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逊博士说过,深居校园可让你远离无妄之灾。不过,这话在圣安东尼学院里却行不通。十一月份一个阴冷的早晨,圣安东尼的学者、教授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发现他们的校长乔赛亚·昂普尔比在前一天夜里被人杀害了。很明显,这起诡异的凶杀案是精心策划的,作案手法十分高明,而且颇具戏剧性——说它手法高明,是因为没有人能够猜出这是何人所为;说它具有戏剧性,是因为现场那些触目惊心却又有些画蛇添足的布置彰显了凶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有鉴于此,这起凶杀案很快便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校园里像突然拥进了一群蜜蜂,嗡嗡嘤嘤的。如果昂普尔比博士是自杀的话,校方就完全可以要求大家保持风仪,不要交头接耳地四下打探消息-然而,这是一起谋杀案,而且是十分诡异的谋杀案,于是大家像是拿到了许可证一般热切地满足着自己的好奇心。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即使是那些常常一边在校园里溜达,一边一门心思地琢磨苏格拉底的历史问题的老学者们也清楚地感觉到往日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了。学院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所有进出人员必须接受一位年迈的门房和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员里里外外、细致入微的盘查。大家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从图书馆北面的窗子向外望去,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员正守卫在校长书房里那扇低垂着窗帘的落地窗前。走廊尽头,三三两两的学生迈着轻快的步子在这座古老学院的楼梯上走着,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起惨案。不久,也就是不到十一点的样子,校方贴出了一份告示,措辞严谨,迥异于平常的通知,说学生们当天不用上课了。中午时分,当地报纸已经在街头贩卖了,“圣安东尼学院校长猝死”的字样赫然出现在报纸上,这种严谨的标题在别的城镇里绝对见不到。报道陈述了一个事实:昂普尔比博士惨遭枪杀,凶手不明。下午,一群百无聊赖的居民围聚在圣安东尼学院的一头,使劲儿向那一长排灰框平顶的都德式窗子里张望,翘首期盼,希望能看到都德式窗子后面发生的枪杀惨案,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小镇里的惨剧很快就变成了全国性新闻。差不多四点半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皮姆利科、博沃、克莱克维尔、伦敦的远郊以及威斯敏斯特等地区、成千上万老百姓的耳朵里,于是人们又对这个远方的大学城多了一层了解。报纸的报道仍在继续,头版头条刊印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恰恰是那扇诱人窥探的都德式窗子,这让广大群众变得和大学城的闲汉一样了。晚上七点钟,圣安东尼学院的报纸运来了,虽说比平常多印了四倍,却还是被师生抢购一空;绝世独立的大学校园不再平静了。
在二十世纪,大学城怡然自得的宁静就早已被打破了。六十英里外的伦敦把熙熙攘攘的喧嚣送到了这里,不分昼夜地打扰着这座大学城。这里一条条肃穆的街道,原本是代代学者、诗人冥思散步之所,现在却回荡着车水马龙的嘈杂。白天,公交汽车和大学生们驾驶的不计其数的汽车在羊肠般的小路上呼啸而过,扬起阵阵尘土。到了晚上,这里竟成了交通总干线,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或厢式货车轰隆隆地穿过大学城——好在这一辆辆汽车之间还慈悲地留有供人们喘息的时间,尽管这个间隔也很难熬。喧嚣的洪流夜以继日地骚扰着这座城镇,铺在路面上的青色石板只得无语地承受着一切冲击。
事实上,圣安东尼学院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在它前面还横着一座广阔的花园,那就是赫赫有名的水果庄园。浓密的草坪躲藏在一道商达十二英尺、顶端还装了护栏的围墙后面。广阔的草坪上种着的苹果树,草坪尽头就是学院里最雄伟的建筑群,包括学院的附属教堂、图书馆和礼堂。这道屏障之后是主教院,外面的车水马龙就在这里偃旗息鼓了。再往里走就是学校里最古老的部分——萨里院,中世纪风格,高耸着的英式旧拱门,正对着圣安东尼学院;这里神圣而静谧,几乎可以与阿尔弗雷德学院的草场媲美。这座古老的大学城是少数至今仍幸存的、可以安心做学问的净土。
然而,在这个广阔的水果庄园里发生的事情可绝对称不上高雅。圣安东尼学院的学生们曾在这里歇斯底里地肆意狂欢,更有甚者,还曾经趁夜把一只硕大的、怀了孕的母猪方支进了园子。所以,水果庄园的大门在夜间总会上锁;晚上十点一刻之后,学生一概不准入内。学院里的教授、学者手里有钥匙,其中有四位学者就住在园里。昂普尔比博士书房的落地窗就面向这个在夜间与世隔绝的院子,而恰恰就在这扇窗子之后发现了校长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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