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鹃是我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著名的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一生著述丰富。《礼拜六的晚上》是他的一本散文集,内容涵盖了作者的日常生活、交友的诸多细节,自然细腻的文字中处处可见作者的幽默与匠心,是爱好散文随笔的读者不可错过的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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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礼拜六的晚上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周瘦鹃 |
出版社 | 上海书店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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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周瘦鹃是我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著名的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一生著述丰富。《礼拜六的晚上》是他的一本散文集,内容涵盖了作者的日常生活、交友的诸多细节,自然细腻的文字中处处可见作者的幽默与匠心,是爱好散文随笔的读者不可错过的好书。 内容推荐 《礼拜六的晚上》这本书收录了我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著名的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周瘦鹃的散文,原发表于《上海画报》。本书书名取自书中收录的其中一篇散文名,该文《礼拜六的晚上》写“狼虎会”的一次夜宴,该会成员多为“礼拜六派”,因此文章的标题隐含双关。以吃喝为宗旨,个个以“狼吞虎咽”自诩。 目录 序/陈建华1 记紫罗兰盒石像/1 曼歌绮舞记/3 夫妇的公约/5 兰腮女士言行录/7 礼拜六的晚上/9 颅顶飞血记/11 严独鹤手上的三个戒指/13 狂欢一夕记/15 张徐张张之舞与五分钟/18 樽边偶拾——春宴席上所闻/21 蛮舞西来记/23 凤凰缘/25 香槟买笑记/27 念炸弹下的北京朋友/29 西方情书中的称呼/31 山阴道之明星点点/33 柔与毅/36 登仙一夕记/38 一盒雪茄烟/40 吾念飘萍/42 狗赛会中/44 娶寡妇为妻的大人物/46 天平俊游记/48 哭倚虹老友/50 倚虹忆语/52 明星烧香记/55 去年今日/57 端午节之应时佳作/59 凤巢归客谈/62 辟谣/64 美国之模特儿案/66 舞场一夕记/68 法公园看灯记/70 富春江上的回忆(上)/72 富春江上的回忆(中)/74 富春江的回忆(下)/76 两件意外事/78 杂碎/80 热话/82 殖边庆功记/84 罗斯福之替身/86 祈雨还愿记/88 哭像记/90 卓别灵改业记/92 铁马筵次/94 杂碎/96 吕碧城女士谈片(上)/98 吕碧城女士谈片(下)/100 沧州读画记/102 志江画师(上)/104 