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末,南太平洋上发生了一起轰动世界的事件,这就是英国军舰“本特”号的兵变,以及它的神秘失踪。
1789年,“本特”号奉命从英国前往南太平洋塔希提,采集面包果树苗。故事的主人公弗莱彻·克里斯琴是舰上的大副,因不满威廉·布莱舰长的恶魔作风,回国途中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带领全舰进行兵变,把舰长流放。随后他们重回塔希提,过着天堂般的生活。但是纸毕竟包不住火,丑闻最终还是被抖了出来。这些船员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审判和处罚呢?
这是英国海军史上最成功的一次兵变,举世闻名,历久不衰。这段真实的历史,也是海洋史上最离奇、最富浪漫色彩的传奇。
《孤岛恩仇》,被誉为“三部曲中最为离奇、最为浪漫的一部”。它揭开了“本特”号最后的秘密。“本特”号的叛乱分子回到塔希提后分成了两拔,一拨留在岛上,另一拔由克里斯琴带着登上“本特”号,去寻找孤岛容身,以逃脱英国海军的搜捕。同行的有九个白人和十八个波利尼西亚人(其中有六个男人和十二个姑娘),一去十八年,杳无音讯。直到1808年,一艘美国捕海豹船来到皮特克恩岛时,才发现了“本特”号叛乱分子的下落。原来这座小岛虽然肥沃丰饶,风景秀丽,却并不是世外桃源。当初登上小岛的二十七人,在短短几年内就死去了十六人,其中竞有十五个死于非命。最后只剩下一个男人(“本特”号叛乱者之一亚历山大·史密斯,皮特克恩岛历史的活的见证)和十个女人,还有一群混血的孩子……
我的好友威廉·埃尔芬斯通,今天要安葬在卢瑟兰河东岸的墓地里长眠了。这块墓地离我们医院还不到五链’之遥。巴塔维亚的军医局局长斯帕林先生扶我登上小船。他的两个马来亚仆人正在河岸上等候,手里拿着一副担架,准备把我抬到墓地去参加葬礼。
在这之前,我们这伙船员中已有两人因海上漂流的苦难和爪哇气候的折磨而长眠地下了。埃尔芬斯通的墓穴就紧挨着他们。虽然他们出身贫寒,埃尔芬斯通也应感到满足,因为他们不愧是真正的英国人。兰克莱特,原是“本特”号上的军需官之一。而霍尔,则是舰上的伙夫。斯帕林先生曾用草药和酒来治疗他们,竭尽全力来挽救他们的生命;但他们已病人膏盲,医药罔效了。总管弗赖厄先生、水手长科尔和两位海军见习军官海华德和廷克勒,乘着小船逆流而上,划了四英里,也参加葬礼来了。
我们向死者致以最后的敬意。这时,我才知道萨班达已经通知我这伙难友明天就要登上“荷兰地亚”号这艘荷兰在印度公司船队的船舶,返回欧洲了。我心里十分难过,但这只是自悲自艾罢了。我为难友们感到高兴。他们和我一样,背井离乡已近两年,如今急切地向往祖国。可恨我腿上长疮,形成一个很深的溃疡,在这热带的气候里又日益恶化。因此使我不敢贸然登上归途。要按斯帕林先生的意见,我还要过好几个月才能动身哩。我知道这位荷兰军医对我有恩,并感激他对我的友谊,但我在这远离祖国的穷乡僻壤,已经感到十分孤独,只好振笔疾书,来排遣我胸中的郁闷。
这所海军医院非常凉爽宽敞,并且划成好几个病房,每个病房都有一套单独的房子,根据不同的病情来收容病人。这与其他海军医院的情况大抵类似。军医局局长的住宅,位于医院建筑的一端。我就住在他的家里。他为我设了一张吊床,安在一条长廊里面,外面有鲜花怒放的蔓藤和灌木遮荫。白天,我可以靠在几只枕头上写字或读书,要不然,就把我那条坏腿放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坐着,眺望外面烈日照耀下的丰饶而变幻的景色。如今我那伙难友不能来看望我了,我的日子将多么难熬啊。我的东道主十分体贴人。他是我在这里唯一能彼此交谈的人了。但他职务在身,空闲的时间不多。他的夫人是南非开普敦总督的甥女,对我关怀备至。她顶多才二十岁,长得非常俊俏。马来亚的装束对她最为合适:织有金银丝花饰的锦缎、各色宝石、绾在头顶的亚麻色密发和精工镶嵌的龟甲梳。她常由马来亚婢女伴着,与我同坐一个下午。当她朝我一瞥,然后侧转身子,用马来语同她的婢女说话时,她那蓝色的眸子就流露出强烈的兴趣和同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同女伴相处了,因而仅仅看一看斯帕林夫人,都感到极大的满足。只要能同她交谈,这日子就再也不显得悠长了。
