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k,是名电影演员,一天。电影杀青回家的路上,远远看到树底下有一个红色的本本。清晨四点,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老头捶自己的肩膀走过。我不是一个爱捡东西的人,可是,这个红色的本子有那么一股气息吸引着我。
我停下车捡起它,擦干净上面的灰尘,翻开第一页,扉页上。写着下面的字——
我不知道莫晓青是否发现,妈和爸看我们的眼神不一样。
“我和莫晓红是一卵的双胞胎。”莫晓青见谁跟谁解释,“我爸的两个精子,我妈的一个卵子,戴眼镜的是我,叫莫晓青,不戴的是我姐,叫莫晓红,分清了么?”
“你是你爸的哪个精子?”曾经有个坏人问她。
“戴眼镜的那个呗。”她用胶水一样的眼神看对方。
莫晓青是个女傻子。
6岁的时候,爸练气功,让我和莫晓青站肚子上,那时我们俩加起来有80斤。他肚子鼓得够呛。妈从厨房进来,一看就吃醋了:
“不要搞错人了!”她说。
我曾经假装睡在地板上,希望爸把我抱起来,就像抱一个死去的可怜姑娘那样,结果他抱起了睡在床上的莫晓青,把她放到了另一张床上。
即便这样,我也希望,爸在离婚的时候选择我……
我跟我妈李阿凤了。
并不是我固执地认为爸可能对我好一点,只是,妈和爸看我们的眼神不一样。
8岁,我丢了妹妹和爸爸。改名叫李晓红。
从那时起记日记。
我喜欢把生活分成一截一截,一块一块,一亩一亩,一片一片。方便日后鼓起腮帮子吹着泡泡看它。
我合上日记,太困了,这本EI-E~张脆脆的,看上去至少有10多年了吧,往下翻的时候,就觉得又厚又重,浸满了岁月的痕迹。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晨,做了一杯咖啡,红色的桌子上放着那本红色的日记,忍不住又往下翻,一下被吸引了。
2月4日
养一只狗,狗会比你先死,养一只鸟,鸟会比你先死,但是,养一个人,你却要比她先死。李阿凤深深知道这一点,尤其是她早晨帮我梳头的时候。
“头发像缎子似的。”她帮我绑头绳儿。
“妈你能轻点儿么?”齁疼齁疼。我甩脑袋。
“明儿张叔来家,会说点儿话。”
“哪个叔来家我不会说话了?”
刚离婚的时候,她特紧张我,有病就小米粥红糖鸡蛋看我吃完才踏实,平常就黑芝麻糊核桃糊银耳粥喂着,晚上吃完饭就张罗遛弯儿,一定要我跨着胳膊,谁见我们都打招呼。
“呦,你姑娘漂亮,像你。”
“这是姐还是妹啊,好看,水灵。”
那会儿她孤着,全靠人家呲好话支撑呢。
离婚一年的时候还问问莫晓青的情况,学习好不好,谈着谈着就谈我爸那儿了,这让我十分不明白,她当初是怎么嫁给这个反面典型的。她要我也说两句,她一直认为我这方面文采飞扬,我咽了口唾沫:
“爸他凭什么呀,我们哪点儿配不上他啊?”
“什么叫我们配不上他?”她问。
“您配得上更好的。”我灵机一动,“可是,妈,他选择了莫晓青,这都有个上下高低。”
她旺了一下,笑了,点我额头:
“脆玲儿劲儿的。可谁是上谁是下啊?”
“先选的是上,被动的是下。”
他们离婚是因为李阿凤有外遇。结果她一离离俩——男友也走了。
从那次起,她给我梳头就疼,也不爱遛弯儿了。我不是莫晓青。
现在李阿凤都换了三个男朋友了。我才17岁。
3月30日
平常老出现的声音,比如拖拉机,摩托车,知了,都会被人忽
略,但是如果在这些声音中突然冒出敲门声,会造成当事人一愣。
李阿凤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冷不丁插一句嘴,成了她的强项。
“她小时候苦呢,尽受虐了。”李阿凤见我跟张叔聊得热火朝天,来了一句。
“妈你能好好说话吗?”我被她吓了一跳。
“老觉得谁都欠你。”她把切好的苹果递给我。
“李晓红,就是大家都理亏晓红的意思。,’我用手夹着苹果递到嘴里。
“李晓红,我清楚明白地告儿你,女孩多坏都行,就是不能觉得谁都欠你。”
“您这像妈说的话么。”我学我爸。
“看电影不看?”张叔打圆场。
“不看。”她手直抖。
“我去。”
张叔犹豫着。
“太晚了,你回去吧。”李阿凤站起身送客。
我当时在跟张叔说爸偷着带莫晓青吃烤鸭的事儿。我知道李阿凤为什么不高兴,我没提她。
李阿凤大半夜洗盘子,一个一个浸在水池里,再捞上来。背影孤零零的。我想拽拽她,跟她说,我错了。一直到上床,我都觉得我已经说过了。她听不见。都是水声。
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跟她在一个晚上做过一个梦。
有人敲我家的门,我去开,她站在我身后。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另一个我,赤身;李阿凤的梦里看到两个我,面对面站着,一个穿衣服,一个没穿。
就这个梦,我们在一起,梦里梦外都是在一起。轮回转世达成共识,也就是那么一刻。P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