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起点
1888年,阿芝在师从萧芗陔学画的同时,还不断到附近乡里为人雕花,挣钱养家。冬天,阿芝到赖家垅雕花。赖家垅在佛祖岭的脚下,离星斗塘40多里路,那里住的人都姓赖。阿芝每天白天干活,晚上就住在主顾家,借着油灯,刻苦地练画。一次,阿芝画了几幅鲜亮生动的花鸟,被赖家人看到了,他们很惊讶:“芝师傅不是光会画神像功对的,花鸟也画得生动得很。”于是又请阿芝画女儿绣花鞋鞋头上的花样。还有人说:“我们请寿三爷画个帐檐,往往等上一年半载,还没曾画出来。何不把我们的竹布取回来,就请芝师傅画画呢?”阿芝听了只是一笑,并不往心里想。到了年底活儿未做完,他就先回家过年了。
年一过,阿芝已经27岁了,他又回到赖家垅做工。一日,他正在雕花,赖家人来叫,说寿三爷要见见他。
这位寿三爷,阿芝以前就听说过。他是杏子坞的一个绅士马迪轩的连襟,姓胡,名自倬,号沁园,又号汉槎,家住离赖家垅不远的竹冲韶塘。韶塘的胡姓,都是当地有名的财主,但是寿三爷这一房却例外,因为他提倡风雅,交游甚广,景况并不太富裕。他人品高洁,性情慷慨,喜交朋友,家里收藏有不少名人字画。寿三爷自己也是一个多面手,书法学汉隶,刚健浑厚,能画工笔花鸟草虫,诗作得清丽。在他家附近,有处藕花池,他的书房就取名为“藕花吟馆”。寿三爷时常呼朋唤友,在自己家中举行诗会,饮酒斗诗,人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寿三爷胡沁园很早就听自己的亲戚说,杏子坞有个聪明好学的小木匠,不但花雕得好,还画得一手好画,但一直没有机会相见。这一次听村里人说这位芝木匠在赖家垅做工,就特地赶来相见。
一见面,寿三爷就喜欢上了这个外貌精干的年轻人。相互见过礼之后,他细细地询问了阿芝的情况,并说:“我见过你的画了,很可以造就,愿不愿意再读读书,学学画?”阿芝说:“读书学画,我是很愿意,只是家里穷,书也读不起,画也学不起。”寿三爷说:“那怕什么,你要有志气,可以一面读书学画,一面靠卖画养家,也能对付得过去。你如愿意的话,等这里的活儿做完了,就到我家来谈谈!”阿芝见寿三爷态度诚恳,就答应了。
这一次会面,应该说是阿芝一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唐朝的时候,大诗人王维发现在酒肆中干活的韩干有不凡的才能,于是慷慨解囊,资助他跟随画马名家曹霸学画,十余年后,造就了一位艺术大师。韩干画的马流传千古,成为中国画中不可多得的珍品。这一次,胡沁园对阿芝的赏识、帮助,则使阿芝迈出了艺术生涯的决定性的一步,为造就中国近现代艺术史上一枝瑰丽的奇葩奠定了基础。
赖家垅的活儿完工后,阿芝回到家中,与父母商量学习的事儿。这时的齐家仍很穷,但是齐以德夫妇都很有见识,他们珍惜阿芝这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同意孩子边学习边养家。于是阿芝来到了韶塘胡家。
那天正是他们诗会的日子,到的人很多。寿三爷听说我到了,很高兴,当天就留我同诗会的朋友们一起吃午饭,并介绍我见了他家延聘的教读老夫子。这位老夫子,名叫陈作埙,号叫少蕃,是上田冲的人,学问很好,是湘潭的名士。吃饭的时候,寿三爷又问我:“你如愿意读书的话,就拜陈老夫子的门吧!不过你父母知道不知道?”我说:“父母倒也愿意叫我听三相公的话,就是穷……”话还没说完,寿三爷拦住了我,说:“我不跟你说过,你就卖画养家,你的画,可以卖出钱来,别担忧!”我说:“只怕我岁数大了,来不及。”寿三爷又说:“你是读过三字经的!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你今年二十七岁。何不学学苏老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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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不读民国人
清王朝灭亡,帝制变成了共和。民国成立。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人从此不跪而立。原因简单,中国人心里的“王道”“祖宗成法”岂是重新挂一个牌子就能改掉的。自康梁以降,“变法”是那个时代最热门的精英语汇,跟我们现在讲的“改革”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所谓仁人志士,无论保皇的还是革命的,最明白的就是,这两千年大一统,崇古泥古的泱泱大国,不变即亡。
变法何其难也!自宋明理学登上社会意识形态金字塔尖,“存天理灭人欲”成为金科玉律,须臾不可违背。女真统治者照单全收,变本加厉,无论GDP是不是真的占了全球四分之一,中国人继续按千年道德名教默守陈规是必需的。没有技术进步,没有商业蓬勃,没有企业、机器大生产,宗教不可能与政权平起平坐,更别提科学与民主的启蒙了。这就是一个好古拒变的大国遭遇近代西方文明后一触即溃的根源。
