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随笔》问世400多年来，先后被译成几十种文字，读者遍布全球。无论年龄层次，无论教育背景，无论文化差异，几乎每个读者都能从中寻找到精神的共鸣。其恒久的生命力，不仅来源于蒙田朴实无华的语言文字，更在于他对生活、对生命、对人性的思考和关照。可以说，蒙田虽然生活在16世纪，却是19世纪、20世纪、21世纪的“当代人”。

蒙田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早在17世纪，蒙田就以其独到而深邃的思想声名远播，甚至著名思想先驱培根、帕斯卡尔的作品都深受其影响，后世作家和思想家更是对其推崇备至。爱默生曾这样评价蒙田的作品：“剖开这些文字，就会流出鲜血，因为那是有血有肉的鲜活生命。”尼采也曾对蒙田思想的意义大加肯定：“蒙田的作品大大提高了世人对生活的热情。”自1571年后的二十年间，蒙田先后创作了百万余字的散文，编纂为三卷本的《蒙田随笔》，成为文学和思想史上的不朽之作。

论恐惧

论教育

论说谎

论想象力

论忧伤

论习惯

论荣誉

论友谊

沦学究气

论书籍

论口才

论良心

论人与人的差别

沦年龄

论勇敢

沦经验

论人陸无常

论狂妄

论相貌

按自己的能力来判断正误是愚蠢的

论父子情

论适度

论婚姻与爱情

论后悔

论交谈的艺术

谈限制奢侈法

我们的欲望会因困难而增大

我们的思想自设障碍

我们无法享受纯净的东西

论发怒

论伟人

前几天，一位看过我的《论学究气》这篇文章的朋友到我家来对我说，我应该就儿童教育问题做进一步的阐述。

夫人，如果我在这方面的才能被认可的话，为您那幸福的即将出生的儿子献上卓越的教育方法会让我感到荣幸之至(您是如此高尚，第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事实上，我有责任帮助您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是我极力促成了您的婚姻；另外，我也一直是您忠实的仆人，我没理由不祝福您一切顺意。

然而，我要强调的一点是，对孩子的教育是人类所有的学问中最重要的，也是最有难度的。因为就像在农业上一样，种植以前的耕作以及种植本身并不难，程序简单，很容易做好；但播种之后，种子有了生命，需要做的事情就多起来了——培育幼苗、使其茁壮成长，需要运用更多的方法，投入更多的关注，也会遇到更多的困难。人也是如此，想要有孩子，没有什么困难，可一旦孩子出世，就需要操心受累了，要给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料，让他们得到很好的锻炼，还要培养和教育他们。人在幼年时，天性表现得不是非常明显，发展趋势也是摇摆不定，因此，要对这些作出可靠的判断或推测是很困难的。举例来说，看看西门、地米斯托克利，以及数以千计的其他人，他们的表现便与幼年时人们对他们的期望迥然不同。熊和狗的幼兽很快就能显示出它们的天性；但人一旦长大，就会养成某些习惯，产生许多成见，遵从某些法律和习俗，从而极易改变或掩藏起自己真实的天性。然而，强迫孩子做违背他们天性的事却是很难的；因此，费时费力去训练孩子做他们的天赋以外的事情，往往会因选错了发展道路而徒劳无功。在教育孩子的艰辛旅程中，我认为应该引导他们学习最好、最有用的东西，而不是过分关注，甚至迷信于推测他们未来的发展。在这方面，我认为，柏拉图在他的《理想国》中，便给予孩子们很多的权力。

