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太平湖摄手记梦游者)》编著者项丽敏。
本书通过灵性的文字和摄影作品,记录了作家项丽敏在太平湖畔独居的时光,用融身其中的方式对自然做细致的观察、拍摄和描写,以诗性优雅的文字表达着皖南的自然之美与民俗风物之美。
在她笔下和镜头中,有四时之景,昏晨之光;有草木枯荣,江湖更迭,鸟兽迁徙;有村庄,田地,河流,谷地,花丛,矮树,飞鸟,浮云,游鱼……从山野日月星辰变换,到万物明灭反复,从节气到农事,这一切皆为自然之景和自然之道,无不透出静谧和诗意,也有一种生活的安然和愉悦隐含其里。临湖而居,有万般自在。
《临湖(太平湖摄手记梦游者)》编著者项丽敏。
梭罗说,一个人若生活的诚恳,那他一定生活在远方……
对灵性自然以及内心清明的诗意追随.恰恰也是作家项丽敏能够栖居湖畔得以亲近自然的愿望和力量。《临湖(太平湖摄手记梦游者)》通过灵性的文字和摄影作品,记录了她太平海畔独居的时光,用融身其中的方式对自然做细致的观察、拍摄和描写,以诗性优雅的文字表达着皖南的自然之美与民俗风物之美。
爱的召唤
我看到那只水牛,它奔跑在远处的湖滩,姿态笨拙,又有些可爱。
这之前,我所见的水牛要么闲散地走着,要么懒洋地卧着,缓慢咀嚼一口多汁的鲜草。
这只牛为什么要奔跑呢?像是被风追赶,又像追赶着风。几只白鹭受了惊吓,在水牛的前后飞起,它们似乎也不明白,素来沉稳的水牛大哥,为什么要奔跑呢?那样情急,不顾一切。这个时节,对水牛来说是短暂又美好的闲逸时光,不用耕地犁田了,每个早晨寻个水草丰茂之处,便可以消磨一天。等稻子收完以后,水牛们就得背上重犁,翻耕秋田。
奔跑的水牛已到了湖边,被湖水拦住。这时,我看见在湖的对岸也有一只水牛——不,是两只。它们站在对岸,在湖边,看着这只奔跑过去的水牛。
奔跑的水牛几乎没有迟疑,就下湖游了起来。庞大的身躯消失于水中,只剩两只牛角浮在水面。涟漪在水中迅速生长,扩散,半个湖湾都在荡动。
对岸的水牛,一只有些兴奋,伸直了头盯着湖,另一只则有些淡然,抬头看一眼,又低头吃起自己的草来。
我有些担心,湖湾的水面很宽,水牛能游得过去吗?如果游到中间就没了气力,怎么办呢?或者,在最后一步,快到达湖岸时被水草缠住,怎么办呢?我惯常的悲观,在此时滋生出无端的隐忧,仿佛看见水中那只水牛已四足朝天,鼓圆的肚子也气球般浮在水面……
岸上的那只水牛也开始不安了,不停地走动甩尾。另一只水牛则依然吃着草,尾巴低垂。
湖里的水牛游动的速度慢了起来,有时能看见两只弯弯的角,有时又看不见,只有水涡紧张地旋着。
岸上,不安的水牛徘徊一阵后,下了决心般也入了湖,朝着湖里的那只水牛游了过去。湖里的涟漪更大了,整个湖湾都晃了起来,要泼出去的样子。
我有些眼热。在动物们的友爱面前,我总是很容易被打动。它们的情感,它们的内心世界,一点也不逊于人类,比人类更直接,丰富和纯粹。
湖里的两只水牛终于游到一起了,两股水涡也融合了,巨大的涟漪漾开,漾开……
水牛是善泳的,只是我因无知,枉自担忧了。
过了一会儿,两只水牛都游上岸,岸上的那只水牛也放下嘴里咬着的草,走过去亲了亲它们的头和脖子。
我忽然醒悟,它们三个有可能是一家子呢——牛爸爸,牛妈妈,而奔跑的水牛就是牛孩子了。
下湖迎接的是牛爸爸还是牛妈妈?大概是牛妈妈吧。母h生总是比父性柔软些,容易激动,沉不住气。也或许它们两个是情侣,而岸上的那条是它们的朋友,或者长辈……
这些都是我的想象罢了,基于人类浅薄的经验,发挥的庸常想象。
这是个多雾的早晨,我手中的相机一直握着,没有打开,因此也没有拍下牛的奔跑。即便举起相机我也不能拍下什么,那种爱的召唤、奔跑、迎接的动人情态,薄薄的相机是无法捕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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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庄的湖滩并没有特别的风景,在过往人们的眼里是很容易被忽视的。我之所以喜欢这里,是因为可以沿着任意一条田埂进入,随后,整个人就被田野的各种声音和植物包围。
站在马路上看这个湖滩不觉得它有多大,而身处湖滩之中,就觉得它比置身其外时要门溷得多,内容也丰富得多。
湖滩的内部究竟有些什么呢?
