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20日王永庆致儿女们的亲笔信:财富虽然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事物,但它并非与生俱来,同时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随身带走。人经由各自努力程度之不同,在其一生当中固然可能累积或多或少之财富,然而当生命终结,辞别人世之时,这些财富将再全数归还社会,无人可以例外。……与此同时,我也殷切期盼所有子女,在创业与日常生活中,不忘以服务奉献社会、造福人群为宗旨,而非只以私利作为追求目标,如此才能建立广阔和宏伟的见识及胸襟,充分发挥智慧力量,而不负于生命之意义……
经营之神谢世,举岛皆哀。在长寿的一生中,王永庆用极度的辛勤和超人的智慧缔造了一个令人为之敬仰的石化帝国,对于台湾经济的发展影响举足轻重,更成就了一段后人难以企及的商业神话。
“一个人永远不能回忆自己出生的情形,一个人也永远想不到自己何时死亡。所以我们在活着的时候,要时时提醒自己,多做一点对社会大众有意义的事,等到我们死了以后,会有活着的人想念我们,赞许我们,才算对人生一场有了交代,没有辜负此生此世。”这是台塑大王——王永庆的感言,同时也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写照。
当日上午9时许,台湾某报驻美国东部城市纽约的特派记者,突然从这里向台北发出一条让世人震惊的新闻电讯,赫然醒目的文稿标题是:《王永庆在美逝世!》内称:“人在美国的台塑企业创办人王永庆,在本地时间15日早晨惊传因心肌梗塞病逝于纽泽西,享寿92岁。王永庆遗体今晚将透过长荣航空,运送回台,家属震惊、哀戚。”之前关于王永庆的身体健康状况传闻满天飞,每两三天都会传一次。台塑企业幕僚日前透露,王永庆和李宝珠夫妇在不久前赴美考察,预计停留7到10天。
另据TVBS报道,王永庆因为担忧美国金融风暴对台湾的冲击,在11日带着夫人和子女前往美国视察旗下的生产线和产业,没想到在美东时间15日早上被送进纽泽西一家医院,9点38分因心肺衰竭而过世。由于王永庆对于台塑集团具有指标性意义,在病逝消息传出后,台塑集团旗下个股全面跌停……
就在这一天的凌晨4点,美国新泽西州在黎明的微光中静悄悄地开始了新的一日。这是一个寂静的黎明。在位于台塑美国新泽西州总部利文斯附近的一所高级宅院内,楼里亮着幽幽的灯盏。在这幢花园洋房门前小路上,凌晨时分就已徘徊着几个神色焦虑的职员,他们显然都为此时小楼主人的病情突变而焦虑万分。
每一年当这幢小楼的主人从台湾飞到美国,他都要下榻在这四周棕榈环绕的花园洋房里。老人每次来新泽西州的台塑总部私邸,都准时凌晨2时起床,无论冬夏春秋,他都独自到室外清新空气中坚持固有的惯例——晨练。他80岁以前,凌晨外出还要坚持慢跑,老人的跑步从凌晨可以一直跑到晨曦初现,旭日临窗,这时才带着浑身热汗回到这幽雅的庭院来,如果有倦意,老人就会重新回到楼上的卧室,再睡一个“回笼觉”。像这种每天坚持的慢跑运动,跟随他多年的保安和员工们都习以为常了。如今他已经92岁高龄,再也不能像前几年那样坚持清晨的慢跑了,不过,只要他来到新泽西的利文斯邸宅,清晨起了床,无论室外天气如何,还是要坚持到室外活动。而独自在晨风中拄杖散步,无疑就是这位台塑最高领导人每日必不可少的运动。
不过,今天凌晨是一个例外。让守候门外的员工保安们有些吃惊的是,几天前才从台湾飞到美国新泽西总部的老人——被人称为“经营之神”的台塑集团董事长、财团法人长庚纪念医院董事长王永庆,居然一改惯例没有在凌晨出门,消瘦但挺拔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这片花草扶疏、棕榈葱茏的院落甬路上。后来员工们才知道,原来平时身体健康的王永庆竟然突染重病,出人意料地躺倒了。