埃尔芬斯通先生的葬礼结束以后,我就向军医局局长索取文具纸张,而把这一切交给我的,却是他的夫人。她很快就动身走开了。这时天色尚早,我就开始记叙往事,打算用这个办法来消磨时间,直到我能起床行动为止。
关于英王陛下那艘装甲运输舰“本特”号上的叛乱,我没有多少话要说。布莱舰长早就写过一份报道,叙述了这艘运输舰被夺的经过。古邦总督的秘书旺琼先生已把它译成荷兰语,以便万一“本特”号向这里驶来时,有关当局会有所戒备。舰长挨个把我们找去询问了一番,要我们把叛乱那天早晨耳闻目睹的情况告诉他。如果我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另外写一篇记叙文章,就未免不甚得体。但有关我们随后在小艇上历险的经过,我却可以无拘无束地记叙下来。植物学家纳尔逊先生在我们抵达古邦时告诉我说,他也考虑这一写作任务。但不幸的是,他在帝汶岛上与世长辞了。他是由于海上漂流的艰辛困苦而死去的第一个牺牲者。正因如此,我更有必要拿起笔杆。
请想,一条小小的、没有兵械的敞篷船,只有二十三英尺长,并由于负载过重而随时可能倾覆,居然在舰长布莱先生的指挥下,航行三千六百英里,自友爱群岛抵达帝汶,途中经过凶残的野人所居住的成群海岛,横越一大片地图上没有标明的洋面,这在海洋史上也许是空前的。这个功绩也是任何一位舰长都无法与之比拟的。我们十八个人,紧紧地挤在座板上,几乎一刻不停地舀着船上的水,来保持小船漂浮不沉,而头顶上无遮无盖,日日夜夜都忍受着烈日骤雨的熬煎,在强劲东风的吹拂下,整整漂流了四十一天。可是,除去约翰·诺顿在托弗阿岛被野人所杀以外,我们一个人也没丢,全部抵达帝汶岛。为此,我们感激布莱舰长,而且只感激他一个人。我们在东印度群岛获救,并非由于什么奇迹,而是由于他领导有方,由于他那不屈不挠的意志、精湛的航海技术、严峻的纪律约束,以及他在生死关头的乐观和冷静。跟随过他的人,都由衷地尊敬他,终此一生,不会改变。P1-4
一幅波澜壮阔的海洋历史画卷
在我面前放着一部我国1980年出版的《辞海》,在1811页上收进了这样一个词条。
皮特克恩岛(Pitcairn Island)南太平洋的火山岛。孤悬海中,在南纬25°4'西经130°6'。面积五平方公里……海岸非常陡峭,只有几处可以登陆。1767年被发现时为无人岛。1790年英国军舰“本特”号发生暴动,有九名水手和十八名塔希提土著逃往该岛……
这短短几行文字,提到了海洋史上最为离奇、最富有浪漫色彩的一段故事。这就是英国作家查·诺德霍夫(1887—1947年)和美国作家詹·诺·霍尔(1887—1951年)合著的“本特”号三部曲《叛舰喋血》、《怒海征帆》、《孤岛恩仇》三部海洋历史传奇中所描述的主题。
这段故事一直吸引着各方面的注意。它不仅反映在许多回忆录和各种报道之中,而且成为文学作品竞相采用的题材,虽经两个世纪,却始终不衰。诺德霍夫和霍尔在相识以前各自写过一些作品。《法兰西猎鹰》是他俩首次合作写成的小说。1929年起,他们对“本特”号的题材发生了强烈的兴趣,并决定根据确凿的史实,写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在这以前,同题材的小说倒也不少,但常常离开历史事实,甚至过度渲染了凶杀和两性生活。而有关的报道和回忆录,又过于呆板和繁琐。方针已定,他们立即委托几个英国好友,把大英博物馆的有关档案室、出售珍本书籍的书店和伦敦各家收藏的照片图版等挨个搜索一遍,收集了大量资料,连当年皇家海军的海上生活、纪律惩戒等有关材料也不放过。海军军事法庭的庭审记录和布莱舰长的来往信件,经英国海军当局同意后影印复制。“本特”号设计构造图,包括它为载运面包果树而进行改装的图纸也弄到了手。有位英国海军军官甚至根据这些图纸制作了一条“本特”号的模型,完全合乎比例,做得维妙维肖。这些资料(加上从美国收集来的资料)源源不断地运往塔希提岛。这风光旖旎的南太平洋岛屿,同“本特”号的历史有着不解之缘。诺德霍夫和霍尔两人就住在这岛上。他们把图纸钉得满满一墙,把照片、资料等摊得到处都是。在构思和写作时,他们严肃地尊重客观历史事实(这种态度为人所称道),同时又使自己的想象力在这眼前的椰林里、土著中、海洋上大胆翱翔。两人都熟悉海上生活。诺德霍夫从小就在加利福尼亚海边长大,对帆缆呀、舰艇呀,迷得要死。他有一个童年朋友,就是后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叱咤风云、素以严酷而骁勇著称的巴顿,这位将军见到尸横遍地的沙场时,惊呼美丽不已,因而遐迩驰名。或许诺德霍夫就从巴顿那里找到“本特”号舰长布莱的轮廓。他们两人如醉如痴地写了起来。
