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醇亲王府秘辛
迟暮之年,韫龢追忆起似水流年的往事,恍如隔世。
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是她同父同母的大哥。慈禧太后的胞妹叶赫那拉·婉贞,是她的嫡祖母,而醇亲王载沣则是其生父。
她,就是醇亲王府的二格格爱新觉罗·韫龢。
提起她的家世,蛮有意思。人所皆知,晚清三代,醇亲王府竟然出了两辈“皇上”、一朝“摄政”。应该说,两代醇亲王的婚姻,无一能摆脱慈禧的阴影。这似乎应从她的祖父那辈儿说起。
她的祖父,名叫奕訢。老北京人对他丝毫不陌生,京城人称老醇亲王,是道光皇帝第七子,也就是咸丰皇帝的“七弟”。其六哥,就是人称“鬼子六儿”的恭亲王奕訢。
自从道光皇帝“驾崩”之后,奕訢的四哥当上了咸丰皇帝。她的祖父奕譞亦被封为“郡王”。同治皇帝继位后三年,封她的祖父为“亲王”。待奕譞的第二个儿子载湉,继承同治的皇位,她的祖父奕譞又被晋封为世袭罔替亲王。
说起奕譞的嫡福晋,更是颇有来历。她是慈禧太后的胞妹——叶赫那拉·婉贞。她先后生下四个儿子,因长子早夭,次子载湉则依照慈禧的“懿旨”,过继给慈禧太后当儿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儿皇帝”,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光绪皇帝”。
而她的祖父奕譞,却没能看到儿子——载沣长大成人,当载沣年仅八岁时,奕譞倏然辞世。自然,韫龢更是从没见过祖父。
颇有意思的是,从幼年起,韫龢就清楚地记得,为了避“讳”,祖母刘佳氏总是一再叮嘱家人,在王府内绝不允许说“环”字。譬如,京城有一种点心叫“套环”,在府里他们不能这么说,只能叫“套圈”。由此可见其祖父在王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据父亲载沣对韫龢说,她祖父感到平生最得意的,即襄助慈禧坐稳了天下。奕譞时常对后辈兴奋地说起:
“当年我二十一岁,就在密云拿过肃顺……”这,大概是她祖父一生中最值得夸耀的往事。
细细品味起来,奕譞一生的命运与清末独掌大权的慈禧太后密不可分。
咸丰十年,即一八六。年,奕譞年仅十九,仍在尚书房读书时,便秉承慈禧太后的旨意,与其胞妹叶赫那拉·婉贞成婚,由此成了慈禧的天然至亲。
诚如奕譞所言,一八六一年八月二十二日,咸丰皇帝“驾崩”于承德避暑山庄,十一月,奉旨亲擒肃顺,鼎力助慈禧挫败肃顺等“顾命八大臣”的图谋,在皇族中一举成名。
其实,在当时微妙的宫廷斗争环境下,慈禧为了维护并巩固其统治,只能任用奕譞这样的近亲,而奕譞也一再以各种方式表白对慈禧的耿耿忠心,以使她彻底解除猜忌。例如,奕譞将其王府内的居室和亭台分别命名为“退醒斋”、“九思堂”、“恩波亭”等,足以表明其对宫廷感激涕零且毫无野心。
还有两件外人所不知的小事儿,也许更足以说明奕譞为人谨慎小心。
据韫龢所知,慈禧赏赐过奕譞一件黄马褂,他至死也一直没穿。慈禧还曾赏给他一乘杏黄大轿,他始终没敢妄坐过一次。
最能说明奕譞复杂而矛盾心理的是,一八七五年,同治皇帝病逝,慈禧立奕譞次子载湉为咸丰之嗣,继位为光绪皇帝。这本来是一个莫大喜讯,谁知,当慈禧向奕譞宣布载湉进宫承继“大统”时,奕譞听后却大惊失色,伏地磕头痛哭失声,以致昏厥倒地,无法起身,人们勉强才把他搀扶退下。
