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冲出挟雨携风的乱云，开始享受蓝天。极目所见是一个硕大的穹窿，蓝色、透明，世间最美的颜色就是天的蓝色。

这是一位美英文大师的文化旅游文字集，是作者对路途中所闻山川、民俗、文人遗踪故物等的自由联想散文著作，对我们探寻狄更斯、哈代、勃朗特姊妹、王尔德、萧伯纳等诸文学大师的生平和作品颇有助益。

本书是作者文化旅游文字的第一次结集，本书编入散文六十九篇，主依国别地界组拼为八版块，各块又主以所涉名家出生纪年列序。笔者对旅途所见所闻山川、民俗、文人遗踪故物摭其概要略作介释皴染，以期预留若干想象空间于读者，对我们探寻狄更斯、哈代、勃朗特姊妹、王尔德、萧伯纳等诸文学大师的生平和作品颇有助益。

英格兰寻梦

 地灵人杰说不尽

 早天诗人的不归路

 蚀后月更明

 也是一具花圈

 与“狄更斯”共享晚宴

 画眉深浅入时无

 伦敦北头谒马恩

 风雪觅芳踪

 泰晤士河畔的铭文

 道是无缘还有缘

 也算寻梦

 无花果路标

在哈代的威塞克斯

 悬石坛遐思

 天涯海角皆乡情

 阿瑟安普顿之夜

 卡斯特桥火车站

 友谊始自巴恩斯足下

 天降喜糕

 群起而护之，为哈代的纯洁

 超时空伯伯

 浪前忆哈代

苏格兰情怀

 翻译家的旅次自由联想

 当初那个鲁宾森

 美德共修名长存

 处处邂逅斯蒂文森

 中国色的生日宴

 爱乌也及屋

萍浪留痕

 双城情结，双城情解

 心潮在这里澎湃

 平遥·阿维农·呼唤绿

 锡雍，你裁了多少沉重!

 窗前那可爱的绿地

 故乡的召唤

 李宗仁府午宴

 五角钱的手镯

 专访与邂逅：库克船长

 阿拉伯少年和马耳他女士

北美札记

 中国的、外国的月亮

 塔与诗人

 此山与彼山的建筑

 听美国人讲汉史

 水浓似血

 嗨！尼亚加拉

 问路找黑人

 作家之后

 书的小插曲

故人·故事

 鸿雁传书

 高山白雪

 文心、诗意、游子情

 红果寿吾师

 幽明心语

 茫茫的西伯利亚

 美妙一瞬话当年

 传承的情谊

 初度儿童节

爱尔兰遣悲怀

 在美妙的都柏林城

 多面的斯威夫特

 久违了，萧伯纳！

 再访那个奥斯卡

双榆斋杂俎

 山海祭一悼先父张谷若先生

 我心中的翻译家父亲

 书是吾家事

 做个海狸就好

 流星雨、流星诗、希望

 年节一乐

 未名湖，我的镜子

 遗斋小志

 双榆斋小志

 世纪留言

地灵人杰说不尽

早在1826年，德国最伟大的诗人歌德就说莎士比亚是“说不尽的”。从那时至今，评论家、学者、戏剧家、诗人、读者一直说个不停，但是似乎意犹未尽。

莎士比亚虽然生长在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福德，他的文学事业却发祥于伦敦。他晚年退居斯特拉福德，身后长埋这里，正因如此，这座城镇以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来自世界各国越来越多的游客，成为文学、戏剧世界的耶路撒冷和麦加。

我是从牛津来这里的，行程不过个把小时。长途旅游快车停在市区东南端，就在埃文河畔。

看惯了我们的长江大河，这条埃文河简直成了一条小溪。它横贯英格兰中西部，全长不过一百英里；两岸河谷，美丽富饶。人类的思维，总有很多相通之处，在英国也和我国一样，不少地方依河而命名。这斯特拉福德的福德(ford)是指渡口，而斯特拉(strat)，按词源学家解释，则是由拉丁文strata演变而来？意思是罗马大道。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福德，就是埃文河畔、罗马大道旁的渡口。顾名思义，这里地理条件得天独厚，自古以来水陆交通两便，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经济文化发达。我国自古强调人杰地灵，其实杰出人物的产生，总是依据地利，顺乎天时。因此，地灵而后人杰，人杰而后地愈灵，似乎才更能全面反映人与环境的共存关系。

