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记得多年前大学毕业时，同学们要交换毕业纪念册，上面不仅有临别赠言，还要留下个人大名、星座、爱好，甚至血型和人生信条等。其他的都好对付，就是人生信条这一块儿，实在懵懂无知，没啥表的。最后干脆玩了个深沉，大笔一挥写道：在路上。谁知几年后，我真的从事了与路有关的工作。看来人生处处充满着蹊跷和玄机，不能马虎。你经常能够听到：大人小心、圣贤庸行之类的劝谕。圣贤都会那样，何况我等小民？下面，我讲几个与路相关的小故事，以飨读者。

表哥大路

我姑妈的孩子很多，共计七个，名字都很大气、响亮。大表哥叫大路，二表哥叫大桥，三表哥叫大水，小表哥叫大车，剩下的是闺女，姑父也不含糊，取名为大莺、大花、大霞。反正是大字辈，就一路大到底。

大路表哥一直弄不明白，父母为什么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莫非注定今生要与路有缘？有一次我陪他喝酒，表哥喝得有些高，红着脸冲我讲，世间的事情难说哩，坏事能变好事呐。我问为什么，他讲了小时候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大红公鸡站在草垛上，抖擞羽毛，引吭高歌，歌！歌！歌！它叫头一遍，表哥就醒来了。

表哥醒来得比姑妈早，更比妹妹早，看妹妹胖乎乎的小脸还沉浸在睡梦中，表哥就一阵窃喜。他三两下穿好衣裤，跳下床去，想今天妈妈带自己去城里是一定的了。姑妈是在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当着表哥和妹妹宣布要去城里姨家的消息的。姑妈说，姨家地方窄，容不得人多，只能带一个。表哥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姑妈没说带谁去，但表哥知道妈妈带他去的希望太小了。妹妹的小脸上已经洋溢出幸福的红晕，埋头扒拉饭时，还不时地向他得意地眨了眨眼。表哥有些坐不住了，在桌底狠狠踢了妹妹一脚。妹妹想喊，却又止住了，妹妹太高兴了，这时不想跟他闹。表哥说：“妈妈我想去。”姑妈笑着说：“这样吧，明天你们谁起床早谁去。”大家知道，表哥有睡懒觉的毛病，可现在，表哥起得比谁都早。

表哥站在院子里的一株梧桐树下解手，半个太阳从山那边露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层透明的薄雾。两只红喙绿翅的鸟儿在梧桐树枝上跳来跳去，它们的小嘴里发出笛样的声音。一只七星瓢虫安静地卧在青翠的竹叶上，它抖动了一下翅膀，翅膀有好几层，外面的是褐色，里面的是碧绿色，再里面是粉红色，有点儿像城里的霓虹灯。表哥对着鸟和那只胖胖的七星瓢虫说：“知道吗，我要去城里了。”

大路表哥惦记着今天进城又可以游逛摆满了玩具、小人书的百货商场了，可以吃到用各种各样漂亮纸片包装起来的味道怪怪的糖果了，可以坐上高入云霄、快如狂风的过山车了。总之，城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诱人。表哥要去城里了！

小花猫蹑手蹑脚地爬到一棵茎干比较粗壮的蔷薇花下，心怀叵测地监视着那两只鸟儿，表哥有些讨厌它，拾起了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掷向了那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喵！”花猫叫了一声，一瘸一拐地逃进树荫里。

“你在干什么？”背后传来姑妈的问话。

表哥慌忙转过身：“我起得早，妈妈。”

姑妈没有理表哥，转身进了屋。一会儿，表哥看见妈妈在认真地给妹妹梳洗了。妈妈将妹妹的头发辫起来，还给妹妹扎上了一只鲜艳的蝴蝶结。妹妹闪着大眼睛，抿着嘴乐。表哥心里急了，眼涩得难受，说：“妈妈，我也要去。”姑妈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好吧！但你要安宁点儿。”姑妈让表哥洗了手脸，帮他穿上了新衣服，又把表哥拉进怀里，用梳子把他糟乱而倔强的头发一根根拢平了，还左看右看了一下，最后说，走吧。

表哥的心一下子飞了起来，他和妹妹高兴地奔跑在乡间的小路上。表哥注意到，妈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梳得齐整整的，脸像擦了些什么，粉粉的，煞是好看。表哥想，进城去就是不一样。

大路表哥的心已飞出了山外，向着手枪、小人书和过山车飞去。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半空中呼啦啦飞转的过山车了。有一次姨带表哥去游乐园坐过山车，过山车好高好快，像风一样，比荡秋千的感觉要好一万倍！坐在过山车上，表哥看见姨在笑，妈妈也在笑，妈妈笑起来和姨一样好看……表哥当时想，要是自己生在城里，该多好啊！

一想到过山车，大路表哥就管不住自己，他伸出双臂，闭上了眼睛，在坎坷的山路上飞跑了起来，好像自己正坐在过山车上，身边的事物都飞快地旋转着。

突然，脚下绊了一下，表哥一个筋斗跌下去。表哥想爬起来继续跑，但腿已经不能动了，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想哭，又怕一哭就进不了城了。表哥就咬紧牙关坚持着，可疼痛毕竟无法抗拒，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粒样的汗珠，最后晕了过去。