志江画师(下)/106 记中秋日之狼虎会/108 星光闪闪/110 为上海女子进一言/112 小糊涂客谈片/114 樽边记趣/116 观《第二梦》后/118 总统府拍卖记/12l 广州之紫罗兰/124 参观黎明晖女士婚礼记/126 影戏院中(上)/128 影戏院中(下)/130 剧场陨泪记(上)/131 剧场陨泪记(下)/133 花间雅宴记(上)/134 花间雅宴记(下)/136 梅华消息/138 筵次记言/140 古色古香记/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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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一日,同学李祖法兄与唐棣华(瑛)女士结楠于苏州路之天安堂,此十年来交际社会中之一枝好花,于是乎有主矣。是日午后四时,嫩晴初放,阳光隐现云幕中,如新妇窥人,愚与方子卫、黄梅生二兄,驱车同赴南洋路唐宅道贺,门次高树松柏牌坊,苍翠欲滴。入客座,见四壁皆列花篮,粉红骇绿,浓芬袭人。唐乃安先生出而款接,槊谈甚乐,棣华女士则方在楼头理新妆,其所御粉霞兜纱,委地可二丈余,闻系女士手制者。阅半时许,闻嘤嘤啜泣声,自楼而下,盈盈入客室,愚起而称贺,含泪道谢,旋应梅生兄请,人园摄一影,睫上尚莹然有泪珠也。礼服以软缎制,作粉霞色,缀以白罗之边,银色之花,衬以女士琼花璧月之姿,益端丽如天人矣。摄影迄,始登车行,车走轻雷,遂别其二十余年息息相依之母家而去,车止于静安寺路光艺照相馆门外,新郎已俟于门,因相将入内,愚与新郎握手道贺,流目及于男傧相,似曾相识,而其人已展手相迓,愚乃恍然省忆,盖即妇女慰劳会表演《少奶奶扇子》中刘伯英一角之郭德华君也。问其髭安往,日因今日承乏傧相而牺牲矣。平昔颇喜蓄髭,顾每任一度傧相,辄作一度牺牲,正不知伊于胡底也,因相举拊掌。女傧相钟慧春女士,为新娘闺友,映丽似西方美人。司纱者一幼童,司花者一少女,皆眉目如画,玲珑可爱。初六人骈立,合摄一影,继则新郎新娘摄一影,新郎颇矜持,凛若冰霜,逗之笑,微粲而已。摄影既毕,遂络绎赴天安堂,戾堂适五时许,堂中观礼士女,阗噎都满,祖贤、祖范、祖武、祖勋诸兄,为新郎昆仲,招待甚忙,新娘之兄腴庐君与表兄张培德君,亦奔走其间。来宾中愚所识者,有胡适之博士,徐志摩、陆小曼伉俪,吴德生、张景秋、张宇九、江小鹣、朱少屏、席德钧、郑曼陀诸君,后来者尚续续不已,俱不得座,颇以堂小为憾也。圣坛之上,悬一花钟,坛左右亦缀花甚多,庄严中别饶丽致。已而琴声徐作,抑扬抗坠,如聆仙乐,司花女前导,继以女傧相,而唐乃安先生遂与新娘联臂款步而入,司纱之幼童搴纱为殿,同至圣坛之前,新郎则与男傧相由别一门人,牧师读圣经,易约指,证婚如仪,全堂数百人,肃穆无声,如入无人之境。礼毕,欢声始纵,新郎新娘相携出堂,群以彩纸条彩纸屑掷之,一时如花雨漫天,缤纷而落,门外摄影师多人,争摄俪影以为乐。愚亦小立作壁上观,人丛中,值俞子英、王茂亭、吕斗南诸君,相与小谈,吕君介见一伟丈夫,御中山装,仪表甚整肃,则江县长也。卧谈之余,蔼然可亲,绝无官僚气习,吕君与有亲故,故今日偕来观礼耳。 去天安堂,过宝德照相馆,梅生以所摄诸影,交令冲晒,期以即晚来观,遂迳往徐园,参与喜筵。礼堂蟊皇富丽,得未曾有,四壁纷罗喜幛,触目皆作金红之色。祖贤、祖焘诸兄迓人内堂,共进茗点,已而客渐集,得晤陈霆锐、吴遵淮、郑希陶、黄宝善诸老友。未几,新郎新娘至,新郎易夜服,新娘则御银绿翠绮之袄,绣花红裙,每见识者,辄点首作浅笑。已而觌见两家家属,鞠躬为礼,李氏兄弟姊妹甚多,列队相见,观者成为鼓掌。