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极端的年代,
都会有一种美好的情义挥之不去;
且让“我”在离世前对这个世界说:谢谢!
梁晓声的《恰同学少年》里便有这样一种无声的力量,紧搔当代人的心头之痒!
《恰同学少年》精选了著名作家梁晓声散文数十篇,以独特的视角、独特的思维、独特的情感、独特的抒发方式和独特的评说风格展现了作者童年、少年、青年时代的生活。
在《恰同学少年》所选作品中均体现出了作者梁晓声的个人记忆和国家记忆的交织,梁晓声以其真实而痛快笔法,通过很多有价值细节的描摹,刻画出了复杂而极端年代里不可忘却的集体记忆。
恰同学少年
“我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然而委实不容易。目前是
这么离奇,心里是这么芜杂。一个人做到了只剩回忆的时候'生涯
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会连回忆也没有……”
这是鲁迅为他的《朝花夕拾》他的回忆感觉:“我有一时,曾经
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
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
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
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鲁迅写这“小引”时是1927年的5月,在广州。
鲁迅文章的遣词,有时看似随意,然细一品咂,却分明是极考
究的。比如形容街上的人流如织为“扰攘”、形容屏息敛气为“惕
息”,而形容隐蔽又为“伏藏”。他是不怎么用司空见惯的成语的
每自己组合某些两字词,使后人读到,印象反比四字成语深刻多了
1927年的中国,居然用“离奇’’二字来加以概括,这也是令我有“离
奇”之感的,我咀嚼出了吊诡的意味。
我对80多年以后的中国的当下,往往也生出“离奇”的想法又往往和当年的鲁迅一样,亦觉“心里是这么芜杂”。并且呢,同样常被回忆所纠缠,还同样时觉无聊。我怕那无聊的腐蚀,故在几乎“只剩回忆”的日子,也会索性靠了回忆姑且抵挡一下无聊的。
近来便一再地回忆起我的几名中学同学。在我的中学时代,和我关系亲密的同学是刘树起、王松山、王玉刚、张云河、徐彦、杨志松。我写下的皆是他们的真实姓名。我回忆起他们时,如鲁迅之回忆故乡的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那都是养育百姓生命的鲜美蔬果。而我的以上几名中学同学,除了徐彦家的日子当年好过一些,另外几人则全是城市底层人家的儿子。用那些生长在泥塘园土中的蔬果形容之,自认为倒也恰当。与鲁迅不同的是,我回忆他们与思乡其实没什么关系,更多的是一种思人的情绪。自然,断不会生出“也不过如此”的平淡,而是恰恰相反,每觉如沐煦风,体味到弥足珍贵究竟有多珍贵。
我和树起在中学时代相处的时光更多些。我家算是离校较远了,大约半小时的路。树起家离校更远,距我家还有20分钟左右的路。我俩几乎天天结伴放学回家是不消说的了。走到我家住的那条小街街口,通常总是要约定,第二天我俩在街口见,一块儿去上学。路上是一向有些话题可说的——学校里的事,班级里的事,各自家里发生的烦恼,初中毕业后的打算,谁在看一部什么小说,等等。有时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往前走,那是要迟到了的情况下。还有时一同背着课文或什么公式往前走,因为快考试了。树起家在一片矮破的房屋间,比我家还小,简直不成样子。现在中国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