关于王永庆的身体状况,诚如多年跟随老人身边的家庭医师、台湾长庚医疗体系最高顾问吴德朗事后对记者们所说的那样:“王永庆先生在过世的前一晚还跟部属在美国的家中吃饭、喝酒,身体及精神状况都相当好,而一个月前帮王永庆做的健康检查,除了心律不整、心脏瓣膜钙化、退化性关节炎等老年人问题之外,王永庆的健康状况没有异样。”吴德朗说:“准也没有想到素有‘经营之神’之称的台塑集团创办人王永庆,会在突然间发病。就在他发病的当天深夜,王永庆身边的照护人员忽然发现老人没有任何反应、身体发黑,在这种情况下才紧急拨打911,医师抵达现场后发现王永庆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吴德朗指出,王永庆平时身体状况相当良好,每隔3个月例行健康检查都没有什么异样,身体相当硬朗,头脑清晰,退休后生活规律,每天21点入睡,凌晨2点起床做一两个小时的运动后再回去睡觉,他除了几年前有心律不整、肺部经常感染、老化引起的关节退化外,其他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吴德朗还对记者们表示:“除了几年前开始有心律不整,然后心脏有一个瓣膜有钙化,但是也没有心脏衰竭,他肺部常常会有感染,比方说一年有几次的感冒,偶尔会得肺炎,之外就是关节有些不灵活了,其他病都没有。应该说他的身体还是相当不错的。”
一直延续到清晨4点40分,在小楼上折腾了大半夜的王永庆,病情开始转重了。闻讯赶来的一批台塑集团董事局成员和守候在楼上的医生护士们,已从王永庆的心电图上,观察到他正处于极端的危险期。
谁也不会想到,精神状态仍然矍铄如常的王永庆,竟然会在美国的家中突然发病。三天前的那个清晨,当一架大型波音客机从台北桃园机场飞上云空的时候,坐在头等舱中的王永庆仍然像此前多次飞往美国视察公务一样,身穿藏青色笔挺西装,雪白衬衫下系一条他喜欢的枣红领带,银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不过,熟悉王永庆那清癯面庞的人,都发现这次王永庆飞美,与以往有所不同。他的神情中略微显现出极为少见的烦躁和不安。
老人以敏锐的洞察力观察此时正在发生的全球性金融危机。王永庆清楚地记得,他在美国东部扩充台塑的势力,起始于上世纪70年代。那时候美国正在爆发石油危机,此前对去美国寻求发展不感兴趣的王永庆,看准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时机。他趁美国经济萧条之时,从台湾飞往美国,然后坐镇新泽西州,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以十分低的价格,购买了美国三家石油化工企业,从此王永庆的台塑在美国化工产业中占据了十分有利的地位。到了1981年,当王永庆发现美国正在发生第二次石油危机的时候,他再一次专程飞美,他发现美国的经济状况比他在台湾预见的还要疲软,一些经不起冲击的中小石油化工企业,都在这场飓风中失去了优势,于是他在新泽西州台塑临时总部的大楼里,急电台湾台塑总部,火速调集款项,再次接连收购了一批无法继续维持生计的美国工厂和企业。1989年王永庆在美国德克萨斯州一口气搞起来的聚氯乙烷(PVC)、二氯乙烯(EDC)和氯乙烯单体(VCM)等名牌企业,就是这一时期的杰作。而王永庆后来收购的斯坦福化学公司和路易安州卜内门化学公司,则是在上述石油危机过后的持续进军。
而这一次,王永庆则是在台湾观察到美国金融危机的飓风愈刮愈猛,才决定再飞一次美国。当然,他这次来美国的新泽西州,并不是想再趁机收购几家美国的企业,以壮大他台塑在美国市场上的地位。他所想的是如何在这场全球性金融危机中,使他在美国经营多年的台塑企业免遭这般飓风袭击,以期牢固地站稳脚跟,永立手不败之地。
然而,就连王永庆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一下飞机,就感到这场发自美国的金融危机远比他预见的还要严重。老人每天马不停蹄地四方奔波,视察他在美国东部的企业经营状况。日渐严重的美国金融危机,甚至比1997年发生的亚洲金融风暴还要可恶,这让久经商海浮沉的台塑领军人物,不能不联想到他在东部甚至在台湾各家企业的经济走向。王永庆敏感地意识到,美国正在发生的这场危机,很可能像可怕的传染病一样,在不久即会影响波及到东半球。而东南亚的经济和金融也必然因此受到严重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