前任上海县长李祖夔君,为新郎之兄,亦列队焉。既入席,群众忽欢呼,则昆剧班中演《张仙送子》,由配角若干人,送一送子之纸偶来,吴遵淮兄强令新郎捧之而行,男女宾咸为绝倒,是夕昆剧班中有《梳妆》、《跪池》、《游园惊梦》诸名曲,颇得观者称许也。 酒半酣,愚与子卫、梅生二兄复往西摩路一九五号参观新家庭,祖范兄导观诸室,客室、餐室、卧室、起居室,陈饰备极精美,明灯灿发,锦绮腾彩,令人如入天方夜谈中。器物多银制,应有尽有,奁目中有郑板桥墨竹中堂,大鹤山人杏花春雨立轴,潘雅声吹箫引凤立轴,黄山寿仕女立轴,蒲作英行书,高邕之七言对等数十幅,并宋黑均窑小盏与有清康熙、雍正诸名瓷,皆唐乃安先生平昔所藏之精品也。名人所贻书画,张之素壁者,有兼巢老人沈卫集句“云鬟照水和花重,娇眼如波,人鬓流”联,俞希稷“银烛秋光唐华小睡,沈香春色赵燕新妆”联,皆雅丽可诵。江小鹣花卉油画,以黄金为地,尤见富丽,新郎女弟颂之女士手绘仕女,亦精妙,上款署“祖法十二哥”,可见陇西昆仲之多矣。老友洪深与同学叶贡山、蒋君毅二兄亦来观赏,相与称美不置。是日李云书先生与夫人皆病,新夫妇亟往省视,及十时许始返。男女宾来者益众,佥议闹房,愚渐感困倦,因与子卫、梅生偕返,而楼头欢笑之声,方自绮窗绣憾间轻逗而出也。 (1927年10月3日 第279期) P258-260 序言 喧嚣的二十年代 此书所收录周瘦鹃的散文,原发表于《上海画报》。该画报1925年6月由毕倚虹创办,三日一刊,不久他因病弃世,由周瘦鹃接编。周在出版界是个名人,为《申报》编《自由谈》副刊每日要出刊,他自己的《紫罗兰》杂志正行俏一时,另外写小说、电影剧本等,手头上够忙乎,但受老友的临终嘱托,答应编《上海画报》。不过一边编,一边还写文章,每篇千字上落,到1929年初《几句告别的话》一文为止,积起来倒有一百多篇。 对于一般读者,周瘦鹃大约不陌生了。他被称作“鸳鸯蝴蝶派”或“哀情巨子”,是因为擅长写催泪弹般的言情小说,但现在能读到的以散文为多,且写于新中国时期。因此把他在《上海画报》上的文章编成一集,说不上“出土文物”,但对于认识周氏以及在他笔下的上世纪二十年代末的上海,应当是开卷有益的。 本来想一百来篇千字文,不过十来万字,昨天突然接到陈子善兄的电话,告我纸样已经排出,有三百多页,我吃了一惊。又说年底之前必须见市,否则那笔钱就要注销,书就出不成了。“那笔钱”大约是研究项目的出版资金,那种紧迫的情状,好像听到金融海啸,出书要趁早啊,救书如救市! 这么说不免夸张,一百来篇文章有看头。《上海画报》赶上了“画报”热,也是都市的消费形态渐入佳境,增生了打造“奇观社会”的欲望。周氏的文章大多追踪当日文化名人与娱乐新闻景点,诸如刘海粟、胡适之、史量才、梅兰芳、广州紫罗兰、张织云与唐季珊、陆小曼与徐志摩、大光明电影院、夏令配克时装秀、足球赛,还有天马会、狗赛会、狼虎会这个会那个会的,或电影、戏剧,从剧目到演员排起来一长串,如宴享读者的一道道快餐,却如万花筒般的都市风情、文化动脉,一波又一波的,正映照出上海人的兴头。 《上海画报》的文字不文不白,一律直排,不用新式标点,女性代词不用“她”而用“伊”,这些方面都与“新文学”背道而驰。旧派大佬袁寒云经常炫耀他的书法及收藏古董,包括他与“花界”的艳闻。张丹翁热心“捧角”,专写些洋场打油诗,这些方面都显出“旧派”的作风。但画报又处处赶时尚新潮,如逐日刊登模特儿的照片,当然无非是洋妞,在艺术与情色之间打擦边球,为“艺术叛徒”刘海粟打气,客观上应顺了当时女性解放的潮流。 画报犹如公共平台,无论名媛淑女、影艺明星与青楼名花,都属职业女性,都可登台作秀,那种一视同仁也是一时之奇观。周氏不是女权主义者,但有一副“娘娘腔”的文学面具,混合着女声,帮女性说话。