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历史，弃绝战争；

面向未来，倡守和平。

献给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

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

黑岛传治所著的长篇小说《武装的街巷》以一位日本友人的视角，重游济南惨案故地，探寻当年发生在这里的悲痛往事。揭秘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惊醒世人，保护和平，远离战争。

作者黑岛传治于1929年重返中国大陆，在山东等地调查发生于一九二八年五月的“济南惨案”相关背景，并根据其掌握的资料写成了长篇小说《武装的街巷》。作品以现实主义手法，真实再现了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具有极强的历史真实性与艺术震撼力。作品于一九三〇年出版。但由于其内容所反映的无产阶级立场和反战立场，发行当日即遭日本军国主义政府查禁，被列入禁书。该书再度正式出版时，黑岛传治已离世。

我们今天翻译此书，作为向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献礼，更是提醒后世之人，要铭记历史，莫忘国耻，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

译本序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二十一

二十二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二十六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三十一

三十二

三十三

译后记

五六辆独轮车快速行走着。

然后穿过贫民窟。脸面呈土色的苦力，一人推着辆只有一个车轴的独轮车，独轮车的车轴似背负着巨大麻袋般痛苦地呜咽着，发出吱吱呀呀地响声。贫民窟对面是青瓦屋顶的山东兵兵营。

独轮车拉着菱形帆从贫民窟沿着兵营土瓦下的荫凉行走着，已经看不到帆了，但那吱吱呀呀呻吟般的车轴声，却传到很远。［1］

贫民窟简陋小屋防风用的高粱秆后面，孩子们在大小便，他们认为就算是孟子在幼年时代也是这样蹲着的，然后用一根细棍子玩着自己拉出来的粪便。

纸屑、破布、稻草秆、玻璃碴子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散乱地堆积在那里。小脚的妻子活像小偷盗来的陈旧的古董。垃圾、花生皮、西瓜子皮等扔得到处都是，饥饿的苦力把能找到的干枯的红萝卜头子、白萝卜缨子等凡是能吃的东西，都拿来果腹充饥。

在独轮车呜咽着消失的相反方向，大量吞噬白杨原木的火柴工厂的机械锯，像是能削掉骨头般地竖在那里。——自青黑色的山东兵营中走出四五个白俄兵。

“要不要？”［2］

正在等待拉客的洋车群，不知从何处一下子围上来，车夫的裤子屁股那块儿都快要破掉了。他们吵吵着，争先恐后地想自己先拉到客人。

“要不要？”

俄国人看也不看他们，只是甩动长腿慢吞吞地往前走着。

白俄兵是很早以前从俄罗斯逃到远东、又从西伯利亚流落到中国的，一直穿在身上的服装早已破烂不堪，只剩下一条完整的皮带，然而，他们即便是没有钱，也不知从何处弄到了与以前差不多风格的衣服、外套等穿在身上：脏兮兮黑乎乎的哥萨克帽子、高筒皮靴、肥大的长及膝盖的蓝灰色裤子。

在个子低矮的中国人看来，他们的脑袋和肩膀都高高地耸立着。

“这个月发了多少钱？”

和白俄兵并排走着的，是一个穿中式大褂儿的男子，他搭话道。这个人是山崎。

“一分钱也没发。”

“上个月发了多少钱？”

“上个月也没发钱。”

“那，大上个月？”

“大上个月一分钱也没发。”

“真想揍人！”穿中式大褂儿的山崎小声嘟囔着。“管他什么的呢。真想揍人！真想照着大个子张宗昌那张肥嘟嘟的脸揍上去。”

白俄兵突然以一副愉快地的样子看着天空微笑起来。

作为他们头领的米洛库洛夫，卖身给张宗昌，然后又被山东军买过来，他们骑在低矮的中国马上，马靴似乎总在地面上拖拉着，被派往危险的第一线。有的人在战场上中弹死掉，有的人失去一条腿、有的人失去一只眼睛、有的人失去一条胳膊后被抛弃，还有的人与关系不好的山东兵大吵一架，因受不了他们的大蒜味而跑掉了。

他们从战场上回到俄罗斯酒吧的时候，战争中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已然渗入到其肉体内里。

“畜生！泡在妓院里的张宗昌是什么东西！已经有二十七个妾了！…………。管他什么的呢。想揍人！”