夫人，科学知识对于您这样富贵且有教养的人是极其有用的工具，并能给予你华丽的包装。事实上，对于那些地位卑微的人而言，科学知识往往受到限制，无法发挥其真正的作用。与其说科学知识有助于逻辑推理和医药管理，还不如说它能够在控制战争、治理国家、融洽友邦关系等方面提供更多的帮助。夫人，相信您不会忽略对孩子的教育，因为您本人已经品尝到了教育的甜美果实，更何况您的家族世代都有较高的文化修养——我们还藏有您的先人富瓦克斯伯爵的文稿，您与您的丈夫都是他的后人。而您的叔叔康夫达勒，日日勤学苦读、笔耕不辍，定会将您家族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世代相传。基于这一事实，我想和您谈一个与习俗相悖的看法，供您参考。  通常，不管学生的综合素质存在何等差异，我们的教学内容和教育方法都是相同的，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也正因如此，在这种模式下求学的学生，学有所成的寥若晨星。对教师而言，不仅要检查学生掌握语法结构的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了解他们对其意义的掌握程度；在评价学生的学习能力时，不能只看他记住了什么，而是要看他的实践能力；要采用柏拉图式的教学方法，让学生能将知识举一反三，勤于实践，看他是否真正理解了所学的知识，并将其转换为自己的东西。吞进什么，就吐出什么——这是囫囵吞枣和消化功能衰退的表现；肠胃如果没有改变所吃东西的外形和状态，就等于没发挥其固有的功能。我们的思想只能依靠信任发挥作用；当受到别人的想法束缚、摆’布，被他人的权威奴役、迷惑时，我们就等同于被囚禁一隅，举步维艰，自由与活力也远离了我们。

我曾私下里前往意大利的比萨市去拜访一位非常正直的人，他是亚里士多德的忠实信徒，其信条概括起来就是：“检验所有想象和真理的标准和尺度，就是要绝对符合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其他的一切都是胡思乱想；他认为亚里士多德见闻广博，知识丰富，他的学说无所不包。”由于他的这个信条有些被曲解了，导致他曾长期处于罗马宗教裁判所的威胁之中。

 教师应引导学生将所学知识进行分类，划分主次，而不是盲目地强记所学的一切，那么，对他而言，亚里士多德的那些原则与伊壁鸠鲁和斯多噶派的原则一样，就不仅仅是单纯的原则了。教师应善于就一个问题而提供多种观点，让他进行判断，那么，如果他有能力判断的话，就会自行作出选择，反之，他也会就此问题提出质疑。

我欣赏怀疑不次于肯定。

——但丁

如果学生通过独立思考而掌握了色诺芬和柏拉图的观点，那么，这些观点就不再是这些哲人的，而变成学生自己的了。盲目跟从他人的观点，只会徒劳无获，长期处于这种状态甚至会使自己产生厌学的思想。

我们不受任何国王的统治；让每个人都有权支配自己。

——塞涅卡

至少要让学生清楚自己学到了什么：他必须要领悟哲学家的思想内涵，而不是强记他们的教条；对于知识的来源出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将所学知识转化为自己的东西。真理和理性是大家共享的，没有先后之分；不必理会是柏拉图说的，还是我说的，只要观点一致即可。蜜蜂采花酿蜜，从来不分是百里香的还是墨角兰的，最后的成果只属于自己；同理，学生从他人之处引借而来的零星观点，经过添加、整合自己的观点后，就会编辑出一部全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观点的作品。他所受的教育，以及他的工作和学习，其目的都是为了培养形成自我观点的能力。

对孩子的教育一定要避免暴力和强迫！我坚信，没有什么比暴力和强迫更能使孩子智力衰退、迟钝呆滞的了。如果你想让孩子懂得廉耻并害怕惩罚，就应避免对此产生无所谓的态度。要锻炼他不畏酷暑严寒、烈日狂风，不惧怕任何危险；要培养他良好的生活习惯；更要增强他的适应能力，这样他就不会是一个柔弱无能的人，而是一个健康勇敢的年轻人。从孩提时代一直到现在垂垂老矣，我们大部分学校严格的管理模式始终令我感到不悦。假如能多一些宽容，孩子们所犯的错误和受到的伤害可能会少一些。学校是一所真正的囚禁孩子的感化院，受到惩罚的孩子精神备受摧残。您可以亲自去学校看一看，亲耳听一听孩子被惩罚时的乞求声和老师因盛怒而发出的吼叫声。本应该激发这些娇弱、胆怯的孩子对读书的热爱，而老师却呈现给他们一副威严的面孔，手握藤条，这是怎样的做法呀！这种做法的危害性极强，是可鄙的！

