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以律师为业的人,逃出逻辑的世界,进入一个驰骋想象的空间,写了一部小说,而且是他的第一部小说,一出手,就让人有惊艳之喜,不仅故事饱满而富于张力,且笔力老到,文风亦不失诙谐、苍劲和尖锐。小说以一种近乎写实主义的风格,直击当下社会人心的浮躁、空虚、无耻、无信、无度以及物欲泛滥、见利忘义……,直白小说主人公内心的苦闷、彷徨、抑郁和挣扎以及对宁静和尊严生活的向往。拨开故事情节,贯穿于小说始终的其实是一个爱与死的主题。究竟什么是爱?如何面对死亡?人生的终极意义何在?当今的人羁縻于欲望和贪婪,多已茫昧不知。《心盲》由老舟所著,价值不在于它说了什么,更在于它通过对主人公内心路程的追踪,在一个另类的时空形式里,将我们一同带入了对这一古老话题的重新思考。
《心盲》围绕着米黄律师与记者青青的一段神秘恋情,围绕着米黄与青青、贾教授、上官医生共同参与的一起因抑郁症患者陶戒的自杀而引发的医疗侵权案件,围绕着米黄为了逃离抑郁的折磨千里迢迢远走西藏阿里的一次冒险旅行,《心盲》解读并解密了当代中国人的心灵危机。
随着故事的展开和深入,在看似支离破碎、错综复杂的一个个电影画面似的素描中,读者可以一览无遗的看到人生的百般庸俗和丑态;在幽默和讽刺的语言背后,读者或许还能体会到世事的无奈和荒诞;在大量混沌和迷盲的心理表白中,读者更能感受到对真诚、爱、正义的向往。
如果说《心盲》是一部心理小说,那么,简单的说,《心盲》讲的正是一个在迷盲中寻找生存尊严和信念的故事。
两个赤裸的人。
他和一个女人,在漆黑的车里紧紧地抱在一起,狂吻、蠕动、呻吟、翻云覆雨……
灵魂和肉体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飞行”,拒绝着时间的流动。
他气喘吁吁,呻吟和挣扎搅和在一起。他感觉胸闷、大脑缺氧,觉得空间在压缩、越来越狭小。车门锁死了,车窗也打不开,车里的氧气不够了,快要被吸光了。他想喊,又喊不出来:“氧气!没有氧气了!快走!马上离开这里。”
一个白色的物体从天而降,“嘭”的一声,像一麻袋土豆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在车旁的地上。血!好多血!大堆的血!从白色的物体里缓缓流出……
暴雨突如其来。大堆的红血融入雨水,顺着马路四溢。
他来不及穿上衣服,裸着身惊慌地发动了车。狂风大作,雷电交加,车艰难地在风雨和夜色里前行。雨像一盆一盆水泼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他根本无法看清车外的一切,看不见路,只有一团一团的黑暗,一层比一层深的黑暗扑面而来,就像死亡推着死亡。
车身猛地颠簸了几下,颠得散了架,好像掉进了坑里。他听到了她的尖叫。
惊慌中他下意识地用右脚猛踩了几脚油门,不好使,车一动不动;他又狠踩了几下,车猛然向前蹿了出去,横冲直撞;他感觉车像是开上了高速公路,飞奔了起来,又像是开在冰上,轮子打滑。
方向盘完全失控,左右都不行。踩刹车,刹车是空的,彻底失灵,不听使唤了。
车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看不见她,只有雨点打在车身上啪啪作响。
一道闪电。
两个赤裸的人,一辆疯狂的车,在漆黑的风雨里横冲直撞,速度的张力覆盖了他们、压迫着他们、渗入了他们的血液和心脏,使他们失魂落魄、让他们喘不上气、让他们窒息、让他们忘记了思考、丧失了记忆的时间和空间……
车,依旧飞奔。
他根本无暇顾及车里另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此时此刻,对他来说美是多余的。
他的喉咙被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喊不出声,手脚也不听使唤,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缠绕着,不得动弹,浑身上下冰凉透心,恐惧由内而外充满他的每个毛孔……
车不停地在加速!
离开了地面!飞起来了!向着黑暗飞行!向黑暗的深处飞行……
雷声霹雳。
绝命的惨叫声像一根针,一头深深地刺进他的耳膜,另一头被淹没在轰隆隆的雷声中!