这方面他不愧是苏州人,自比为林黛玉,从文学渊源上说,也是冯梦龙“情教”的传人。 凡读过李欧梵先生《上海摩登》的,会记得书中描述咖啡馆、跳舞场等公共文化空间,从中滋长出三十年代“海派”文学。有趣的是周氏不会跳舞,却常跑跳舞场,至少有七八篇文章描写“舞潮之狂撼海上”,一腔兴奋溢于言表。跳舞是舶来品,最初有外国歌舞团来,借影戏院演出。这种形式在二十年代末仍存在,如《蛮舞西来记》一文所述,某法国歌舞团在夏令配克影戏院,票价三四块一张,可谓辣手;广告上说有“裸体”表演,到结果半点未露,观众大呼上当。 然而跳舞场已遍地开花,是娱乐也是交际,其间处处可见社会名流的身影,尤其是演艺界人士趋之若鹜,遇到影片试映或其他庆典的场合,必有跳舞活动,正是“春城无处不跳舞”。舞场名为“月宫”、“白宫”、“桃花宫”的比比皆是,后来又标新立异,出现“凤凰俱乐部”之类的。在周氏笔下不难感受到灯红酒绿、银花火树、衣香鬓影、彻夜狂欢的盛况。不久人们觉得疲了,于是限时而经济的“茶舞会”又风行起来。然而尽管狂热,却不乏规矩,如制片人任矜频带着明星杨耐梅进出自如,没受到狗仔队的骚扰,周氏也点到而已,看来那时的人还是较有节制的。 跳舞场有不少故事,《香槟买笑记》是一个洋场纨绔的速写。江夏从德国归来,风度翩翩,在舞场里与交际花、俄罗斯舞女、青楼女子,如走马灯般一一调情周旋,挥金如土,又哭又笑。这样的人物后来便成为穆时英、刘呐鸥小说里的主人公了。 那时的电影院一般分日场夜场。日场三点钟一场,五点半一场,间隔当中有交际,忙煞周瘦鹃。去奥迪安看《纽约之夜生活》,开映之前与卢梦殊交谈,又与韩云珍交谈,后来又见到导演陆洁、画家张光宇等。韩云珍是影坛新秀,以饰演荡妇角色而窜红,给比作好莱坞女星史璜生(Gloria Swanson)。周氏以寥寥数语勾画其大红大紫的服饰,说到她的女伴“似为杨耐梅昔日之侍儿,今亦顾盼自如,非复当年矣”。这么写也是衬托韩的春风得意,其措词之蕴藉往往如此。那位卢梦殊也是文坛新进,深受《良友》画报的伍联德赏识,编辑《银星》杂志,又在1928年初出版其编辑的《电影与文艺》一书,对于中国电影现状表示不满,从中可听到隐隐发动的“革命”新机。 周瘦鹃是个影迷,每星期要看三四部影片,尤其那些有名的西片,腹中一本账,道来如数家珍。早在1910年代末他就在《申报》上写影评,算半个影圈中人。不少文章有关影界新闻,如大光明影院的开张及其命名的来由,或者影片公司的庆功宴,或女明星宴请公司老板及同仁,乃至明星有真有假的结婚及宾客闹洞房等。这些叙述涉及公私领域,文笔戏谑风生,也可视为弥足珍贵的史料。 追踪新闻热点,当然要提到片名演员等,也是在做义务宣传。经常提到的是大中华百合影戏公司,规模仅次于郑正秋和张石川的明星影戏公司,在1920年代后半期拍了五六十部电影,作风上是更为西化的。周氏或有点偏心,主任朱瘦菊是他的文学同道,其长篇小说《歇浦潮》早已脍炙人口,而周氏有时为之写电影剧本,有伙伴关系。 不是看就是吃。周氏人缘好,人脉广,饭局超多。有的请他,当他是记者,不无公关之意。老饕也当仁不让,无论中菜西餐,对沪上饭馆之林、各路厨艺一一点评。在中国,饭桌是一大公共空间,尽管风卷云残、杯盘狼藉之后各走各路。入席者多为场面上人物,不管新派旧派,也常有圆桌而坐的。凭一纸“花符”传来几个会乐里挂牌花主,乃当时风气,不限于旧派的宴聚。名士清谈也偶及色情,如《樽边偶拾》一文里“天下食物之味美可口者,无过于两瓣之物”之论,出自一个日本画家之口,但周氏自己也不免。有一回他把一条鱼的某处■ 为“樱唇”,被人披露于《晶报》,于是急忙发表“瘦鹃声明”,说实在是听者的穿凿误会。 其实周氏拉杂写来,话题无所不有。如在《一日之间的两看》中写他的星期日街头所见,富豪家大出丧或国货运动大游行,无非是都市日常景观,在慨叹“上海人的眼睛再忙没有”时,似是夫子自道。