此外，还可以引用昆提利安的看法。他认为，老师这种粗暴、武断的体罚方式，会给孩子们的身心带来严重的伤害。按常理来说，在孩子们的教室里，本应看到满眼的绿叶和鲜花，而不是血淋淋的桦条和柳鞭。如果我有这个权力，我一定要让学生的欢声笑语充满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哲学家斯珀西普斯所做的那样。收获之处即是欢愉之所。用糖水浸渍的食物才是对孩子们有益的，而那些苦如胆汁的食物则可能给他们带来危险。P7-10

米歇尔·埃康·德·蒙田(Michel Eyquem de Montalgne，1533—1592)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早在17世纪，蒙田就以其独到而深邃的思想声名远播，甚至著名思想先驱培根、帕斯卡尔的作品都深受其影响，后世作家和思想家更是对其推崇备至。爱默生曾这样评价蒙田的作品：“剖开这些文字，就会流出鲜血，因为那是有血有肉的鲜活生命。”尼采也曾对蒙田思想的意义大加肯定：“蒙田的作品大大提高了世人对生活的热情。”

蒙田出生于法国波尔多附近佩里戈尔地区一户殷实的贵族家庭，父亲曾在意大利为罗马天主教服役，在此期间吸收了一些先进的教育理念。老蒙田希望孩子能够了解普通百姓的生活境况，因此，在6岁之前，蒙田一直寄居于普通农户家庭；另外，父亲还让蒙田以拉丁文为母语，并请来只说拉丁文的老师教导他。可以说，蒙田所受的早期教育为其思想意境和文学风格的发展奠定了有力的基础。

少年时代，蒙田在吉耶纳学院学习法文、希腊文和修辞术。后来，蒙田到图卢兹学习法律，1557年开始在波尔多最高法院任职，1561年至1563年奉职于查理九世。1571年，蒙田隐退，潜心于治学和写作。在此后的二十年问，蒙田先后创作了百万余字的散文，编纂为三卷本的《蒙田随笔》(Essias)，成为文学和思想史上的不朽之作。

蒙田撰写这些散文的初衷意在诚实地审视自己的内心和所谓的“人性”。有人说，没有人能够像蒙田一样将人类复杂的、易变的心理剖析得如此清晰透彻，也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冷静而犀利地正视灵魂的缺陷。蒙田的思想深受怀疑论学说的影响，着眼于人的内心世界和社会道德的发展，强调对人之差异的包容之心，主张以内省的方式来认识自我与世界的联系。这种广阔的人文视野和深远的眼光使得他的思想在四百多年后的今天仍极具借鉴意义。比如，在论及教育时，蒙田就指出“用同一课程或教学方法来教育程度不同、潜力不等的学生绝对是错误的做法”，“教师应该让学生把所学的知识进行筛选，而不要迫使他们信服权威、不加变通地记住所学的东西”；在论及婚姻时，蒙田反对那种有损于个人自由的浪漫追求和盲目爱意，他关于婚姻的精辟之辞“婚姻有如牢笼：笼外之乌希冀进入，笼中之鸟渴望逃出”与钱钟书先生的“围城之论”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论及友谊时，一句“因为他是他，因为我是我”，更是道出了友谊的至高境界。从自然精华到人生意蕴，大干世界的方方面面都在蒙田的笔下绽放出智慧的光彩，蒙田对于人生和人性的敏锐观察、细腻体验和独到见解，为他赢得了“近代随笔之父”的至高殊荣。

一直以来，《蒙田随笔》都被法国人奉为“正直者的枕边书”，在此，我们撷取了三卷本《蒙田随笔》中最具代表性和启发意义的篇章奉献给广大读者，希望能将蒙田作品中的智慧清流引入您的心田，让思想的浓荫为您的生活增添一份生机、一份从容、一份惬意。

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