个人。本特先生还担心老夫人那边怎么样了,他真的不能相信,没有他的协助,一切能否组织和执行得井井有条。
看出租车到了,他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放心了,应该没有记者坐在备胎上或者潜伏在下一辆车里。
“我们到了,本特。平安无事?好小子。我来开车。你不冷吧,哈丽雅特?”
本特先生把一块小毯子盖在哈丽雅特的膝盖上。
“老爷,记得我们车里还有波尔多酒吗?”
“我会非常小心的,就像一个婴儿躺在怀里一样。这毯子怎么了?”
“小事一桩,老爷。我已经自作主张地去掉了一磅的分量和四分之三的手提行李,还有很多鞋袜。”
“那肯定是圣·乔治勋爵的主意。”哈丽雅特说。
“可能吧,夫人。” “夫人”——她从没想到本特会接受这个现实。除了本特,其他人都有可能。但是显然他做到了。她一定是真的嫁给彼得·温西了。他们的车在往来的车辆间穿梭,她坐在那里,看着彼得。他高高的、鸟状的侧影,还有放在方向盘上的长胳膊,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但是突然间又变成了陌生人的脸和手。(彼得的手里握着天堂和地狱的钥匙……这是小说家的习惯,总是用文学的暗指思考所有的事情。)
“彼得?”
“什么,亲爱的?”
“我只是想知道是否还能认出你的声音,你的脸怎么好像离得那么远。”
她看到他长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像同一个人吗?”
“不。”
“别担心。”他沉着地说,“晚上就好了。”
经历太多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太诚实便没必要装不明白。她记得四天前发生的事情。看完戏,他送她回家。他们在壁炉前,她随便开了几句他的玩笑,突然他转过身来大吼大叫。
言辞和声音加在一起就像一道闪电映出过去和未来。一道火光刺痛了她的眼睛,继而是厚重灰暗丝绒般的寂静。当他的嘴唇不情愿地解放出来的时候,他说:
“对不起。我不想把整个动物园都吵醒。但是上帝啊,我很高兴它还在,而且没有不讲理的老虎。”
“你认为我是一只不讲理的老虎吗?”
“我想也许是,不过有一点胆怯。”
“不胆怯,看起来像是一只全新的老虎。以前我从来没有过——只有对动物的仁慈。
“我的太太给我一只老虎,
一只毛色光亮的漂亮老虎,
一只长满花纹的闪亮老虎.
覆盖在生命的叶子之下。”
没有别人认为哈丽雅特对老虎起疑——当然除了老德拉盖蒂,那双充满讽刺的眼睛能看到一切。
彼得最后的言论是:
“我现在把自己的一切都呈现出来了。没有英语词汇表。没有其他英国女人。该说的我都说了。” 慢慢地,他们摆脱了伦敦的光束。车加速。彼得回过头来。
“我们没有吵醒孩子吧,本特?”
“现在的颤动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老爷。”
又回到了早前的记忆中。
“关于孩子的问题,哈丽雅特。你真的很想要孩子吗?”
“不是很确定。我和你结婚也不是为了生孩子,如果你指的是这个。”
“谢天谢地!他不希望在乡下的光线里注视自己,或者被注视……你真的不关心孩子的问题吗?”
“大体上不关心。但是我想可能有一天我会想要。”
“你自己的?”
“不,你的。”
“哦!”他出乎意料地、惊慌地说,“明白了。那确实……你想过没有,我会是怎样一个父亲?”
“我很清楚。随意、懂得认错、不情愿,而且可爱。”
“如果我不情愿,只是因为我对自己没有深层的信任。我们的家族一直都这样。圣‘乔治没有个性,他的妹妹,没有生命力——更不用说圣‘乔治和我之后的第三个继承人,他完全就是个疯狂的蠢货。你想想,保罗曾经说过,我是神经和鼻子的组合。”
“这让我想起克莱尔·克莱蒙特对拜伦说过的话,我将永远记住你优雅的行为和原始狂野的面容。”P2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