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教学是一门艺术，在名师们手中，这门艺术往往呈现出丰富的色彩，放射出迷人的光芒。

您也许没有机会去聆听这些名师讲课，但有了这样的“讲课实录”在手，就相当于旁听名师讲课，应该是可以弥补一些遗憾的。

一个最黑暗、最矛盾的时代，一群最痛苦、最诗意的人。他们戴着最深刻的忧患铸就的脚镣，自觉地、艺术地、深情地在天地问起舞，纵然血泪交织，依然身姿清扬。阅读《魏晋文人讲演录》，聆听马良怀教授讲演魏晋文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他们的审美人生、诗意栖居，他们的迷人风采、千古文章以及他们的心理障碍、人格缺陷……走近这群墨色布景下的千古舞者！

文人是活跃于中国古代社会舞台上的一个重要阶层，它与士人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又不能等同于士人。本著第一次将文人从士人中分离出来，给予了明确的界定，并对文人的产生、发展作了一个粗略的勾勒。

中国文人作为一个阶层形成于魏晋，同时，魏晋也是我国历史上文人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该著深入、详细地考察了魏晋文人由汉魏之际到邺下、竹林，再到西晋、东晋的发展过程，努力探讨、揭示出魏晋时期文人的阶段性特点以及他们的心境、风采、魅力、生活方式、文学成就、性格特征、人格缺陷等，为人们深入了解、认识我国传统社会的文人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视点。

第一讲 文人与士人的联系与区别

第二讲 庄子与中国古代文人的出现

第三讲 中国文学之祖——屈原、宋玉

第四讲 由宫廷侍从到独立生存——两汉文人（一）

第五讲 由宫廷侍从到独立生存——两汉文人（二）

第六讲 曹操、孔融及建安风骨

第七讲 邺下群体与文人阶层的产生——邺下文人（一）

第八讲 全新的生活方式——邺下文人（二）

第九讲 黑暗里的光亮——竹林文人（一）

第十讲 红尘中的超越——竹林文人（二）

第十一讲 艳逸壮丽之文——竹林文人（三）

第十二讲 最具人格缺陷的群体——西晋文人（一）

第十三讲 张华、石崇及张翰——西晋文人（二）

第十四讲 审美与诗意——东晋文人（一）

第十五讲 审美与诗意——东晋文人（二）

第十六讲 魏晋文人与艺术

附录

一、治学感言：走向学术殿堂的三阶段

二、主要论著简介

三、主要论文目录

跋

第二个问题，文人的出现和它的基本特征。

我们翻开中国文学史，就会发现，中国早期著名的文人，比如说庄子、屈原、宋玉、司马相如等，都出现在长江流域。这不是偶然的。可以这样说，中国文人的摇篮是在长江流域，在楚文化的范围内。中国的文人的产生，如果从时间的划段上讲，应该是战国时期。虽然我们今天的文学史也介绍孔子、孟子、荀子这些人，实际上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和我们今天讲的文人不是一回事。他们是属于士人那个群体的，不是文人。文人和士人有联系，因为他们同属于知识阶层；但是文人不是去讲安邦治国的那些大道理，不是讲经世致用这些东西，而主要是言志抒情这一类，抒发自己的情感。具体而言，中国的文人是从庄子、屈原、宋玉这些人开始的。

为什么长江流域会成为中国文人的摇篮？我以为这与它的地理环境是大有关系的。我们知道，长江穿行于南方的青山秀水之中。那些地方山高水阔，湖泊纵横，云雾缭绕，弥漫着一种神秘、幽深的气息。所以长江的水所孕育出来的是一种与黄河流域风格迥异的文化。这种文化柔弱似水，空灵飘逸，风情万种，充满着浪漫的想象、奇特的思维、飞扬的激情，充满着对天地万物强烈的好奇与同情，执著于追问和探索。

有一位叫张正明的学者，在他的专著《楚文化史》中有这样的描述：“南方既是山川相缪之区，又是夷夏交接之域，在楚国强盛起来以后，从典章制度到风土人情，无不参差斑驳。蒙昧与文明，自由与专制，乃至神与人，都奇妙地组合在一起，社会色彩比北方丰富，生活节奏比北方欢快，思想作风比北方开放，加上天造地设的山川逶迤之态和风物灵秀之气，就形成了活泼奔放的风格，而活泼奔放的极点便是怪诞以至虚无。”这是张正明对楚文化即长江流域文化的揭示。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说得更加清楚：“楚国之壤，北有江汉，南有潇湘，地为泽国，故老子之学起于其间，其从学者大抵遗弃尘世，渺视宇宙，以自然为主，以谦逊为宗。”他还把南方的文与北方的文作了一个比较，认为南方的文风与北方的文风大不一样。他说：“南方之文又与北方迥别。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即由于北方的地理环境而致使那里的老百姓多尚实际。而“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间，多尚虚无。”这是南和北的不一样。“民尚实际，故所著之文不外记事、析理二端”，由于北方的老百姓多尚实际，所以反映在文这一方面，他们主要的一是记事，二是析理，在理性的层面上思考和写作。而南方呢，“民尚虚无，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一个是写出自己的志向、自己的感受，第二就是抒情。可见文人之所以出现于长江流域，与这里的地理环境和文化有着绝大的关系。王国维曾经在评屈原的文章《屈子文学之精神》中这样说过：“南人想象力伟大丰富，胜于北方人远甚。”即在想象力方面，南方人大大超过了北方人，“等巧于比类，而善于滑稽”。“故大言则有北溟之鱼”，就是说大的话，就有北溟之鱼。《逍遥游》中那条鱼有多大，我们都清楚都知道。“语小则有若蜗角之国”，就是说小的话，有蜗牛触角上面的小国家。“语久则大椿冥灵”，讲时间的久远有大椿冥灵。“语短则蟪蛄朝菌。”这种想象力确实很丰富！这些都是《庄子》里面的，读过《庄子》的人都清楚。“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汾水之阳，四子独往。此种想象，决不能于北方文学中发见之。”这就是指南方的地理环境，由此而出现的文化和我们讲的文人的追求有着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是长江流域这个地区的文化孕育、催生了一群早期的文人，就是我们前面讲的庄子、屈原、宋玉、司马相如等。这些人都是南方的，都是长江文化的代表人物。翻一翻中国的文学史，中国早期的那些数得着的著名文人，一个个都产生于南方，而在北方，我们就很难找得出这样的代表人物。