P1-2
原本没打算写自序,故事写完了就完了。但改完最后一稿以后,总觉得有话要说。想说就说,没必要烂在肚子里。
首先,我真诚感谢为这部小说的写作和出版给予了关心和帮助的朋友。没有这些朋友就不会有这部小说。
在我的本命年我写了一本小说送给我自己,因此,我也要替我谢谢我自己。不敢说我写了一本别人喜欢的书,但我相信,我写了一本我自己喜欢的书。更准确地说,这本小说更是写给未来的。
头一回写小说,顺其自然地写了一个律师的故事,一个围绕着一段神秘的恋情和一起纠结的抑郁症自杀案件以及一次冒险的西藏阿里之旅而发生的、解读当代人心灵危机的故事。简单地说,一个在迷茫中寻找生存尊严和信念的故事。
倘若读这本书的朋友能在看似支离破碎、交错复杂的一个个电影画面似的素描里读到自己的或自己熟悉的种种心境,倘若读完这本书的朋友能停下来稍微歇歇脚、回头望一望自己身后留下的脚印,我心足矣。
这本小说有好几个曾用名,最早叫《圣保罗医院的鸢尾花》,也叫过《蓝色的心》和《我的心是蓝色》,后来还叫过《活法》、《心病》和《心忙》。总之,这本书与人心有关,读者可以智者见智,不妨任选其名。
12年前,也是个本命年,我在汉堡大学法学院读完书、在德国的Peter Lang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德文版博士论文Zur Rezepfion desinneren Systems des deutschen Privatrechts in der Volksrepublik China一书以后,就挂笔做了律师,后来又回国做了律师,一做就是十年有余。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我忙碌于人际之间,没有认真写过东西,直到开始写这本小说。
真正让我下决心动笔写这本小说,是去年看了德国作家BenhardSchlink(本哈德施林克)写的《朗读者》(Der Vorieser)以后,小说和电影都看了,可惜到现在还没去看德文的原著,有些遗憾。
Benhard Schlink是海德堡大学的法学博士,本业是法学教授,执教过几所大学,1992年起他做了柏林洪堡大学的法学教授,也是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宪法法院的法官。他从43岁开始写作,写过不少好看的小说。1995年,在他51岁那年,他出版了《朗读者》。《朗读者》被译成35种语言,成了史无前例登上New York Times畅销书排行榜首位的第一本德语书,好莱坞还把《朗读者》拍成了电影。
坦白地说,起初我对Benhard Schlink和他的小说感兴趣确实是缘于法律同行的缘故,但后来是他的一句话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认同感——他在一次采访里说:如果他只教法律不写小说,他会觉得他的生活里缺少了某种东西。
《朗读者》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在我看来它是一部在“庄重中讨论尊严”的书,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它在我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激情、忘记我是谁的时候,提醒了我——小说除了娱乐、调侃和排泄,还可以在“庄重中讨论尊严”。
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里说过:“当上帝慢慢离开它的那个领导宇宙及其价值秩序、分别善恶并赋予万物以意义的地位时,唐吉诃德走出了自己的家门,他再也认不出世界了……唯一的真理被解构了,变成了数以百计的相对真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了现代的世界和小说……假如说未来在我眼里不代表任何价值,那么我喜欢的是谁呢?上帝?祖国?人民?个人?我的回答既可笑又真诚,我什么也不喜欢,除了被诋毁的塞万提斯的遗产。”
我相信——寻找生存的尊严和信念,其实比生存本身更重要。
“信仰太大了,大到无边无际难以描述,可时常又小得非常具体,心里没有它,就会觉得空空荡荡,对个人对社会都是如此。有信仰就会有敬畏,就会有变好的冲动和行动,就会有自觉对恶的克制,个体与社会就会美好一些,当然……在中国,这信仰可不一定与宗教有关,但一定与我们内心的充实有关。”我喜欢白岩松的这段话。
我不怀疑——“我思故我在!”可我更想说——“我信故我在!”
用心的写作就像是生孩子。
先是十月怀胎,其后是痛苦的分娩过程,尔后生命就诞生了;母亲抱着刚刚断了脐带的孩子左看右看,乐在心头、喜上眉梢,怎么看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好看。
然而,小说又是“遗憾的艺术”。写完了以后自己看着总会觉得不满意,每看一遍总会发现有值得改动的地方,没完没了。或许玩味这种“遗憾”也是写小说的一种乐趣,或许正是因为小说会有“遗憾”才使小说具有了魅力。生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孩子的命运靠他自己。小说也一样。
写过书,但不是小说。刚开始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有些“难产”,感觉“紧”。手紧、脑子紧、心更紧。最根本的是心紧,因为心里总想着要写出“语惊四座”的文字和“意味深长”的故事。结果,适得其反。心一紧就没有了自由,一个心灵不自由的人写东西不外是“故弄玄虚”或者“东躲西藏”,很难写出经得起推敲的东西来。写到后来就好了,心“松”了,“心门”打开了,心里亮了,“气”也就顺了,一切娓娓道来,字句和意象就像水一样自然流出。很爽。
写作是个性活动,可以只求自己不求人,不需要妥协,可以天马行空、一意孤行。写作是往外出东西,把肚子里的墨水、脑子里的想法、还有心里的感受倒出来,出来了人就舒服了。写作像串珠子,把自己直接和间接经历过的事一件一件用文字串起来,颇具玩味。写作也像梳头,把一头乱发似的生活捋顺,令自己眼前一亮、心里一亮。写作更像筋络按摩,可以活血、通脉、顺气、舒筋化瘀,乐得身心畅快。真好。
子日:“五十而知天命。”我觉得,真正的人生其实自五十伊始。
一个人躲进自己的小书屋,点一支芳芳的藏香、沏一壶淡淡的普洱、飘一曲泣泣的琵琶私语;特别是夜里,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神游在字里行间,用自己的文字筑建自己的法庭和祭坛,用自己的文字排列自我的存在空间和梦呓,直到烟散灰灭。
我喜欢。
Alles wird besser,nichts wird gut.
人心,苦、空无常,随缘则明。
老舟
2010虎年岁末北京
走出精神病院的住院大楼,米黄呆呆的站在楼前。不足一个小时的探视让他见识了一个被鲜活的生活抛弃了的角落,一个失去了做人尊严的世界,一个比坟墓还要恐怖的去处。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如果这个地方成了越来越多人的归宿,世界离末日真的就不远了。”他抬头仰望楼顶,又低头看了看地面,仿佛看见了陶戒从这座楼顶上纵身一跃的情景。
人,知道不该做什么,比知道该做什么更重要。爱没有上限,但爱绝对是有底限的……
人的一生,其实无一例外都是在为死亡做着准备,也许生命恰恰是因为有了死亡才具有了价值,一代一代,生生不息;而每个生命无非就是一个微笑着去倾听死亡、学习死亡和超度死亡的过程。就像荆棘鸟,遵循不可改变的自然法则,唱着歌走向死亡。米黄想起了凡?高,想起了凡?高的一句遗言:“只要活着的人活着,死去的人也永远活着。”
——摘自《心盲》
心盲是这个时代的寒颤。
——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