因此其笔触所及,不限于海上名流雅士,也为“小糊涂客”或“兰腮女士”画像,前者是个测字先生,后者是个另类知识女性,肄业于教会学校,精通英语,然而遇人不淑,荡佚自放,在生活的漩流里挣扎,这样的女子在当时有点代表性。 庞杂是缺点,却能包容,将古今中西融于一炉,一边表明与李商隐心有灵犀,另一边对意大利现代画家萨龙赞誉有加。今天我们习惯上称周瘦鹃为“鸳鸯蝴蝶派”,不像从前一棍子打杀,也有造成概念化刻板印象的危险。这些文章不啻提供了一段历史的切片,由此可见作者真实的生活与感受。 对于西洋事物的接受,周氏有他的取舍,如“辟克臬”(picnic,野餐会)之类,多为物质文化与生活方式的层面。但像谈到大人物娶寡妇、夫妻信条、接吻习俗或模特儿案件等,都切入本地生活,针对传统观念而为女性自由张目。这些话题无不援引洋人的例子,大约在这方面本土文化资源较为贫乏的缘故。 好笑的是周氏在别处写过不少关于“接吻”的文章,如称赞拿破仑给约瑟芬的情书里送上千百个吻之类,将英雄美人的传奇西洋化。不过他自己写了无数言情小说,很少写及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接吻的更少。大约写的是中国人,肉麻还是有限度的。如此提倡接吻,套用一个英文语汇,如lip service(表面文章)而已。这令我想起张爱玲的一篇文章,和她的女友炎樱讨论“银幕上的吻”,到底是“吻在嘴上”、“脸上”,还是吻在别处,也真亏得张氏会如此刨根究底。 周氏的有些想法,如不要轻视有色人种或建议女子保持身材,仍合乎今天的潮流,或如机器点心店、妇女公共厕所等所谓“理想中的新事业”,也能瞩目于将来。读到《车窘记》一文,几乎要笑出来。说当时流行“一妻一妾一汽车主义”,觉得那时的上海人还是比较自卑,没想到要买房子。因为妻妾制度的存在,包二奶是合法的。《记情爱之巢》即记述一个“老朋友”包二奶之事,但隐去其姓名。其实制度也不可靠,弄得不好要性命交关,在今天也是一样。 关于民国时期上海的旧闻逸事,如《上海轶事大观》之类,近年来有不少重版的。如笔者所见陈定山(即陈小蝶,属“礼拜六”派)的《春申旧闻》,及卢大方的《上海滩忆旧录》,涉及文坛与娱乐方面的相当丰富,只是在台湾出版,大陆尚未之见。本书也可当作历史旧闻来读,但与怀旧回忆不同,皆出自作者亲眼目睹,有一份时代的感同身受。尽管表面上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到底不免“乱世”之叹,如《山东道上的归客》一文让人听到前线传来的隆隆炮声。“北伐”战争尚在进行之际。上海也处于“大革命”的漩涡之中,正如《三日以来》、《戒严之夜》等文所示,“四·一二”前后的上海“陷入了恐怖之境”。由是撩开繁华的帷幕,露出现实的狰狞面目。如在《呻吟语》、《劳圃的半日》等文中周氏慨叹:“天天被莫名其妙的人情世故围逼着,桎手梏脚,摆脱无从,而烦愁焦恼,也因此与日俱增。”仿佛平日津津乐道的应酬一下子变得无意义起来,倒不失为一种自省的态度。 不得已去公园,能摆脱“十丈软红尘”而获得片刻的宁静,然而想起上海滩上有不少“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私家名园,深感处处受外人欺压而满腔愤慨。有一篇《从此以后……》,写到在电车里受一个“外国妇人”的气,民族自尊受了刺激。这令人想起朱自清的《白种人——上帝的骄子!》那篇名文,形容一个白人小孩子的鄙视中国人的眼光,极富象征意味,那也是发生在电车里的事。