次日,奕譞竞呈上一份奏折,掩盖其真实的心态。尔后,奕譞不止一次陈述说过以下内容:臣前日瞻仰遗容,五内崩裂,已觉躯体难经,犹思立继艰难,近侍听命,忽蒙懿旨下降,择定嗣皇帝,仓促之间昏迷惘之所措,归家之后,身颤心摇,如痴如梦,以致引发肝疾等旧症……
在奕譞笔下自己昏迷失态的原由,是因为念及同治“驾崩”,心里万分难过,而并非因儿子承继皇位之事。慈禧听后,认为他情词“恳顿”,出于至诚而没有深究,相反,倒总是百般抚慰。这从中不难发现奕譞潜在的政治智慧。
韫龢幼年时,曾在祖母刘佳氏的卧室里见到一柄象牙镇纸,上面镌刻着祖父的亲笔题词:
“闲可养心,退思补过。”
她初时不解,直到长大成人,才明白了当时祖父题词的寓意和奥妙心境。
在醇亲王府内外人们的眼中,她的祖父为人谦逊,凡事谨慎小心,所以,在慈禧和光绪之间周旋多年竞平安无事。奕譞在卧室和子女的屋里都挂上了他亲笔书写的一幅“治家格言”,其内容曾在爱新觉罗家族内外广为传诵。
对于这幅治家格言,韫龢等几个兄弟姊妹自幼就被要求背诵,烂熟于心。直到暮年,她仍然能够记得丝毫不差。
起初,奕譞看中京西妙高峰一块风水宝地,想作为将来的茔地。
恰巧,慈禧不知听谁说,妙高峰风水绝佳,醇亲王祖坟上还有一棵高大的白果树。“皇”是“白、王”二字的重叠——白果树的“白”字下边若加一个王爷的“王”,无疑是一个“皇”字。慈禧遂派人砍掉她祖父坟上的白果树,显然听信了别有用心之人的迷信说法。
在韫龢听祖母述说的另一种版本中,慈禧纯属出于女人的嫉妒心企图锯这棵白果树,然而,光绪拼死反对,屡劝她绝不要这样。别人也不敢砍,此事遂陷入僵局。
谁料,慈禧竞亲自带人前去,又亲手拿斧头示范砍了几下,继而又让手下从根底锯掉,反正是绝不能让那棵树再活。据说锯掉之后,树根底下居然钻出来好几百条长虫,也不知是真是假。
另外,韫龢还听说一个世人罕知的细节——慈禧最后下令连树根都刨掉了,为冲风水,她居然在树根底下撒了一泡尿,惟恐它再生根发芽。光绪虽极为气恼,却束手无策,为此事竟失声痛哭一场。
以上这两则或许并非空穴来风的故事,是她祖母刘佳氏睡午觉时讲述给她的。那次老祖母躺在床上,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感而发:
“你想想,慈禧有多么歹毒!实际上,光绪皇帝是慈禧执意抱到宫里去的,连溥仪也是她强迫要去的呀。”
她从祖母口中听说,慈禧虽然砍掉了醇亲王祖坟上的白果树,但对妹夫一家却始终视为“自己人”,采取的手段主要是控制加笼络。她祖父经历尽管坎坷不平,但处境毕竟胜过一度炙手可热的恭亲王奕訢,这与他一再逊让和毫无野心并非毫无关系。
奕譞卒于一八九一年——光绪十七年,这是她家第一代醇亲王。
当奕譞逝世之后,被加封一个“贤”字,遂称之“醇贤亲王”,葬在京西温泉往北不远的妙高峰下。这座古香古色的醇贤亲王墓,至今依然吸引着各方游人前来观赏或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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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英华先生积数十年之心血与智慧,以口述、档案、谱乘、踏访资料为所长,凝聚成“末代皇族纪实系列”九书,成为清史、民国史、民族史、北京史和满学、故宫学、历史学、谱牒学史苑中的新葩。
——阎崇年
历史有时比小说更精彩。晚清史亦如此。
贾英华基于寻访晚清以来三百多人物、珍藏数百小时录音录像定就的末代皇族纪实系列,颇具历史价值。主人公皆他深知熟识之人,实乃奇缘。