下车已过午后，在牛津时又曾紧张地工作了一个上午。再加上一个多小时的旅途颠簸，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而我在这里总共只能逗留四个小时，我得挤出解决口腹饥渴的时间。于是，信步走进附近一家小餐馆，选择了一份不带土豆条的炸鱼和一罐橘汁，端出室外，一边进餐，一边观赏草地上孩子嬉戏，河面上大学生弄船。炸鱼鲜美，我吃得津津有味，看得也津津有味。四周游人如织，也有像我一样的“外国人”，和我一样品尝着炸鱼。大家的目光偶然相遇，就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仿佛彼此都是莎士比亚“共同的朋友”。在伦敦的旅馆里，早餐时我经常吃煎咸鲑鱼，肉色略红，品味很差，而这是炸鲱鱼，英国人平时也叫它白鱼，品质比鲑鱼好，在英国，除了后来在多切斯特，数我在这里吃的鱼最好。我自然想到我故乡山东烟台各式各样的鱼鲐巴，色红、肉老，略似鲑鱼，但鱼味比鲑鱼强得多；偏口、比目，色白、肉嫩，略似鲱鱼，但也远比鲱鱼鲜美……中国也有和鲱鱼、鲑鱼同目科，而不同属种的鱼……对了，有一种传说，莎士比亚就是吃多了鲱鱼而诱发死亡的，可见莎士比亚爱吃鱼，怪不得他那么聪明！如果真是死于贪吃，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关于我们的杜甫，也有一种传说，说他是吃多了牛肉而死。作为戏剧家，我们中国学者喜欢将关汉卿与莎士比亚相互比较；但是作为诗人，杜甫和莎士比亚应该是值得互为邻比的。他们都生长在伟大的时代，灵异的地点。

随着旅游的人流向西北走不多久，就看到一座古老的砖木结构房子，夹杂在橱窗落地的现代样式商店中间，格外醒目。这是一座典型的伊丽莎白时代斯特拉福德的建筑，上下两层，山墙是人字形，带有小阁楼，屋顶也是人字形。整个屋墙和山墙都是由粗大深褐色橡木柱纵横支撑，构成一块块整齐的方格，格中是白色灰墙，像苏格兰方格呢的图案。屋顶的砖块凹凸不平，正是它久经风雨的见证。

莎士比亚也是那种身后才被人更趋瞩目，尊崇的作家。连他的作品著作权都屡经否定、争议，如今虽早成定论，仍有人哇喇不休。他的生平事迹，是经过世代学者的考据才逐渐勾画出轮廓。这处“诞生地”，也是经过探寻、研究才确定无疑，并重新修葺、陈设起来。室内南半部分的展览室里，除陈列有关莎士比亚生平和创作的图片，还有一组关于这座房屋发现、整理过程的图片资料。

莎士比亚是当时难得的平民作家。他祖先以务农为业，到他父亲这一代，才由乡村迁往斯特拉福德镇，以经营皮手套生意为主要职业，他就以这座房屋半作住宅，半作商店。如今房屋北半部分按照莎士比亚时代斯特拉福德中产阶级居家的格局布置成起坐间、卧室和厨房。这当然并非当年老莎士比亚和他妻儿居室的原样，但是那些粗重油亮的橡木壁板、地板、楼梯、栏杆、椽梁、家俱以及粗砺拙朴的砂陶容器、铜铁茶具、炊具，整个烘托出一个从婴儿、幼童成长为少年、青年的莎士比亚的形象。

走过各个居室，沿着房屋后部一条陡直狭窄的木梯小心翼翼地走下，出了后门，就到了后花园。不管是在英格兰还是在苏格兰，美丽的公共或私人花园举目可见，它们令人拍照时颇犯踌躇，因为常常很难决定从哪个角度取景最佳。在这里也是如此；但它也另有与众不同之处：其中栽种的花草树木，都是莎士比亚作品中描述过的。

紧邻诞生地，是一栋现代化展览馆式建筑，这里就是莎士比亚研究中心。二十四年前，在莎士比亚诞生四百周年之际。这座以从世界各地汇集而来的捐款修建的漂亮建筑落成。现在，保管、经营属于国家的莎士比亚故居，以及有关莎士比亚著作各种版本的图书，并向世界各地学者和学生供应有关莎士比亚的研究资料，就是这个中心的主要任务。

我在这里稍作逗留，听图书馆员简短地介绍了馆藏图书、资料。走出馆门时，守门的先生问我从哪里来。我回答他“来自中国。”话音未落，他就满脸堆笑，以清晰的中文说出“您好，谢谢！”

在英国，我已不止一次听英国人说这句中国话。但他们那语音语调却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可是这位莎士比亚中心的先生却不然。我又立即告诉他，他的这句中国话说得非常准确，并问他是从哪儿学来的。

“是几年前一位中国来参观的先生教的。”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他的相貌长长的脸型，突出的前额，灵秀的眼睛，笔直的鼻子，真有些像那幅著名的朱绍特莎士比亚像！

“你像莎士比亚一样聪明。”

他又满脸堆笑，以清晰的口音用中文说了一声“谢谢！”

我向西向南，没走过几条街，远远又看到一座古老的砖木结构二层楼房。也像那诞生地一样，是凹凸不平的人字形屋顶，不同之处是墙壁是由一根根立柱支撑，没有横隔，柱间是白灰墙；像条纹布料。据说，莎士比亚少年时代就是戏迷，他观看流浪艺人的表演，就在这座房子的楼下，而楼上就是他当年求学的那座“文法学校”。记得过去读的莎士比亚传记上说，当时这是一所颇有名气的学校，教师中有不少是来自牛津的毕业生。由此可以想见，莎士比亚早年受过很好的教育；而楼下那供当时流浪艺人演出的厅堂，对青少年莎士比亚来说，是又一所受益无穷的学校。

