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解开一层粗布。里面还有一层红缎。再解开红缎,里面还有一层黄绫。再解开黄绫,里面是一只上了锁的木匣。
黄杏忙说:“奶奶,钥匙?”
奶奶摇摇头:“奶奶也没有钥匙。这匣子传给奶奶的时候就没有钥匙。说起来,奶奶也是跟你们一样。这匣子啊,这么多年恐怕就从没有打开过,奶奶也不知道这匣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你看这锁锈的,倒是这匣盖上有字,杏,你给大伙念念。” ·
黄杏站起来,咳了一声。
黄卓扫了他一眼。
黄杏忙道:“哥,你念。”
黄卓不理。
黄杏想了想,就把匣子递给黄鹂:“姐,你念。”
黄鹂笑着摇摇头。
黄琳一把夺了过来:“怎么都这么谦虚,谦来让去,能不把人急死,我来念给你们听听。”
母亲笑了:“咱们家往后恐怕就是这老小最胆大。你念就你念吧。”
奶奶也说:“行,你念。”
黄杏瞅了黄卓一眼。
黄琳故作老到地咳一声:“你们都听好了,我可念了,咳——可,可什么三百,什么,妈,这个什么字,我不认识,这些个都是篆字。”
黄杏抢过来一看:“可,可什么三百?”
黄鸸一看:“这个字好像是‘当’,当铺的‘当’。”
黄杏:“对,可当三百亩。”
黄智清最是来劲,大着舌头:“可当三百亩什么意思?”
黄鹂:“意思好像是说,价值相当于三百亩,所以叫可当三百亩。”
黄智清格外来劲:可当三百亩就是拿到当铺里能当、当他个三、三百亩。
黄琳:“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可当三百亩?”
黄杏:“奶奶,咱们打开看看好不好?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时候东西可当三百亩。”
奶奶笑道:“奶奶刚才说了,奶奶也没有钥匙,我的婆婆——也就是你爸的奶奶传给我的时候,就没有钥匙。”
黄智清忙道:“我有办法。”
奶奶:“你有什么办法?”
黄智清:“找、找一把铘头,这锁,一敲就敲、敲下来了。”
奶奶:“我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就这点本事?”
黄琳捂嘴窃笑。
黄智清继续喝酒。
黄杏想了想:“奶奶,三百亩能值多少钱哩?”
黄卓瞪了妹妹一眼:“值多少钱?什么叫值多少钱?你是想把咱们家祖传的东西卖了?败家精。”
黄杏不服:“谁说卖了?败家精?你才是败家精!”
黄卓眼一瞪:“你……”
母亲连忙拦住:“都别说了,谁都没有说卖,谁也不会卖,你们老黄家祖上传下的东西,都传了多少代?八九代了,能传到咱们手里就忽然地卖了?吃祖宗饭不是本事,是好儿好女,就该自己出息,反过来再替祖上争光。” 奶奶捧起匣子:“阿娟,你这话我听的舒心,今天这匣子,不管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也不问是贵是贱是轻是重,今天这匣子就正式传给你了。”
母亲忙道:“妈,这话重了。我今天拖家带口嫁到这门里,不是图的这个。”
奶奶:“娟,妈不是这个意思。”
母亲:“妈,有你这话,就是相信我、看得起我。承妈这份信任,阿娟在这门里今后就是吃再多的苦也都认了。”
奶奶:“娟啊,我看你也是苦命,今后在这家里,就这帮孩子,也少不了吃苦。娟啊,这匣子你给收着。这匣里装的是贵是贱,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母亲:“妈,无论是什么东西那都是这老黄家祖上的东西。”
奶奶:“娟啊,这老黄家八代单传,每一代都是女人当家,不交给你交给谁哩?”
母亲:“交给谁要么以后再说。现在一定还得妈继续收着。”
奶奶:“娟啊,妈老了,能活过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这个……”
母亲:“妈,真的不要说了。”
一旁的黄智清,早已经眼睛放光:“妈,她不收,我给你管着。”
奶奶:“你想保管?”
黄智清:“妈说对了。我以前也听说过祖上传下过一、一件什么宝贝,今天这还是第、第一回见着。”
奶奶:“你是不是还想着看这匣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
黄智清:“妈不是不、不让看吗。”
奶奶提高了声音:“我怕的是被你一看,就什么宝贝全都飞了。”
黄智清讪讪地笑道:“妈就这、这么不相信我。”
奶奶又一层层包起木匣:“娟啊,你既然不接,与其让智清保管,还不如妈暂时收着。”
母亲说:“妈,说实在的,一个人眼睛如果光看着祖上的东西,就会依赖,就会发懒。过日子还得着眼往后,往后孩子们有了出息,那才是真正的出息。”
奶奶:“智清,你听听,这话听到了没有?”
黄智清似乎没有听见,又提起瓶子继续喝酒。
母亲这时候掏出四支钢笔:“来,一人一支。妈没有钱,就一点心意,盼你们好好读书,马上就要中考了,中考可都要考好。”
奶奶支撑着站起来:“好了,收拾收拾,今天你们都早些休息。”
母亲忽然想起了什么:“咦,你们爸哩?”
这时候大家才同时发现黄智清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一刹那全都静了下来。
这时候才发觉有轻微的鼾声从桌底下传了上来。
母亲端了蜡烛朝桌下一照,只见黄智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哧溜下桌子,醉倒在地上。 难堪的奶奶踹了他一脚:“智清,智——清——”
母亲赶紧从桌底下将黄智清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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