实述皇族演革内幕,堪映辛亥百年风云。
——二月河
雪飞风扫,欣迓春来早。
《末代皇妹韫龢》杀青付梓,终于了却我一桩心事。确切说,这是我撰写的“末代皇族纪实系列”人物的第七部书。
这是一部“迟到”的书。
二〇一一年阴历十月初四,是末代皇帝溥仪的胞妹——爱新觉罗·韫龢,诞辰一百周年。这年十月十日,也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
她是溥仪的二妹,自然是钟鸣鼎食的醇亲王府的“金枝玉叶”。她自幼出入紫禁城,也是与同治皇帝的妃子敬懿太妃、庄和太妃、荣惠太妃以及光绪皇帝的妃子端康(瑾妃)太妃暨逊帝溥仪和皇后婉容、淑妃文绣等人,在逊清宫廷一起生活过的“亲历之人”。她真实的回忆,显系珍贵的第一手史料。
由于溥仪的大妹韫瑛早夭,随着溥仪和溥杰及几个妹妹相继过世,她遂成了宫廷暨醇亲王府落幕最年长的历史见证人。
客观地看,她的妹妹和弟弟虽然也曾有过宫内和王府生活的经历,但毕竟年幼,远不如她洞悉内情。鉴于她与溥仪是一奶同胞(同父、同母),在溥仪一生中,她是姊妹中与之关系最密切者——直至溥仪逝世前,仍对他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也许正为此,一些人形容她是颇具男人气概的干练女人。一些书中,亦曾不准确地将她描写成替溥仪四处打探消息并在幕后屡出主意的“心腹”。也有人说,她曾为溥仪在伪满洲国秘密张罗“皇妃”以抗衡日本人。还有人传说,她在伪满垮台后,偶与流落东北的溥杰之妻嵯峨浩因资财发生龌龊,终至断绝关系。甚至还有人说,她的儿子带红卫兵抄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家……这些种种扑朔迷离的说法,为韫龢抹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绝非虚言,如实记述她的一生,不仅可以从中窥视逊清宫廷和醇亲王府的生活细节,也可以获知溥仪和爱新觉罗家族百年沧桑的一页侧影。
她作为溥仪的二妹,曾亲历末代皇帝出宫、潜离王府、寓居天津,又追随其赴长春,洞悉伪满傀儡政权诸多内幕。在溥仪支持下,她曾陪丈夫留学英国,居住在溥仪的洋师傅——庄士敦家里,深悉《紫禁城的黄昏》一书撰写始末。伪满垮台之后,她与丈夫携子女飘泊于冰天雪地的东北,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浪皇妹”,饱尝世态炎凉。
新中国成立前夕,她一家历经坎坷返京,成了自食其力的普通劳动者——这使特赦后的溥仪羡叹不已。她与爱新觉罗家族的人们,包括末代皇帝溥仪在内,时常挂在嘴边的是一句口头禅:我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她从尊贵无比的“皇妹”,成为新中国托儿所的普通保育员、所长,继而又走进窗纱厂当了一名普通工人,直至退休。然而,她和家人在“文革”中遭受冲击,却难能可贵地保持了一种坚忍达观的心态。
毫不讳言,依据韫龢的原始回忆,且经考证所撰写的这部书,或可对于溥仪的《我的前半生》有所弥补,也予笔者所续写的《末代皇帝的后半生》有所佐证。换言之,这部书对了解溥仪真实的一生,或许具有不可替代的史料价值。
似应说明,即使这部书中个别史实,如“进宫会亲”以及周恩来总理接见爱新觉罗家族等内容,在拙作《末代皇弟溥杰传》等书中亦有所涉及,但韫龢老人的追忆,自有其独特的角度、更细腻的忆述及不同的说法。这绝非简单重复的内容,兹存录备考,亦应是不可多得的史料,姑算作一则历史注角吧。
