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山羊》是《求是》杂志副总编辑、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朱铁志2000年至2010年杂文、随笔作品的选集。作者秉承鲁迅杂文“社会批评、文明批评”的优良传统，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深沉的忧患意识，纵横古今，评说世相，歌颂真善美，鞭挞假恶丑。其作品呈现出思想犀利、见微知著、举重若轻、风趣幽默的鲜明特点。

小品文，渐行渐远，渐行渐近，又渐渐地远去了，如潮涨潮落散落在沙滩上的碎贝，在苦涩海水的冲刷下，少了引人的各色花纹，多了平实的光泽。这光，不耀眼，但即使在夜里，也会闪出一些光来。它们或被拾走，或又被冲回大海，或静静地散落在沙滩上，散落在草原里，散落在撒满灰尘的书架上……散落在大自然的各个角落里。

《屋顶上的山羊》收录了作者朱铁志近些年来的优秀小品文。《屋顶上的山羊》内容包括渴望静静的阅读、大事必做于细、媒体的位置、生活不在别处、话说“改编热”、尊重内心的真实等。

自序

警惕一些人

看世界杯，想身边事

给女儿的信

健康是一种责任

撒谎作文

速成时代

一个纯粹的人

有一种坚持叫放弃

什么人吝惜说“谢谢”

贪官的“演技”

贪官发财秘诀

“论文公司”业务启事

拍马者言

“陪酒公司”乱弹

论倒水

腐败导致死亡

颠倒

嘴踢足球

论喝酒

假如没有会

“原则”戏法

开会

与阿Q局长书

俺也承个诺

照相

“音乐电视”创作指南

关于男人

幽默的回应

狐狸的驳诘

发迹秘诀

专业废话

东北人

越搞越可笑

成名要诀

我的“怜齿”之心

公鸡是骄傲的吗

后脑勺

广告中的价值取向

说“行”与“不行”

布封的天空

渴望静静的阅读

异化的汽车

面对媒体

改进文风

五种心理

大事必做于细

“姚妈善举”与“信任危机”

铁打的营盘

“为”与“位”

打肿谁的脸

反省“扩招”

扼制学位腐败

老赖

媒体的位置

在人民中间

善与至善

生活不在别处

反省生活方式

批评的权利

话说“改编热”

责任意识

独立候选人

考完了

吃谁肉，骂谁娘

变成艺术品

于细微处

如果

尊重内心的真实

时评·杂文

主编手记

看世界杯，想身边事

拥有世界杯的日子，是全世界球迷的节日。看世界杯，想身边事，是每个球迷共同的功课。本届世界杯一如既往，照例没有中国队的身影，这使我们这些熬夜看球的家伙多少显得有些滑稽：自家的孩子不争气，只能看人家孩子热闹，还跟着顿足捶胸，顺便数落不肖子孙。

小组赛上朝鲜对巴西打得不错，虽然1：2败北，但以弱对强，打出了气势和水平，赢得世界舆论一致好评。大家觉得，以朝鲜队的实力和水平，输给巴西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多输几个球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朝鲜队不这么看，他们拿出不畏强敌、血战到底的气概，展开了气势如虹的对攻，不仅以一球小负，而且攻入强大的巴西队一球。这在全世界球迷眼中，简直可以看作一场胜利。

毫无疑问，朝鲜队的胜利主要是精神的胜利。这种精神，我们可以从每个杀红了眼的队员眼中看到，可以从赛前奏国歌时郑大士满脸的泪水中看到，可以从所有观众敬佩的表情中看到。伟人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什么叫“有一点精神”？朝鲜队的表现就是最好的注脚。

然而事物总有两面性，辩证法有时就是这么无情。对朝鲜队而言，成也精神，败也精神。首场“胜利”之后，在一片赞誉声中，朝鲜队将士开始偏离正确战术、丧失自我判断的理性态度，以为只要凭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精神，不仅可以与巴西抗衡，而且完全有可能战胜实力稍逊巴西的葡萄牙。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是冒进带来的大败，是重压之下的崩溃。赛前豪言要将酒店订到7月12日决赛后，要向全国人民有一个圆满的交代，结果只能以遗憾告终。

这段故事不禁让我浮想联翩。凭着一股精气神，孱弱的朝鲜队险些战平强大的巴西队；而饱受内讧之苦、完全丧失进取精神和战斗力的法国队，纵然星光闪烁，在场上却什么也不是。同样的朝鲜队，同样的精神状态，对阵葡萄牙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是的，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有了精神，实力不济可以增强实力，甚至可以创造以弱胜强的奇迹。没了精神，实力再强也不堪一击。