大约“五卅”惨案发生之后,国人对于外国势力的所作所为更为敏感,民族矛盾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民国诞生以来,军阀混战,民生艰难,“共和”的摇篮一直在风雨飘摇之中,到二十年代末北伐“革命”吹响反帝反军阀的号角,民气大振,尤其是青天白日旗“涌现”于沪上,民族资产阶级欢欣鼓舞,都市生活也异常亢奋,寻欢作乐之中夹杂着颓废与激情,一时间充斥着玫瑰色的“革命”声浪,给文艺潮流带来新的“摩登”动力。好莱坞名导卢尔·瓦尔什(Raoul Walsh)有一部电影叫《喧嚣的二十年代》(The Roaring Twenties),正可用来形容此时的上海。由周氏文章所反映的,电影界“热心党国”,摄片助饷;或如妇女会慰劳前方,其中陆小曼担任要角,或如女子纷纷剪发,也是新一波自我解放的表征。 记得1998年夏,在新启用的上海图书馆里见到《上海画报》,满纸文图错杂、密密麻麻的扑面而来,顿生张爱玲式的“雾苏”感。在她那里指的是令其沉迷的日常生活的浓郁气息,似可挪用到历史阅读的场景。那些报章文字不同于博物馆里已被分类、被规整的陈年古董。它们在我眼中蚁动起来,在字里行间散发着活的气息,繁杂的历史脉络纠结在一起,掰都掰不开。我又想起小时候衣服三五天没换,起了油腻,母亲会说“看侬迪付雾苏相!”这样的卫生话语不足与张迷道。 对于爱好思想的读者来说,或许会失望。因为周氏的文章几乎不讨论思想问题,也缺乏闪光的观念。他喜欢看,看的不外乎世界的表象,也须凝神专注,虽然不像鲁迅的“睁着眼睛看”,要求穿透历史深处。但如德国批评家本雅明在巴黎《拱廊计划》的研究中旨在探究历史的“感受方式”,且诉诸感性与视像的表述语言,其所揭示的意识形成过程,并非思想与观念的历史所能涵盖。周瘦鹃说:“我对于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喜欢小的,越是小,越觉得精致可爱。”正是在他的“小”世界里、在日常琐事中渗透着种种感受方式,给我们留下一份经验的见证。 在“大革命”期间新旧派之间的界线出现一些松动。“五四”新文化运动已告一段落,而寻找后续的契机;旧派在时代的夹缝里也调整策略,与时俱进。不仅新旧方面,南北之间的文化交流也特别闹猛。梅兰芳等四大名旦穿梭于京沪两地,上海的明星影像频频见诸于《北洋画报》。周氏的文章也点出“捧角”、“拜爷”之类的风尚变动。京昆女伶联袂而来,受到沪地的吹捧,有一文记述了郑正秋收刘艳琴为干女儿之事,是戏剧与电影结缘,事实上旧戏压倒了话剧,女演员越来越多,周氏的《男扮女不如女扮女》一文并非故意踩梅兰芳一脚,但呼应了某种趋势和要求。 当新旧文学急剧变动、社团或个人在重新组合、话语语码、游戏规则也在洗牌之际,某种程度上《上海画报》成为滋养新派的温床。周瘦鹃再三揄扬徐志摩与陆小曼,我已在别处说过。他也极力推介田汉的“南国剧社”和洪深排演的“爱美剧”。他不懂旧戏,更乐于推广“吃力不讨好”的话剧,言及王尔德《少奶奶的扇子》风靡沪上,刘别谦的同名电影也有煽风点火之功。对于形式上颇为前卫的《第二梦》,他一幕幕解说,虽然涉及意义艰涩之处用“陈义甚高”一语交代过去了。 《胡适之先生谈片》一文,反映了此时胡适在上海生活和学问方面的点滴,不知研究胡适的是否注意到这样的材料。周、胡在一酒席上认识,胡大谈他与张丹翁的交情,并称赞周的文章和《紫罗兰》杂志,看来在胡适那里,新旧之间的城府不深,并不排斥那些流行杂志和小报,所谓有容乃大,因此被《上海画报》口口声声称为“胡圣人”,倒不是空口说白话。 我这里说新派旧派,也有落入语荃之嫌。新旧多半指文学上的,出现在周氏笔下的,如刘海粟、欧阳予倩、江小鹣、邵洵美等,无不游走于新旧之间,而这些人的的刮刮造就了“海派”的。其实周氏本人也何尝不是如此?