如果用一个人通常站立的姿态,浮光掠影地看,是看不到湖滩内部的,而如果蹲下来,让自己和草一样高,再把目光放到近处、低处,就会看见繁茂的植物间有很多小家伙们的存在了。
这些小家伙的名字在法布尔的《昆虫记》中多有记载,比如蜘蛛。我所读版本的《昆虫记》中,第一章写的就是蜘蛛。“五月份,我在荒石园里的一棵丝兰上发现了这个秘密,许多圆网蛛的孩子爬满了绿叶,太阳照在这儿的时候,这群孩子在上面玩耍,一只接一只地爬上花茎顶端,一阵风吹过,它们又一只接一只地从花茎上跃起,仿佛长上了翅膀,飞起来……”
田野里的蜘蛛多为绿豆般大小,长长的四肢也是绿色的,椭圆形的背部有花朵样的纹饰,和置身其间的植物们极为相像,这大概就是蜘蛛们聪明的仿生学吧。这些半透明的绿蜘蛛们在草叶间织出小而精致的网,它们自己则待在网的中间,安静而有耐心地等待着。也有一些蜘蛛并不张罗着织网,只在花蕊中待着,也许花蕊中也有它们喜爱的食物吧,有津甜的花粉和花粉一样细小的幼虫。
蜘蛛是昆虫中身手较为敏捷的,对外部的反应很迅速,在我拍摄它们的时侯,它们常会吐出一根轻飘飘的细丝,乘丝而去.瞬间逃遁于我的眼前。
也有把自己伪装成死物的蜘蛛,缩紧着四肢,悬在网上,果然形如一枚绿豆。
和蜘蛛一样敏捷的昆虫还有蜻蜓和蝴蝶,它们是有翅膀的,逃遁得更快,我常常举着相机对着它们飞掠而去的背影默叹,有时也会叹出声音:傻孩子,躲什么呢,我只是给你们拍照,又不伤害你们。
蜗牛和瓢虫的反应比较缓慢,任凭我在它们面前把相机按动,没有丝毫的惊慌。它们的镇定自如不知是出于对外部世界的全然信任,还是出于本性中的憨实。
湖滩内部的的世界中,更多的小家伙们还是蚂蚁。
蚂蚁无处不在,总是急急慌慌的,像要赶赴某个地方的集会。这些蚂蚁在丛林般的深草中究竟是怎样辨别方向和路途的呢?它们一刻不停地爬行,又是受什么力量的驱使?