从思想文化上讲，在中国历史上，在佛教没传进来之前影响最大的是两种思想：一个是儒家，一个是道家。儒家思想产生在北方，在黄河流域。那个地方的文化就是刘师培说的“多尚实际”。所以儒家重社会现实，重规范重群体。另一个影响最大的，就是道家。道家思想产生于长江流域，其中主要是以楚文化为代表，这与这里的地理环境有关系。道家文化的显著特征是多尚虚无，浪漫、超越、空灵，还有不断追问的精神。我们看，屈原在《天问》中一口气问了170多个问题。在那里面，他问天、问地、问神、问人、问自然、问社会、问宇宙之始、问人类之初，可以说把天地六合都问了个遍。这就是楚地文化产生的一种追问精神。中国的文人就诞生在长江流域。用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来讲，就是每一个群体，或者一个民族，它产生之初的机因构成对于它后来的发展具有极大的影响。同样，文人阶层由于它的产生地在南方，在长江流域的文明之中，所以道家的文化、道家的思想在这一阶层身上便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当文人从士人群体中走出来之后，便显现出和士人阶层的巨大差异。虽然二者都属于知识阶层，虽然文人身上也明显地打着士人的某些烙印，但是，作为一个新的群体，文人与士人之间又有大的区别。

第一，文人重视的是个体生命。我们从最早的文人——庄子身上可以看出来。关于庄子我曾经在很多地方谈到过，实际上也是学术界的一个共识：·庄子是最早反社会异化的人，也就是，他追求的是个体生命的真谛。我们从庄子的著作中能够找到大量的这样的论述。第二是重性情，也就是注重自己的主体感受。第三是注重理想人格和精神意境的塑造、开拓。第四是注重文学艺术的全面发展。文人是以人生的真实、自由为追逐目标的，这些人在思想上与道家关系密切。这是文人阶层的特征。如果我们要用诗句来概括文人的特征的话，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是比较合适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同重社会秩序、重外在规范、重群体利益、重人格气节、重儒家经典的学习和实践、以天下国家为己任、在思想上与儒家思想关系密切的士人阶层相比较，文人与士人是有重大区别的。

但是，文人和士人又都属于中国的知识阶层，他们所接收的文明和文化的根源都是一致的，因此，二者又具有难以完全分割的关系。同时，正因为文人是从士人中间走出来的，士人的有些东西也就必然地要长久地影响文人。所以，我们可以发现，在很多文人的身上，既有明显的文人特征，但同时也会显现出士人的某些特性，不能够截然分开。这就是文人和士人的关系：既有重大之区别，但也有无法完全割断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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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是中国文人发展史上的黄金阶段，同时也是中国文人最具魅力的时代，所以，当三年前赵明节先生来信让我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大学名师讲课实录”丛书报一个选题的时候，我便把隔着时空正“打得火热”的那群魏晋文人报了上去，于是便有了这本“讲演录”。

要“讲演”魏晋文人，首先遇到的便是“文人”的问题。什么是文人？文人的特征是什么？文人阶层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有着怎样的发展变化？它与士人的区别又在哪里？这些都是目前学术界还没有去认真思考和深入探讨的问题。但是，既然要讲魏晋文人，这些又都是无法回避的问题。要弄清这些问题，就必须从文人的源头说起。所以，尽管名日“魏晋文人讲演录”，实际上是从战国即文人出现的年代讲起的。而对于魏晋之后文人的发展变化，其中也有一定的涉及。当然，“讲演”的重点还是在魏晋那群文人身上，讲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讲他们的审美人生、诗意栖居，讲他们的迷人风采、千古文章，同时也讲他们的心理障碍、人格缺陷……

这本“讲演录”由声音转换成文字的工作是由厦门大学的研究生张传官同学完成的，余慧敏编辑则为这本“讲演录”的出版付出了辛勤的劳作，在此致以衷心的感谢。

马良怀

戊子年除夕于桂子山游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