他对西洋文学的了解不下于鲁迅、茅盾等人,当然对于“新”的吸收像海绵一样,偏向于“软”的方面。1932年庞薰琹成立“决澜社”,那是提倡非具象的现代主义画派,竟发现周瘦鹃也是成员之一,使得几乎要把他看扁的我,眼前为之一亮。 尽管如此,不少文章则有关“旧派”的情状。如《天平俊遊记》写的是吴中“星社”即所谓“鸳蝴派”同仁的一次聚遊,坐在沪上名妓富春老六的“花船”上。山岚水色,阳光晶晶之中,名士美人重温三百年前秦淮之旧梦,毕竟时过境迁,李香君、董小宛不复再世。然而由《花间琐记》等文可见二十年代末上海青楼中却不乏肄业于教会女校的“知书识字”者,在正当勃兴的跳舞场里像这样背景的女子就更多了。 《礼拜六的晚上》写“狼虎会”的一次夜宴,该会成员多为“礼拜六派”,因此文章的标题隐含双关。以吃喝为宗旨,个个以“狼吞虎咽”自诩。自比虎狼是为了取乐,却与我们动辄称他们为“鸳鸯蝴蝶”距离太大。其实在五十年代周瘦鹃被套上“鸳鸯蝴蝶派”的帽子,他就很不满,说自己是个真正的“礼拜六派”。意思里真正的“鸳鸯蝴蝶派”应该是徐枕亚等人,他们专写艳情,且用四六骈文,而“礼拜六派”是不那么狭隘保守的。 繁弦急管,世变方殷,文化潮流之嬗变也如是。且看《改业》一文,当年创办《礼拜六》的王钝根、陈蝶仙等在出版界风云一时,但如周氏慨叹的,到二十年代末都已纷纷改行。的确如果这一派所代表明清江南文人一脉,那么连同他们赏心悦目的青楼艳史,在都市现代化的急流里似乎流淌到了尽头。这里不妨加一个的小插曲:1927年《良友》画报的伍联德请周做编辑,七个月之后觉得不尽人意,遂改聘不见经传的梁得所。表面理由是周氏太忙,其实是对他及其同仁的旧风格不满。凡伍氏所启用的另如马国亮、卢梦殊等,有人说是广东帮,却都是新一代才俊飚发之辈,无论在内容和形式上已具新的时代理念,与二十世纪欧美现代主义风潮接轨。具象征意味的是,《良友》不登妓女照片,其后《上海漫画》等也如此,与“礼拜六”传统切断关系可见一斑。 就此要打住了。记得范伯群先生说过,周瘦鹃的小说远远不及他的散文写得好,这里要加一句:我的这篇序言远远不及这本散文集内容的丰富而有趣。 最后要感谢周全女士帮助解决了版权问题。陈子善兄将此书作为华东师大现代文学资料与研究中心的丛书之一,周氏与有荣焉;另又得到上海书店王为松兄的支持,谨在此向他们一并致以谢忱。 书评(媒体评论) 在现代申国的启蒙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五四]的方式,如对于农民的同情、人道主义等,这是大家很熟悉的;另外一种就是通俗文学的半商业化的炒作,而这个炒作并不只是为了大众的娱乐,也含有开启民智的意义,而周瘦鹃代表了当时通俗文学的一个很重要的导向。 ——李欧梵(香港中文大学讲座教授) 周瘦鹃的小说的成就远不及他的散文技艺高超。 ——范伯群(苏州大学中文系教授) 这些从《上海画报》辑录的周瘦鹃的散文,万花筒般展示了1920年代末上海都市风情的画卷——从跳舞场到电影院、从跑马厅到酒楼名厨、从青楼欢场到苏杭山水……不仅追捕名流明星的缈绰身影、文化时尚的脉动,也触及日常生活的点滴观感。 周瘦鹃说:[我对于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喜欢小的,越是小,越觉得精致可爱]。由简练而风趣的文笔所描绘的他的[小]世界里,却反映了[大]革命漩涡中的喧嚣与呻吟,给我们留下一份生动而丰富的历史见证。 ——陈建华(香港科技大学人文学部副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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