与这所“文法学校”仅一街之隔有处地方叫“新居”，是莎士比亚晚年退居并辞世的寓所。莎士比亚青年时代离开故乡，身为一文不名的流浪青年而闯入伦敦戏剧舞台。他晚年返里，也得算是衣锦还乡，遂购置了这份产业。但原有的房屋建筑，据说在十八世纪中叶落入一个只知敬重上帝而不敬重莎士比亚的牧师手中，因为一场租税纠葛，他竟将整个建筑夷为平地，那里一株据说是莎士比亚手植的老桑树也早给他砍伐，为的是不受参观者打扰。这也是摧残文化，暴殄天物的一个实例。不过文明总在不断进步，人类也愈益珍视自己祖先遗留的精神和物质遗产，如今莎士比亚故乡的各处古迹，包括莎士比亚母亲、妻子、女儿、孙女故居的遗址，都得到妥善保护。在这所“新居”的地基上，则建立起一座精巧的花园，那株被砍伐的桑树桩上，也重新嫁接了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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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歪打正着一闲书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叶，我始侧身外国文学研究领地，时年已逾不惑。自知既非出于科班，又兼起步迟暮，理应专致于研习、编纂、翻译，心无旁骛，奈何生小驽骀劣质，每逢正襟危坐孜孜伏案，耳际常似有小精灵嘈切蛊惑，令人不禁移笔另纸，恣意涂鸦，作不入流者闲文杂章。虽与个人业绩迁升毫无瓜葛，甚或有冒不务正之嫌，却于自阅自赏中，每可自得其乐。

八十年代末叶，我有幸访英，是为平生首次飞越昆仑去国远行。虽已半百有二之年，且孑然一身独为异乡异客，惟早岁四方之志既得初展，往日所读所思又多能与所见所闻互为印证，神情大为振奋，恍若他乡得遇故知。英国居民，率多好客，交游中文学同行，操同文，具同好，虽新交亦如旧雨，更何况其中尚有已往数年文字之交，故此近三月辞亲远游，早出夜归，南来北往，风雨寒署(英格兰、苏格兰岛国气候，一日数变，不似吾温带气候之季候明显)奔波无阻，真可谓老妇亦发少年狂矣。由此幸运起始至今，又再三、再四访英，并及美、加、澳、新(西兰)、爱尔兰等英语国家及法、意、瑞士等欧陆六国，凡二十年。旅次，讲说聆听阅读研讨之余，或假道，或专程，尝登山临水，远跋近涉，辗转僻野村舍，阔步喧哗长街，寻访名人大家故址遗踪，虽可仅与之做幽明对话，犹似于现世新交老友府上做客，不失倾心之畅。夜来，患逆旅、馆舍，将当日所闻所见所思所论草草记录，归国抽暇再做整饬连缀，无知觉中，竟也浑然成篇。冒昧试投报刊，惠蒙见纳，愈受鼓励，偶于读者中获三五知音，则更添欢欣。

历来吾人读书、行路、为文，皆大赏心乐事，尤以文人为最。此类读、行，即知与践相辅而成文，与业内限题所制官样文章往往大异其趣。既语出率性，或可见更多信史、真情、灼见。我于早岁喜读此类中外历代笔记小品、倍受陶冶、启迪。只恨心愚笔拙，殚心效仿而不得其法，甘为效颦。

本世纪以降，蒙数位出版界大家眷顾，尝枉驾拟议拙闲杂文字成册出版诸事，多因“市场效应”云云而不果。

近年，幸逢年轻有为出版人蒙木、吴晓红诸君策划，遵嘱精选别裁，将拙文再做辑录。以所选六十九篇散乱文字，主依国别地界组拼为八版块，各块又主以所涉名家出生纪年列序。唯以其中平日居家随感记录组成二块，忝附骥尾，盖其实质亦为绘录生命之旅小品，与前述异地背景各篇，似亦非风马牛不相及者。

值此辑录制作、重读旧章、再加增删途中，我对己之所出，稍做理性思索如下：本集所录，实非单纯旅游观光文字。笔者仅对旅途所见所闻山川、民俗、文人遗踪故物摭其概要略作介释皴染，以期预留若干想象空间于读者，或可借助当今发达之媒体影像手段自行补充。唯笔者于各文略做小小夹带者，不过借与见访诸家做幽明对话、提问解惑之余，将平日研读所得二三浅说别论糅杂其间。以如此杂乱不成传统，不伦不类散杂文章奉呈读者，实亦惶惶汗颜；所幸我虽不才，于行文，亦如毕生行路，力求踏实着痕，并期借渐行渐采历代传承汉文汉字之芳菲，享读者以真知、真善、真美。以我之冥顽闷钝，食古不化，至死坚信：苟吾人灵魂得为此类真元所充盈，世间环宇卑下诡谲之邪魔定当无隙插足。

2008年“五一”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