白俄兵依然以一副高兴的样子看着天空微笑。

他们眼前火柴厂白铁皮围墙边上，成排的洋槐树正在吐露着春芽。

树上边，街道的上空，小鸟正沐浴着夕阳，欢快地飞翔着。

P1－P5

《武装的街巷》是日本著名无产阶级作家黑岛传治唯一的长篇小说，小说以1928年济南的“五三惨案”、日本出兵山东为背景创作而成，1930年11月15日发行当天即遭日本当局禁止，被列入禁书。后几经坎坷，1953年才终于重见天日，但这已是黑岛传治去世10年后的事了。

黑岛传治（1898年12月12日～1943年10月17日）出生于日本香川县一个贫苦家庭，1917年离开家乡赴东京，立志修习文学。1919年，进入早稻田大学预科，在学期间，被征兵入伍，派往西伯利亚。这一段从军经历，对黑岛传治后来的文学创作影响极大，也成为其创作反战文学的契机。1923年，他开始了自己的小说创作，1930年，成为日本无产阶级作家同盟中央委员。其小说绝大部分都是短篇小说，《二分硬币》《猪群》等作品在我国有着广泛的知名度，多次入选名著选本（如刘安武：《东方文学名著题解》，中国青年出版社1989年版），多次被选人日语教科书。目前国内有李芒先生翻译的《黑岛传治短篇小说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版），共收集黑岛传治短篇小说17篇。

1928年5月1日，蒋介石南京政府在第二次北伐时克复济南，日本以保护侨民为借口出兵山东，与北伐军在济南遭遇，日军蓄意挑衅，将当时的国军外交主任蔡公时割去双耳，然后枪杀。据史书记载，此次日军出兵济南，共杀害军人、平民6123人。这就是震惊中外的济南“五三惨案”。惨案发生后，引起国际社会的强烈关注，也引起日本无产阶级作家的极大关心。黑岛传治于1929年特意来中国，辗转济南、天津、奉天（今沈阳）调查取材，回国后以此次调查的素材为基础，写成这部长篇反战小说《武装的街巷》。

《武装的街巷》发行之初即遭禁，当局给出的理由是：该书破坏了日本军队的存在，宣传反军思想，暴露了日军对中国的侵略行为、日本资本家对中国人的残酷压榨等等①。日本电子图书馆青空文库的介绍这样写道：“《武装的街巷》是目本无产阶级作家黑岛传治唯一的长篇小说，1930年11月出版发行即日就遭到禁止。该小说以日本出兵山东（1927年到1929年，日本军在保护日本侨民的名义下，武力介入中国国民政府军北伐而出兵山东）为素材，生动地描写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本质和大肆枪杀平民的残暴。”①以上来自正反两方面的说法，已经将该小说的思想性表达得淋漓尽致，不再赘言。

小说不仅有极强的思想性，艺术表达上也极具魅力。

描写手法上，小说语言质朴简洁，叙述清晰，客观冷静，娓娓道来。故事情节设计上，平铺下去，结局却出入意料，大大提高了作品的可读性。例如，五十多岁的中津喜欢二十岁的姑娘猪川铃子，读者会认为“连马贼都惧怕三分的”中津，这次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要洗心革面、好好过日子了，或者说按照一般读者的思维逻辑，一直苦恼于怎样向铃子表白的中津，肯定是真心喜欢铃子的。然而中津的选择却是纠集几个同伙去掳走铃子，然后去天津，如果到时不喜欢铃子了，就将其卖掉。“就将其卖掉”，短短的一句话，就将中津的流氓本质刻画得入木三分。最后，这伙杀人越货的强盗，发现猪川铃子已跑掉，就开始对铃子家大肆洗劫。掳人计划变成了抢劫，进而引发了全城的巷战。

山崎的死也十分令人称奇，值得回味。山崎作为一个密探，为了工作方便，十分注重学习中国人的生活习惯，操着一口与中国人无异的汉语，在穿衣打扮上也十分中国化，经常穿着一件中式大褂儿，连擤鼻涕的动作看起来都与中国人一样，对此，他十分自豪；另一方面，他私吞情报费、走私贩毒、制造谣言，忘我地沉浸在即将干成的所谓的大事业中——提供夸大事实的情报给国内，给日本出兵制造新的借口，日本会在中国取得更大的利益——他在脑海中描绘着这样的一幅“美景”，根本没有听见来自日本哨兵令其“站住”的命令，还继续往前闯，结果被哨兵当成闯哨卡的中国人当场开枪打死。