那么是否有了精神就有了一切呢？显然也不是。但人在很多情况下，容易被一点精神所迷惑，以为局部的胜利完全可以演化为全局的胜利，部分的实力完全可以看作整体的实力。于是开始自我膨胀，口出狂言，发射精神原子弹，以为“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完全不顾客观规律，完全无视自身实力，向荒山要良田，向荒野要钢铁，十五年超英赶美，二十年建成共产主义，浓缩所有过程，简化所有程序，跨越所有阶段，提前实现工业化、城镇化、现代化……精神在高速飞翔的同时，我们的确看到了祖国建设一日千里的美好景象，看到了人民生活的日益改善，但我们也无可回避地看到了极端的贫富差距，悬殊的城乡差别，逐渐深化的社会矛盾、日益严重的环境问题。精神的高蹈代替不了脚踏实地的工作，空怀一腔壮志取代不了实实在在的努力。是的，人不能没有一点精神，但仅有一点精神是完全不够的，不把精神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过分迷信精神的力量，往往要造成意想不到的人间灾难。殷鉴不远，在几十年前，而眼下并未绝迹。这是朝鲜队不到一周时间“天上人间”两重表现带给我们的一点启示。P8-10

早年的阅读往往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而阅读中感受的思想震撼和精神享受，可能会影响人的一生。在我驳杂的阅读经历中，《伊索寓言》就是这样一本留下深刻印象的好书。当年只是把它当成有趣的故事看，及至做了父亲，在给女儿讲故事的时候重读那些充满寓意的优美篇章，才真正开始反刍沉淀在心底的人生道理。在把女儿送进梦乡的时候，也把自己带进思想的家园。

记得书中有一则《屋顶上的山羊》给我的教益特别深。故事说，山羊站在屋顶上吃稻草。一只四处觅食的狼从下面经过，想找顿饭吃。山羊不无得意地对狼说：“你今天早晨好像情绪不太好，你是不是在找鼻涕虫或毛毛虫，然后用你那难看的大牙把它吃掉啊？也许你可以赶跑牛奶碗旁边的母猫弄点吃的吧？”狼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山羊，鄙夷地说，“吃你的陈稻草吧！你站在屋顶上胆子大，说话嘴硬。但你敢下来，让我们站在同一平面上，很快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强者。不要忘了，使你高大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屋顶！”

这则寓意深长的故事让我沉吟良久，感到脊背发凉，有一种被人当头棒喝、幡然醒悟的感觉。

在我不长不短的人生履历中，颇有几回站到“屋顶”的经历。比如当年如愿考上北大，就很有一些熟悉的长辈把我夸得天花乱坠，什么“一考成名”啊，什么“青年才俊’’啊，好像我真地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一下子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后来置身燕园，方知山外有山，楼外有楼。不要说和真正的“青年才俊”相比，就是和普通同学相比，我的综合素质和各方面能力，也不过中等水平而已。北大这座高高的学术殿堂，无形中膨胀了我的良好感觉、抬高了我的有限身价，使我忽然“高大起来”。而扪心自问，其实不过是“屋顶上的山羊”而已。

大学毕业后，分到一家著名的政治理论刊物工作，又有不明就里的朋友把我说成“理论权威”。这让我更加不好意思。我所供职的刊物，的确是神州第一刊。它的性质和地位决定了它应该具有“权威性”。事实上，在它辉煌的履历中，的确涌现出一批又一批各色各样的

 tt理论权威”。从这个意义上讲，它也算是一座“高高的屋顶”吧。而如我这般后来者，究竟算是真正的理论权威，还是“屋顶上的山羊”，只有自己最清楚。工作的关系，我们常到各地走走，人家照例客气地把我们杂志叫做“权威刊物”，把我们这些供职于此的编辑叫做“理论权威”。每当此时，我都羞愧难当。因为“应然”不等于“实然”，使我“高大”的，只是身处的地位，是狐假虎威，至于真实的自己，依然不过是“屋顶上的山羊”而已。

再后来我开始尝试写一点杂文随笔之类的文字，零星地发表在报刊上，积累得多了，也出过几本小册子。又有读者把我称为“杂文家”，甚至“著名杂文家”。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心想：如今的“家”也太好当了。好在这时的我已有了一把岁数，别无长进，自知之明却多了几分，心想：什么杂文家，不过是“屋顶上的山羊”而已。

人生在世，由于各种机缘，总会幸运地遇到一些“屋顶”。初到上边的时候，还多少有些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唯恐“高处不胜寒”。时间长了，可能就有些适应、有些麻木、有些习以为常，假象重复多次成为常态、假话说过千遍成为“真理”，最后连自己也信以为真了。因为人性的弱点原本如此：被叫做“青年才俊”，总比被喊做“傻瓜”舒服；被尊为“理论权威”，当然比被认做“白痴”好受。世上的“屋顶”五花八门，什么权力、地位啊，金钱、虚名啊，等等，不一而足，都可以使人飘飘然起来，闹不清自己是谁，是什么使自己变得“高大”。高高的屋顶仿佛云里雾里，容易叫人摆不正自己在人群中的位置，错误地以为自己处处高人一头，时时胜人一码。别人不这样认为，还很不习惯、很气愤呢。问题在于，当“屋顶上的山羊”顾盼自雄、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时候，留给狼“仰视”的，除了黑洞洞的鼻孔和虚妄的自负以外，还有什么呢？它错误地认为自己是可以嘲笑“狼群”的“虎豹”，而地球人都知道，说到底，它不过是“屋顶上的山羊”而已——而已而已。

朱铁志

201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