“本特”号的历史,本身可分成三段。作者动笔之初,就计划把它写成三个单行本,彼此有联系,但又自成一体。下面简单介绍一下“本特”号三部曲的内容。
第一部《叛舰喋血》揭开了这一悲壮的历史画卷。英国装甲运输舰“本特”号开往南太平洋,任务是从塔希提岛采集面包果树苗运往西印度群岛。回国途中,大副克里斯琴因不堪舰长布莱的残暴和压迫而率众暴动。舰长等十九人被逐出大船,在海上漂流,似乎必死无疑。“本特”号返回塔希提。一部分叛乱分子跟随克里斯琴,带着许多男女土著,驾驶着“本特”号乘风远扬,不知所终。其余的人留在岛上,各自找到美丽的情侣。塔希提的异国风光犹如天堂。可惜好景不长,英舰“潘多拉”号突然出现岸边,把留在岛上的“本特”号船员一网打尽。军事法庭和死刑的判决,正等着他们……。
整个故事是以一个虚拟的人物——海军见习军官罗杰·拜厄姆作为第一人称来叙述的,并以他代替了实际生活中的见习军官彼得·黑乌德。两者的经历基本相同,但在小说家的笔下,又不完全相同。作为一部历史传奇小说,这是完全允许的,不必加以苛求。
第二部《怒海征帆》,叙述布莱等十九人被逐出“本特”号后,坐上一条敞篷小船(干舷高度还不到九英寸),食物淡水都少得可怜,手里又无火器,而周围不是汹涌的大海,就是嗜食人肉的野人,似乎死无葬身之地了。但他们忍受着极度的饥渴,战胜了野人的攻击,穿过一大片地图上尚未标明的海域,掠过世人尚未发现的斐济(现为斐济共和国)等岛屿,避开了海龙卷的袭击,度过了烈日和风暴的熬煎,连续航行了3,618英里,终于来到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帝汶,从而获救回国。这是人类战胜自然的凯歌,也是“海洋史上空前的壮举”。
作者叙述的这个风雨历程,全部取材于布莱的航海日记,并选择了代理军医莱德沃德为故事的叙述者,因而更加真切地勾画出人们在肉体和精神上蒙受的苦难。读者可以看到布莱以他严格的纪律要求、卓越的领导才能、渊博的航海知识和狂热的复仇心理,领导着这伙人创造出神话般的奇迹。他们的生还给留在塔希提岛上的人带来了大祸。
第三部《孤岛恩仇》,被誉为“三部曲中最为离奇、最为浪漫的一部”。它揭开了“本特”号最后的秘密。“本特”号的叛乱分子回到塔希提后分成了两拔,一拨留在岛上,另一拔由克里斯琴带着登上“本特”号,去寻找孤岛容身,以逃脱英国海军的搜捕。同行的有九个白人和十八个波利尼西亚人(其中有六个男人和十二个姑娘),一去十八年,杳无音讯。直到1808年,一艘美国捕海豹船来到皮特克恩岛时,才发现了“本特”号叛乱分子的下落。原来这座小岛虽然肥沃丰饶,风景秀丽,却并不是世外桃源。当初登上小岛的二十七人,在短短几年内就死去了十六人,其中竞有十五个死于非命。最后只剩下一个男人(“本特”号叛乱者之一亚历山大·史密斯,皮特克恩岛历史的活的见证)和十个女人,还有一群混血的孩子……
读者大概也会同克里斯琴一样,盼望着这些天涯沦落人能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园。但十分遗憾,他们白人同波利尼西亚人,因各自带着自己生产关系的模式来到岛上而终于发生了火拼。“读者在本书中看到鲜血进溅的残酷场面时,须知这并非作者故意使其如此的。皮特克恩岛的历史本来就是如此。”
“本特”号三部曲中出现了上百个人物,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互相交织在一起,其中最突出的人物,当然首推布莱和克里斯琴。作者在开卷之初,就指出了这一点。
布莱是一个“布衣出身”的舰长,就是说,是从下级军官中逐级爬上来的,因而具有极其丰富的航海经验,而且事必恭亲,不放心手下人所干的一切。他有幸受到著名航海家库克舰长的赏识和指导,由此又具有渊博的海洋地理知识。他多年的海上生涯,锻炼出一副刚强果敢的性格。这些方面连他的对手克里斯琴和扬格以及那分庭抗礼的珀塞尔都不能否认。他指挥一条没有甲板的敞篷小船,超载航行了3,618英里,这决不是偶然的。在创造这一奇迹的过程中,他的才能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可以想象,当年英国海军统帅纳尔逊得以击败拿破仑的联合舰队而取得海上霸权,所依靠的正是像布莱这样有才能的一批舰长。