以何体例动笔?我曾考虑再三。韫龢女士是我多年的忘年老友,从当初我撰写《末代皇帝的后半生》时,就得到过她的无私襄助。经过数年努力,我陆续录下她回忆一生的专业影像以及近百小时录音。如今,这些都成了珍贵的文物史料。
毫不讳言,本书初稿是以韫龢老人自述的第一人称撰写的。当她去世后,囿于此种写法的局限,且已无法再请其审阅书稿,我本着文责自负,遂改用第三人称撰写此书。其重要原因,即使此书更具客观性,还可引录或考据其他史料以佐证,也更禁得起历史推敲。
转瞬间,算来,我与韫龢女士相识三十年矣。与其交往之际,她忆及所历往事时,不知多少次感慨地对我说:
“那真是恍如隔世啊……”
真实再现历史,无疑是最具价值的。依据独家史料,以朴实的文笔且不加虚构地撰写成书,使读者感受其真实的一生以及亲历的那一幕真实历史,正如韫龢女士亲笔作序写到的,是韫龢老人和我的共同心愿。
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寻访鼓楼西大街马路北边那座小院且与之初识时,她仍未褪去“文革”刚结束的心头阴霾。她虽值暮年,依然精神矍铄地和丈夫郑广元一起,与我每每畅谈至夜。
当我在昏暗的街灯下,以疾驰的速度骑着自行车返归京城东南角——八王坟的路上,脑海浮现的总是她谈及宫内和醇亲王府为人罕知的轶事,以及溥仪一生且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乃至后半生中,溥仪特赦后与她重逢的惊喜……
然而,最使我感慨万端的是,她大起大落的坎坷人生。在灯下,她倾情追溯的不仅是反差极大的蹉跎经历,从她饱经沧桑的神情中,透出的亦是人生彻悟的真诚。
她那淡淡忧郁而诚挚的眼神,至今仍时时晃动眼前……
三十多年前,我正为撰写《末代皇帝的后半生》而多方寻访历史知情人。然而,采访三百多名身世各异的历史人物之后,我依然觉得她是一位有着不平凡经历的独特人物、颇值得留下记载的“末代”皇族。她的“末代皇妹”身份,她从至尊至贵到一贫如洗的跌宕人生,无疑会给后人留下无言的启迪。
人生无百年。这是实话。人生百年有几人?她在世上活了九十一年。她所经历的正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二十世纪初至二十一世纪初——恰值中国发生最伟大变革的百年巨变。她独特的个人经历,显然从某一特定角度,折射了中国百年沧桑。
纵观世界,上一世纪中国最伟大的历史演变,首推“辛亥革命”——“宣统皇帝”逊位,终结了数千年封建帝制。这在人类史上,显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如今,末代皇帝溥仪不仅成为上一世纪独特的历史人文符号,也是引起全世界历史学者广泛关注的热门人物。解析他的一生,对于研究百年来历史进程,无疑颇具不同寻常的历史价值。
韫龢是末代皇帝的胞妹,又是他一生中最亲近信赖的人物。她对溥仪了解之深、之透,鲜有比肩者。她的脑海里,存载着许多历史细节和历史未解之谜。
甚至可以说,她所知道的某些历史真相,至今仍没有对外透露,而注定成了历史的遗憾。
前后想来,只能说是缘分。“末代”的缘分,使韫龢成了我书中的主角,也使我有幸成为这部书的捉刀者。想来,或许冥冥之中,有一只“上苍”之手在缜密安排,也未可知。不然,这些“末代人物”何以一一成为我身旁的忘年之交,又进而一个个成了我书中的主角?