大梦谁先觉?民国人,准确地说是那些受到良好教育、具备相当智识的精英们,对这样的危机痛入骨髓。这些民国牛人的共同之处至少有以下三处:
一、使命感。从严复到谭嗣同、康梁、陈独秀、胡适和鲁迅,从同盟会到国共二党,从张大干到徐悲鸿,从詹天佑到翁文灏,这些人的使命感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反过来说,与生是知识界的时髦,既能看到徐志摩式的温和潇洒,也能看到闻一多式的感性甚至极端,而齐白石却坚守田园秉性,以朴实无华征服了大众。民国人物们各具人格魅力和风格做派,一生本色出演,没有谁刻意为之。身居国民政府监察院长的于右任,光头长须布袍,一辈子操着一口纯正的陕西话,现在若碰上,你相信他是国级干部?可叹一个混乱危机的时代,恰给个人挥洒自由的空间,任性不靠银钱。
三、行动力。“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自19世纪开始,到现在还是一个正在进行时。民国结束了治乱相替的千年史,华族这个“早熟的聪明孩子”头大身子小。为了打得过列强,肌肉筋骨必得迅速膨胀,为了更新智慧,必得满盘拿来,生吞活剥,哪怕消化不良。时代的进步必付出行动的勇气而不是瞻前顾后,这点从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开始,着重点是行不再是知,心学从来都是小众的茶话会,而竭力避武平乱却是先生最有说服力的政绩。朱熹们只说不练,中国人不进化只等退化。梁启超一边疾呼,只许接受不许批评是中古精神而不是现代准则,一边身先士卒率众商议变法。而詹天佑一条人字铁路的成功赛过工程师再多的惊世之语。联想当代摸石头过河论的巨大推动作用,更加说明站在全世界最强大的保守主义的土壤上,做比说要重要。
自民国之后,中国人严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姿势怎么摆都怕别扭。变革的力量与保守的力量缠斗,儒家作为守旧势力的基地被发起“斩首行动”。然而面对自西方而来的种种,理俱来的恰恰是那些顽固的保守主义者、皇家儒门的既得利益者。使命感来自向西方学习后对中国文化的思考。他们学会了一个词——真理(须知言论自由,只是平实地说话求真理——严复)。这个词来自于西方,英文即truth,本身就有事实的意思。近千年来,“理”带上“天理”高大上的帽子,变成了中国人说一套做一套最有用的挡箭牌,只要大旗不倒,任凭旗杆下面男盗女娼。因此,推倒“理学”成为首要任务,“理’’前带一“真”字,内涵全出。他们强调开民智,求独立,创富强,皆以真理为指针,当主义沿街叫卖、网罗党羽的时候,也须以真理开腔。当真理成为众望所归,使命即为应有之义。
二、本色、自由。由陈丹青先生首度混搭,“民国范儿”让颇有点儿鄙俗的北京土话引发了潮流。这个词绘声绘色,色香味俱全。民国人是什么“范儿”,是贵族精神吗?刘再复总结的四点自尊精神、讲求原则、保持低调、淡泊名利,这些都有,但似乎说得抽象了。从形式上来说,穿衣打扮,西式与中式互不干涉,新与旧相得益彰,没有谁看谁不顺眼的;生活上,除了抱拳、作揖等等中式动作,还包括气宇轩昂、自信满满的仪态万方,即使香烟广告上的美女姿势也十分从容雅致,全不见低俗媚态;语言上,文气十足慢条斯理,避开俚语俗话,这点现在在台湾街头里弄仍不难体会。至于凡事有规矩,什么场合如何言行,更是自小的教育,必不可少。优雅是那个时代的时尚,比之当下国外不断诟病的中国式粗俗,真好像不是一国人似的。再说个人气质,自由主义、保守主义、马克思主义,都性、科学、民主这些现代世界的“重型武器”,人物们既兴奋又惊恐。很多人从一个主义跳到另一个主义,眼下的“是,,迅疾反目为“非”,从中激进到西、晚年又遁回道统,让人无法片刻将息。20世纪是一个野蛮生长的时代,每一天都充满刺激,每一天个人的“变”与时代、国家的“变”相互角逐。
翻过20世纪的中下叶,我们终于狠狠地抛开传统之国,向现代之国疾步行进。不可否认的是,从承上启下来说,了解中国传统社会文化也仅剩下民国一途。此言不赘。
因变,可爱;因变,可歌;因变,可叹。欲了解那个“逆天”的雄奇时代,亦唯有阅读民国人物们的心路历程一途。以此作为丛书《影响现代中国的人物》的题识,或许也正合其意,读者有眼。
李向晨
2015.3
在20世纪的中国,若说最广为人知、最雅俗共赏的画家,非齐白石莫属。他被尊为“人民艺术家”,也被称为全才艺术家,于诗、书、画、印皆能,花卉、草虫、山水、人物皆精。
白巍的《草衣的胜利(齐白石)》讲述的,不仅仅是艺术的齐白石,更是始终如一、坚持自我的齐白石。
他出身贫寒,只读了半年私塾,做过木匠,画过民间画,27岁才正式拜师学画,一直默而不闻数十载,却不言放弃,57岁的高龄“北漂”,60岁始闻名于海内外。成名却不固守,坚持创新而成“衰年变法”。
从“草衣”到巨匠,一段励志的人生传奇。
自称“草衣”,无缘学堂
能诗能文,能刻能绘;
活的简单,画不简单。
齐白石出身于世代务农的家庭,只读过半年书,却凭着“伯乐”,尤其是自己的刻苦努力,成为诗、画、印、字皆精的大家。白巍的《草衣的胜利(齐白石)》既介绍了齐白石在绘画史上的地位,也介绍了齐白石刻苦而努力的一生,给读者以激励和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