小说中的地名，无论是街道名、工厂、火车站，都取自济南当时真实的场景。例如泺源门、普利门、馆驿街、十王殿、纬二路等地名，至今还在沿用；而福隆火柴公司（原济南火柴厂的前身，该厂1994年被山东渤海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兼并）等工厂，虽然已经成为历史，但也能勾起人们对那个时代的回忆。黑岛传治还多次直接引用济南本地的方言土语，更加使作品显得生动真实，给小说平添了几分魅力。

人物刻画上，小说中虽然出场人物众多，但个个形象鲜明，哪怕是只出场几分钟的士兵，也眉目清楚。无论是同情中国工人的监工猪川干太郎、日本士兵高取，还是恶毒压榨工人的日本老板以及受尽压迫的中国工人等，都刻画得十分立体，栩栩如生。对猪川干太郎家庭生活的描写，也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通过小说，读者能了解到那个时代日侨普通的家庭生活。

小说虽然登场人物众多，但交代清楚，故事的来龙去脉清晰可辨，逻辑发展合理客观，前后呼应引人人胜，结局令人回味无穷。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不仅思想上强而有力，艺术上也极其打动人心。

但愿通过此书，读者能够从另一个角度了解那个时代的历史真相，也谨以此译本献给那些热爱和平的人们。

李光贞

2015年3月28日于济南

之所以决定翻译黑岛传治的这本小说，缘于黑古一夫教授的推荐。

黑古一夫先生原为日本筑波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为筑波大学名誉教授。黑古一夫教授是日本极具影响力的文艺评论家和现代文学研究专家，著述甚丰，出版专著近三十种，主编各种丛书十余种及撰写了数量众多的研究论文。囿于研究领域问题，我对日本左翼作家的文学作品关注甚少，更未想到还有这样一本以日本山东出兵、济南“五三惨案”为背景写成的反战文学作品。黑古教授推荐此书后，我从青空文库上下载了其日文版，一口气将其读完。质朴流畅的语言，引人入胜的情节，出人意料的结局，深深吸引了我；同时，小说对济南“五三惨案”的深刻描写，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无情揭露，以及那种超越国界的真正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国际主义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我。笔者作为济南人，又一直从事日语教学工作，认为有责任、有义务将其翻译成中文。2014年12月下旬，笔者决定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全力开始此书的翻译。动笔伊始，联系到了山东人民出版社胡长青社长(时任总编辑)，胡总编辑看了简单的介绍和样张后，当即决定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并初步定在四月份举办“山东与日本文学学术研讨会暨《武装的街巷》中译本首发式”。

本书的翻译底本，采用的是日本筑摩书房出版社1978年出版的原版小说(r筑摩现代文学大系38／小林多喜二·黑岛传治·德永直集J筑摩书房1978(昭和53)年12月20日初版第1刷发行)，日文题目为《武装世弓市街》。国内因无小说中译本，所以我国研究者在相关研究中提到该小说时，一般翻译为《武装的城市》。笔者在翻译过程中，从小说的整个架构、故事情节发展、人物形象描写等方面综合考虑，最后将中文译名定为《武装的街巷》，这与中津意欲掳走铃子变成抢劫、到最后引发全城骚乱、成为巷战的故事情节是吻合的，也很贴切。

翻译过程中，时间紧、任务重，笔者做到了全力以赴，但还是遇到很多困难，这期间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令我感念颇多。刘海军先生是我的师弟，作为初稿的第一个阅读者，他提出了一些极富建设性的建议；曹明海教授亲自看了我翻译的前几章，在一些句子、用字的表达等方面给予很多宝贵的意见；山东人民出版社文化艺术编辑室的王路主任，是本书的责任编辑，他及时沟通、调整，保证了本书的顺利出版。在此一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要特别感谢山东人民出版社胡长青社长。胡社长具有很强的职业精神和社会责任感，在极为繁忙的公务中，时刻关心着本书的进展，并亲自协调各个环节，保证了本书能够在5月3日这一极具历史意义的时间面世。

由于本人才疏学浅，翻译过程中难免会出现疏漏和错误，希望各位专家学者及广大读者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