忆及九十年代初,由于许久未看望韫龢,我第一次找到她迁居的新家。哪知,敲了半天门,竟没人开门,我遂找到楼底的居委会。于是,街道负责人让开电梯的姑娘,给韫龢老人传递一个口信儿,说有一位贾先生要去她家看望。因保姆有口音转述不清,韫龢没听懂又亲去询问,才弄清楚。她言出诚恳,如果贾先生来最好提前打个招呼,否则猛不丁没准备。
只为不留下过多遗憾,我从九十年代初开始,断断续续用了数年,与她倾心访谈同时用录音机客观录制了她近百小时的历史追忆以及历史辨舛。谈话之际,她有时拖着病体,勉强挣扎着从病榻爬起,噙含泪水,追忆起跌宕起伏的人生之旅。
为撰写此书,她抱病按照我拟写的提纲做了断断续续回忆,使我感动莫名。为答谢她,我以小时付酬,作为对她并不富裕生活的一点儿补贴。她病逝前两年,考虑到她病中生活艰难,我又拿去一些报偿,聊表对老人的一点儿情意。
其间,她以年近九旬高龄,阅读了不少有关文史书籍,详细指正哪些记载是不对的,哪些细节不确,以至纠正某些故宫历史照片说明中的张冠李戴。因她毕竟是那段历史中人物,她的“亲历”,尤具文史价值。回忆往事时,韫龢不止一次对我说:
“有时,我在夜里想起往事就爬起床,用小纸片记上几句,不然就忘了。”
自然,她也频历思想斗争乃至亲友的不同歧见。在我长达数年的劝说下,她终于同意对其回忆录音、录像。她有了“历史知情者说”的勇气。
在回忆过程中,她亦有思想反复,有时反倒失去了和盘托出的自信。或许缘因我那几部“末代皇帝系列丛书”,如《末代皇帝最后一次婚姻解密》,在国内外引起轰动乃至引发争议,她产生了些许顾虑。我的真实想法是,不怕有争议,只怕没依据——在考证之后秉笔写史,为历史留下哪怕一点儿相对真实的史料,也绝不妄加想象或虚构。而这并不被所有人,准确地说未被个别人理解。为圣者讳,为亲者讳,仍成了历史研究的桎梏而仅非俗人之见。
坦言之,客观披露历史真相,又不超越民法隐私权的界定,这成了对我“戴着镣铐跳舞”的高难度技巧的考验。
囿于各方面局限,对于一时难以全部披露的历史内幕,我力求客观。目前,我即使有勇气也不宜披露某些历史人物的全部隐情,因一些当事人家属不同意发表,只好假以时日,暂付阙如。
在她生命的最后日子里,经过我不止一次劝导,韫龢老人忽然对书法有了兴趣,数次打电话催促我拿去书法习作——“我想学学……”说到做到,她居然连续多日练起书法,还让我前去观摩,直到她因颤抖而拿不动毛笔为止。
尤其值得提到的是,在二〇〇〇年——正值世纪之交,老人愈发对这部书的出版感到急迫,隔不了几天就会打来电话询问此书的写作进度。还数次催促我前去,让我取走她找出的历史照片以及她与家人的合影。
一次,适值她的二女儿——著名版画家郑爽返京,经当面询问老母亲慨然同意,不仅将她家中保存的旧照片,甚至连墙上镜框里的历史旧照也悉数摘下,交我复制后“完璧归赵”。这是本书珍贵照片的来源之一,亦足以说明,老人对此书出版的殷殷期望。
在彼此数不清的电话交谈中,韫龢老人对我有过无数次答疑解惑。直至她躺卧病榻,仍然惦念着这部尚未问世的书稿。这使我感到一种压力,当然也是动力。我虽力争当韫龢在世时出版这部凝结了老人心血的文史著作——这始终是她和我的共同宿愿。
然而,因《末代皇帝最后一次婚姻解密》引发的名誉权官司,使“末代皇妹”这部书稿搁浅。虽然,这场缠身数年的官司以我胜诉而告结束,却终因老人病逝而没能如愿见到此书问世,遂留下深深的遗憾。这始终使我感到内疚和不安。
