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分,京师大学的校园外。喧闹的菜市场,菜贩子吆喝着各种蔬菜,买菜的大爷大妈四处看看,闻闻。二十八岁的邹琴刚刚下夜班,穿着一身正装,挎着篮子,还挎着一个包,沿着菜摊看着,挑挑拣拣,篮子里已经放了几样菜。她来自遥远的徽城,来陪读上博士的老公梁鸿名。明天就是他博士论文答辩的大日子,她顾不得上了一晚的夜班,来到菜市场,买点他喜欢吃的菜。
她刚刚怀上自己的孩子,但是没有马上告诉梁鸿名,不想让他分心,等过了答辩再告诉他,让他到时感觉到双喜临门。她越想越高兴,还特意买了一只鸡,要好好给他补补身子。
提着一大兜菜,她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地下室的门外。正要掏钥匙的时候,她发现门缝往外淌水。她知道坏事了,赶紧拿钥匙开门,但门在里面反锁着。
邹琴使劲儿地拍门喊道:“鸿名,鸿名……”
门开了,屋子里很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到处都摆满了书,墙上还挂着不少两个人的生活照。窗子只有最上面一格透露出一点光线,有一种地下室的沉默和湿润。家中角落里有盆和水桶,接着房顶渗下来的水,一只桶里的水已经溢出。屋里地上也全是水,已经快要淹没脚踝了。
邹琴进家,急得叫了起来:“梁鸿名,你怎么还睡啊,看看你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水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哪儿来的水啊?”
睡眼惺忪的梁鸿名醒了,见状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拎着湿漉漉黏糊糊的稿子,惊叫了起来:“一定是昨天熬夜改论文。睡得太晚了,又睡得死,一醒就这样了。”
“外面也没下雨,这哪儿来的水啊。”邹琴把菜篮子和包找地方放下,还在犯嘀咕。
“完了完了,我的论文,我好不容易写完的论文啊!昨天的改动可都是在稿子上改的!”梁鸿名两手举着泡湿的论文,完全没有了主意。
邹琴气不打一处来:“别嚎了,赶紧把电脑放高处去,论文还可以再打印,电脑要是让水泡了,你就得上吊了!”
“这是我的命根子,没了论文,我这三十几年都白活了!”梁鸿名听了,如梦方醒似的,冲到书桌前抱起电脑,站在了桌子上。
邹琴冲到卫生间,看到水龙头竟然在哗哗地流水。正准备关水龙头,想了想,没有关,大声喊:“梁鸿名,你给我过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不过去,我这找地儿放电脑呢!”梁鸿名一边说一边忙活着。
“这个活祖宗哟,幸好这是走水不是走火,要是走火,就完了。”邹琴直摇头。
屋里到处挂着晾晒的衣服,地上仍能看见淹水的痕迹,斑斑驳驳。
邹琴收拾完被浸湿的衣物,有些刚刚被晾起的衣服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她一边干着活。脸上的怨气还没消。
“老婆,你还别说,这么一泡,你不觉得咱们这地下洞穴比原来还干净了?”梁鸿名凑过来给她打着下手。
“干净什么呀,这么湿,地下室又没阳光。得哪天才干啊?”说着,邹琴狠狠给了他一拳。
“老婆,你放心吧,你老公的论文绝对优秀,答辩也肯定超水平发挥……”梁鸿名在一旁嬉皮笑脸地说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论文优秀,我不担心这个,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倔脾气,答辩的时候,你收敛点。”邹琴有点不耐烦了,一把将梁鸿名推开,顺手丢给梁鸿名一件干净衣服,“决把这干净衣服换上,我懒得再给你上EQ课了……我可再提醒你,可别大意了,听说现在论文答辩都是盲审了,而且国家抓得越来越严,一旦有老师不通过,就不让毕业。”
一说到论文,梁鸿名像换了个人似的,又变得信心满满了:“哪个老师能给我梁鸿名不通过?我这么多年头悬梁锥刺股,门门专业第一,我再不通过。呵,那还有天理吗?放心吧,我不会让它出一点意外的。只要我的论文达到优秀水平,留校就是手到擒来,想跑它都跑不了。学校不留我留谁啊?哪个比我更合格?”
很快,屋子里又收拾干净了。邹琴换下正装,走进厨房里开始炒菜,锅里已经炖好了一锅鸡汤。她把炒好的菜盛入碟,炖好的鸡汤已经端出,摆到一张简易的小饭桌上。
“这么多好菜,咱们喝点酒吧?”梁鸿名闻到香味,走了过来,拿着筷子跃跃欲试。
“马上就答辩了,喝什么酒啊?”邹琴瞪了他一眼。
“就是要答辩了才喝,咱们先提前庆祝一下,少来点,今天高兴嘛。”一碰到她的眼神,他知道有戏,开始讨价还价。
“好吧好吧,只许喝一杯!”她无奈地让步了。
“两杯。”梁鸿名伸出两个手指头。
“一杯半。”邹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今天非得顺了他的心意,这顿饭才吃得下去。
“成交。”梁鸿名欢呼了起来。
邹琴从柜子里掏出半瓶二锅头,找了两个杯子,给梁鸿名倒满,自己只倒了一点点。
梁鸿名端起酒来,深情地看着邹琴说:“老婆,我觉得我梁鸿名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读了博士,也不是我能当上京城名牌大学的老师,我最大的成就,就是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因为没有你,我不可能来读博士,没有你四处打零工赚钱养家,没有你给我买那么多书,我这个博士不可能读完。谢谢你老婆,我的博士文凭里,有你的一半,我的论文里,每个字都有你的付出。相信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也许不是大富大贵,但我一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一辈子都幸福。老婆,我爱你,你永远都是我梁鸿名最亲密的朋友、爱人。”
看着刚才还没个正型的梁鸿名深情款款地说出这一番知心话来,邹琴早已抑制不住泪水,轻轻地哭了:“鸿名,有你这番话,我就够了,我就怕你毕业了,成了高级人才了,会嫌弃我一中专文凭的小护士,会觉得我让你没面子。”
“我从没这么想过,也不是这样的人。”
邹琴端起杯子,和梁鸿名碰杯。梁鸿名一仰脖子,把酒干了,再看邹琴,只是用嘴抿了抿。
“你怎么不喝啊?”他有点小疑惑。
“啊……我就有点……我胃有点不舒服,你多喝。”邹琴放下酒杯,把鸡肉都夹到梁鸿名碗里,“好好吃饭,吃完饭再看书,多吃点肉,答辩才会有精神。”
“北京这鸡肉不好吃,没肉味。”梁鸿名嘴里塞满了鸡肉,嘟囔着。
“你这要答辩了,身体必须好好的,要是感冒拉稀什么的,可是会影响答辩发挥的。”说着,她又给他夹了块鸡肉。
邹琴说着,但脸色不太好,似乎有点不舒服,气短的样子。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梁鸿名停下来,发现了妻子的不对劲。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