当我身处曹家庄的湖滩,看见了这些生活在田野低处的小生命之后,这个湖滩就不再是它表面的样子了。在它寻常的表面下蕴藏着一个多层次的微观世界,这个世界是生机无限的,丰富而有趣味,值得人们暂时从人的世界隐退,进入它们当中,用心灵去感受、去爱。
又是一年夏天,湖边的芭茅又抽出大片淡褐花穗,凝珠含露,引来众多飞鸟在其间驻足、跳荡,用好听的声音呼亲唤友、谈情说爱。
四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开始写湖边自然笔记。每天清晨出门,手里携着一部卡片数码相机,在湖边看日出,看云,观察植物的生长,窃听花朵的秘密以及昆虫们在泥土之上的生活。我在同一条路上漫步了四季,我熟悉这条路上每一块石头的位置,每一株草色的变化,对那些在树枝间追逐嬉戏的长尾雀、小松鼠也熟如近邻,它们对我的存在同样熟视,从不防避。
湖边有个名叫曹家庄的村庄,是我时常走进的地方,村民们也都认得我,碰面的时候会打招呼, “来啦”、“早啊”,谁家有了新开的花也会远远地喊我,他们知道我最喜欢拍摄花朵。
散步、拍摄、写作,这就是我四年前在湖边的生活姿态,我的写作是日记式,不是对日常流水的记录,而是对每一天自然足音的倾听——把眼睛看到的和心灵感受到的用文字表达出来.呈现出来。
写作自然笔记之前我阅读过梭罗的《瓦尔登湖》,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和德富芦花的《自然与人生》。对他们的阅读也是一种倾听,我需要他们静寂之音给予的慰藉——没有尘世喧嚣,没有人间的争斗与苦恼,有的是对自然切身的体验、细微的发现,以及淳朴亲密的爱。
阅读影响写作,生活环境也影响写作。一直以来,我所处的环境几乎没有脱离过自然,没有离开过泥土与草木。如果说对自然文学的阅读是心灵的需求,那么对自然文学的写作就是一种必然了。
自然的每一天都在生长变化当中,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有可探索的秘密,感受与记录也充满新鲜感。当一个人像植物那样把爱的触须伸向自然,就会领略到神奇无所不在,生命之美无所不在。如同一滴水消失于大海,你会被这样的美渗透、吸收,你的四肢、身体都转变成了自然的部分,被透明的喜悦充盈。
我多么愿意保持这样自在的姿态一直生活下去——把在自然中生活的每一天都当做假日,以一颗谦虚虔诚的心与山水草木接触、交流,获得创作的灵感与能量,体味单纯而丰富的快乐,直到生命终结之时,像落叶那样安详地回到泥土,把自然给予的回报给自然——这将是多么幸福的人生。 但我心里另有一个警醒的声音时常提示着:你的生活并不能完全由自己把握,流转无常的人生一如四季枯荣的更替,你能把握的只是当下、此时,你必须珍惜每一个可以由自己安排的“假日”,珍惜万物呈现在你面前的神圣而又细微的瞬间之美,以心灵感受,以镜头捕捉,再以文字将其留存。
在自然中生活是幸福的,能够写作更是幸福。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活了,也因此我可以安定地去写,慢慢写,享受写的过程,而不着急地想着写了以后会怎样,这样的心态也是和农民一样吧——每天做该做的,收不收获,就是老天爷的事了。
清澈以深沉作底,灵动与安静相伴,这颇具“复调”意味的散文表达,使项丽敏的《临湖》可读复耐读,别有感染力。
——古耜(著名散文评论家)
项丽敏无疑是个自然主义者,与梭罗、普利什文、法布尔一样,把自然视为最高的生命法则。与他们不同的是,她是个感性的自然主义者。她笔下的动物植物世界,都包含她彼时的情绪。似乎她是那个湖边世界的布道者。
——傅菲(散文家)
《临湖》不但有可靠的文字,也有让人迷醉的图片,关键是它直接地进入了人的内心,打动人的不仅仅是她的文字,还有真实的力量。
——陈元武(散文家)
从她的书中随手翻开一页,那些精彩生动的描述都有真实的来历,无论是散落在山野间的野花,还是树枝上蹦跳的小松鼠,都有过她为之命名的喜悦。
——周蓬桦(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