如今,我藉此书以告慰韫龢老人在天之灵。在此,亦诚挚地感谢她一家人对我的鼎力支持,尤其是她的二女儿郑爽和独子郑大力及外孙丁强,逐字审阅并修改书稿,订正了不少讹误,郑爽女士还亲笔为此书作序。没有他们的鼎力襄助,此书无法完成,面世更无从谈起。感谢韫龢女士生前留下大量珍贵历史照片,为此书写作提供了宝贵资料和线索。同时亦感谢多年好友——故宫博物院林京先生一如既往,为此书翻拍了部分历史照片。
二〇一一年,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翌年亦是末代皇帝——溥仪“逊位”一百周年。谨以此书暨“末代皇帝系列”丛书,作为中国百年历史沧桑巨变的缩影,侧记于世。
是为后记。
二〇〇二年三月十九日,初稿于农业大学
二〇〇三年六月第二稿
二〇〇八年六月第三稿
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十二日第七稿
二〇一〇年九月九日夜十二点五分,第十稿
二〇一〇年九月十七日二十点七分,第十一稿
我是溥仪的胞妹。自从八十年代初,贾英华采访我之后,一直保持了多年交往。一九九五年六月,他开始按提纲录下我一生的回忆,加以考证,撰写成书。这是我们双方的共同愿望。随着大哥、二哥①的先后去世,我成了末代王朝和(醇)王府衰落最年长的见证人。
我的真实经历和这本书,如果使世人能够了解一段历史沧桑,就是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
特亲笔作序。
九十一岁金欣如(爱新觉罗·韫龢)
二〇〇一年五月三号(印章)
《末代皇妹韫龢》由贾英华著,作者通过多年艰辛挖掘,真实披露了紫禁城内和醇亲王府一些世所罕知的秘闻。对于宫廷的衣食住行,乃至连醇亲王府如何在每个月中过节及过年,书中也一一作了生动描述。读者不仅可以从中了解昔日末代皇族的日常生活及个中细节,更可在字里行间“捕捉”到溥仪和爱新觉罗家族百年沧桑的一札“侧影”。
身为溥仪的二妹,她曾亲历末代皇帝出宫、潜离王府、寓居天津、尔后又追随乃兄远赴长春,洞悉伪满傀儡政权诸多内幕。作者经考证,逐一作了真实披露。
韫龢亦曾陪丈夫留学英国,居住在溥仪的洋师傅——庄士敦家中,详述了《紫禁城的黄昏》一书撰写由来和始末。伪满垮台后,她与丈夫携子女流浪于冰天雪地的东北,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浪皇妹”。新中国成立前夕,她和家人经过一路坎坷乃乞讨,返京成了自食其力的普通劳动者。
这部《末代皇妹韫龢》,不仅对于溥仪的《我的前半生》和贾英华所著的《末代皇帝的后半生》有所佐证,更对了解溥仪真实的一生,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史价值。
《末代皇妹韫龢》由贾英华著,这部近四十万字的纪实文学作品,在记述末代皇妹传奇经历的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承载”着作者贾英华与传主的多年友谊。此书由韫龢和爱女郑爽分别亲笔作序,书中不少关于逊清宫廷和溥仪的珍罕历史内容属首次披露,弥补了为数不菲的重要的文史空白。
爱新觉罗·韫龢,作为溥仪的二妹,自幼出入紫禁城,是与同治的妃子敬懿太妃、庄和太妃、荣惠太妃,以及光绪的妃子端康(瑾妃)太妃以及溥仪暨皇后婉容、皇妃文绣等人在逊清宫廷一起生活过的“亲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