然而布莱只是英王朝争夺海上霸权、掠夺殖民地人民和进行殖民战争的工具。“本特”号出航的任务,就是为英国在西印度群岛上的黑奴提供廉价的食粮。布莱在完成这一可耻使命时,不惜使用种种卑鄙的手段,而用来统辖官兵的,只有严酷的纪律和残忍的刑罚。令人更难容忍的是:他往往用刑律来逞威风,泄私愤,遮掩他克扣军饷以肥私囊的勾当。他人品低劣,他的暴行令人发指。作者把这样一个英国海军舰长刻画得真可谓入木三分。可是当时“大多数英国舰长也都如此”,布莱还不是最凶残的,有的舰长甚至对最后一个干完活的水兵都要鞭笞六下以示“鼓励”。作者的笔锋就这样伸进了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内部,使读者看到了一幅幅阴森恐怖的画面。
站在布莱的对立面的是克里斯琴,“本特”号上的大副。这是一个具有一定民主主义思想的下级军官。对于布莱的专横跋扈,他虽然心有不满,但还能不动声色。可是当布莱把锋芒对准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异常强烈,当天夜里就揭竿而起了。追随他的人主要是水兵。他们在军舰上过着非人的生活。如果他们回到祖国后就能快乐和自由,那么他们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是在祖国海岸上等待他们的不是当乞丐,就是再次被强征入伍的命运,永无出头之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些水兵在塔希提岛上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被岛民视作嘉宾,以礼相待,破天荒地体会到人的尊严和幸福。因而在扬帆回国途中再次受到非人待遇时,其忿懑之情可以想见。一旦有人挑头,势必一呼百应,铤而走险了。
作者多次强调了克里斯琴容易动怒的性格,把他领头暴动的行为描述为一时冲动。因而在暴动发生以后,他的一生都是在悔恨中度过,悔恨自己在水兵们没有充分领悟到暴动的严重后果之前就领着他们造反,因而觉得自己有负于大家;悔恨他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让十八个无辜的人跟着布莱离开大船,走上死路;悔恨自己的名字遭到祖国同胞的唾骂,等等。读者将看到,这种悔恨的心情如何驱使他作出错误的决策,以致葬送了他自己和许多人的性命。克里斯琴在暴动发生后,一直沉溺于个人的幸福之中,满足于皮特克恩岛上表面的平静。实际上,岛上已出现了剥削和压迫,出现了种族歧视和危机四伏的局面,但他还蒙在鼓中或者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终于酿成了灾难。因此,尽管克里斯琴具有一定的才能和魄力,具有一定程度的民主思想,但他归根究底还是软弱的,他的希望终于破灭。这就使“本特”号历史的悲剧气氛更加显得浓厚。
在次要人物方面,作者也各赋于鲜明的性格。像木匠珀塞尔、酒鬼麦考伊、品德和体魄犹如野兽的昆特尔等都栩栩如生。更突出的是:第三部书中出现的十二位波利尼西亚姑娘。她们年龄相仿,习惯相同,但却各具个性。迈蜜蒂的深沉,莫爱图阿的骄矜,娜奈的怯懦,普鲁登丝的放荡,赫蒂娅的野性,苏珊娜的软弱,玛丽的无能,詹妮的坚强,鲍哈蒂的温柔,塔乌露阿的睿智,法丝托的善良,萨拉的顺从,个个都跃然纸上。可见作者的艺术功力。
由于作者严格遵循史实,多处引用原始材料,更由于作者十分熟悉海上生活以及南太平洋土著的语言习俗、生活环境和心理素质,因此写得真切动人。书中涉及的范围也很广,诸如海洋学、地理学、航海学、社会学、民族学、语言学、法律学等都有关联,可以看出作者在这些方面的底子很厚。正因如此,它给人以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具有极大的艺术魅力。
一九八二年二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