醒来时，表哥发现自己伏在妈妈的背上，一只红翎蓝翅的百灵从他的头上飞过，在百灵飞过的上空有一片轻柔的乳白色的云朵，正向山外缓缓飘去。

表哥的眼里突然涌满了泪水，畦的一声哭了出来。自那以后表哥的腿就落了小恙，走路老不大利落，总像是裤腰没有捋好一样。

长大后，表哥原想去城市里打工，但人家一看他的走姿就直摆脑壳，被弄得灰头土脸的。表哥后来发誓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一定要铲平门前的路！”话说得义愤填膺，似一挥手就能将天下的大道小路全捋平似的。他像前辈子与路有仇，整天扑在路上捣鼓。后来因为修路有功，竟被破格录用为养路工，经常穿个黄马甲在路边铲野草、填土坑或者拿个扫把刷刷地扫路面。由于工作上心，多次得到上级的表扬，大红奖状贴了一墙面。

表哥这时拍了拍有点儿残疾的腿问：“你说，人世间是路重要还是腿重要？”我一时有点儿蒙，答不上来。

表哥哧哧直笑：“路就是腿，腿就是路！”P1-3

在路上

林家染坊

致富的童年

砸墙

危机

铁链枪

布谷鸟和金银花

僧兵

1995年的冬天，我生了场大病，突如其来的感冒，差一点儿要了我的命。医嘱必须静养。这期间，朋友送来了两本书：一本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另一本但丁的《神曲》。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我随意地翻开了它们。谁知文学的病毒，就这样悄悄上了我的身，犹如一只不起眼的桃核。

多年来，我一直对文学心怀梦想。在紧张繁忙的八小时后，喜欢一个人蜗居在房里，与自己对话，写自己的喜怒哀乐。夜阑梦断，听见时钟的脚步精确地从枕边嘀嗒走过，不禁黯然心惊。夜色浓稠，看不清文学之光离我是越来越近，还是相反。

这本小说集实际上是对自己业余追求成果的一种小结，像牛郎拾粪。集子中收录的作品，都是得到编辑和读者们青睐的部分，有的居然帮我获得了荣誉。

《铁链枪》是我的处女作。小说讲述了一个中学生被老师赶出教室、逃学在外的坎坷历程。故事从寻找一只丢失的玩具手枪开始，少年历尽劫波，最终用生命换回了心爱之物。多年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创作这篇小说的过程，那种酣畅淋漓的写作快感，至今难忘。然而十多年前的这次无心之作，竟使我阴差阳错地捧回了首届瀛湖文学奖的一等奖。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刻，不由感慨万端，一面囿于流水落花，另一面却是因为文学的壮志未酬。

《僧兵》是我近期的作品。它不像读者看到的那样通俗和传奇，有一种对战争和历史思考的意味。小说的主人公是个出家人，当告别师父下山的时候，红尘的绳索一下将他紧紧攫住。作为特定的主人公，无疑要经历世间凡夫经而未经的故事，家仇国恨像毛发断而不绝。与其相对的宫本是一个狂热的军人，天皇赋予了他灵魂，最后却又交给了宗教。从这个层面来讲，宗教是否就能泯灭人类的仇恨与战火？这部作品后来获得了2014年度今古传奇优秀中篇小说奖。

《在路上》像一个水果拼盘，将六个小故事一一呈现给读者。其实，历史上很多人，对路有过精彩的表述，或者哲学的，或者艺术的，不一而足。我想说的不是精神层面的心路，而是雕刻在地球沟壑纵横之间的物质大道。应该承认，它们建设的过程是艰辛和不易的。我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说：渡驴渡马即是佛。

集子中其他几部小说，也是在国家公开刊物上发表的作品：《危机》《砸墙》曾连续获得省市的文学奖；《林家染坊》《致富的童年》有对家族先贤祭奠的意味，这里不一一赘述。

佛讲，众生相。人生中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有多少一眼万年，又有多少对面千里？我不认识作品中的娘、小兰、霞和娴，也不认识小丰叔叔、老表、棋抑或淳空，但这些年，他们却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有的居然从事着与我同样平凡而又伟大的事业。其实，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与追求，不关我的事。他们好像对我的处事原则，嗤之以鼻。但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作者个人真实生活的影子在他们的身上跳跃，似真似幻。他们的音容笑貌，已融进我的呼吸之中。出这本书时，我担惊受怕，心怀忐忑，不知道它的命运如何，也不敢奢求，在市声如潮的世界里，读者对它有多高的评价。但我将自珍自爱，犹如母鸡护雏，因为它是我的孩子。

许多作家对于艺术的见解是一厢情愿的，这样往往会造成两种结果：或者在困境中悟道，或者继续摸索。有时候，问自己，除掉上班，你到底能干什么？一个声音回答：写。我懵懂半晌，最后点点头：这是对的。我固执地认为，只要努力，终有一天，别人会冲自己的后背指点：瞧，一个作家。这，是我的梦想。所以很多时候，我注定——在路上。

余祖军著的《在路上》是一部短篇小说集，有历史题材、有现实题材、还有关注青少年健康成长的题材和反映陕西公路建设的题材。结构完整，叙述简洁，语言朴实、生动，特别是公路题材小说，实际是作者的亲身经历，看到了公路的变化，看到了经济的发展，看到了农民生活的改善，讴歌了创造这些变化和发展的幕后人民才是我们真正的英雄，歌颂了中国共产共党为民谋福、为民谋变的方针和政策，明确了中国共产党才是我们脱贫致富的带头人。这些小说均在刊物发表，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余祖军著的《在路上》共26万余字。收录的八篇小说，为作者近年来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公开发表的作品。作品篇幅有长有短，题材囊括了清末民初到现今百余年跨度的方方面面。故事揭示了小人物的荒诞命运，展现了生命的卑微与顽强。同时也饱含了作者面对历史和纷繁复杂的现实社会的潜心思考与认真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