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比特公司总裁威尔逊先生通知女秘书兼人事部部长盖娜:今天将有一位小姐来应聘本公司急需职位,请把好关口。
不久,办公室里果然走进一位金发碧眼的青春女孩,脸上笑盈盈的,朝盖娜伸出了手:“您好!”
盖娜并没有同她握手,而是示意她坐下来。
“姓名?”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丽·约维特,金融应用专业本年度研究毕业生……”
“请填表。”盖娜打断艾丽的话。
艾丽耸了耸肩,埋下头一字一画地将这张栏目繁多的应聘表格填满。
“面试结束,请转入下一个程序——笔试。”
盖娜一脸严肃,冷峻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希望能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毛病,然后以此来制服她。可盖娜失望了,艾丽不仅青春漂亮,而且专业知识也无可挑剔。最后,盖娜只好通知她:“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
艾丽被安排到总裁办公室担任金融政策秘书。
然而,头一天上班,盖娜就发现,这位艾丽小姐真不简单啊,很快就认识了威尔逊总裁,并且向他献媚——不是朝他耸耸肩,就是抿一下嘴巴。盖娜不由得满头起火。
下班后,盖娜通知艾丽:“你明天不要来总裁办,到秘书科去吧。”
“为什么,盖娜小姐?难道我今天的工作干得不好吗?”艾丽深知,去了秘书科,等于自己职降一级了。
“那我就直言相告,在这里,我才是威尔逊总裁的直接负责人,任何工作都由我向他汇报,其他任何人不得与总裁亲近。在这里,向总裁表达感情的唯一方式是脚踏实地地工作,而不是令人作呕的媚眼。就这样!”说完,叮叮咚咚地走了。
艾丽瞪圆了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她总算明白了。
艾丽在秘书科里汲取教训,埋头工作。偶尔碰到威尔逊总裁光临,也赶紧把头低下来,假装没有看见。
躲在一边观察的盖娜冲艾丽的后背哼哼地冷笑。
然而,在一个休息日,盖娜又目睹了一幕令她难以接受的事件。那天中午,盖娜驱车去威尔威总裁的家里——当然是自己找上门去的,她知道总裁先生最近很忙,忙得连吃饭穿衣都顾不得料理,因为他正准备与另一家金融企业合作,而有关政策性的细节尚难以敲定。他一向反对在这个时候去打搅他。正当盖娜把车停在门口,犹豫不决时,她的眼光穿过玻璃看见艾丽小姐正从威尔逊总裁家里跑出来,脸上还带着未尽的微笑。
“小妖精!”盖娜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举棋不定,你倒捷足先登。”盖娜掉转车头。她已无意去看望总裁,而是赶回家里起草《通知》。艾丽再去上班,就被莫名其妙地调到了资料室,这就是说,连她的工种也换掉了。艾丽实在想不起在哪里得罪了盖娜,哭丧着脸一打听,得到的答复却是:“你自己比谁都明白。”
艾丽想了想,若有所悟。她已感觉到盖娜一直在提防她,所以自己的一举一行难逃盖娜的视线。想到这里,艾丽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看来,要想在盖娜面前恢复信任,很难。
可就在这时,只听总裁办一阵大乱,有人喊:“威尔逊先生晕倒了!”艾丽再也无法镇静,她霍然起身,朝总裁办跑去。虽然盖娜此时正扶着威尔逊总裁,但艾丽还是情不自禁地拉起了总裁的手,泪眼朦胧。
“松手!”盖娜朝她狠狠瞪了一眼。艾丽吓得一哆嗦,但手终于还是没有松开。“去叫一个小伙子来,把总裁背进车里去。”
“不!让我来背他。”艾丽弯下腰,让总裁趴在自己身上。她咬着牙将威尔逊先生背到门口,双腿被压得不停打颤。上了车,她还不顾盖娜的眼色,执意要亲自送总裁到医院去。盖娜恨得牙齿嘣嘣响。
当威尔逊先生在医院里苏醒过来后,盖娜正式通知艾丽:“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回去结账吧。你从明天起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艾丽咬着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威尔逊总裁示意她们靠近他。他拉起艾丽的手,微笑地说:“艾丽,你再一次违犯了盖娜小姐的命令。”
“是的!可是,可是,我们毕竟……当您晕倒在地时,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这是血缘,这是亲情啊,亲情是掩饰不了的呀,难道不是吗?我的、我的……爸——爸!”
橡子豆腐
童年时,正是大集体年代。母亲有病,一直卧床不起,几张嘴全靠父亲的一双手去填,日子是可想而知的。一年到头,天天青菜稀粥,喝得满屋比赛响。万一来了客人,就将就着花生、黄豆、时菜打发,想吃肉、闻豆腐,等过年吧。
一日,是个秋黄天,六岁的我玩罢归屋,忽闻厨房里飘出一股异味,使劲一闻,满鼻子生香。顺着香气进了厨房,掀开灶上的盖碗,原来里面盛着两块豆腐,顿时眼睛放亮,哈喇子哗啦便淌。使手抠出一块填进嘴里,来不及细嚼便顺喉而下。此时,懵懂的我,不知道一向少有赶集的父亲何以突然买了常年不曾谋面的“高档”食品,也不知道这种偷吃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只感觉一旦食欲被豆腐撩动,那手便控制不住,三下五除二,其中的一块不一会儿就给狼吞虎咽造光了。
不料父亲悄然进屋,一下子将我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顿时那张乌脸便变了样儿,也不言声,顺手摸根细棍子,咬着牙,劈头便抽,那惊天动地的嘶嚎声立马从我还没咽完豆腐的嗓子眼里飞出来。
哭声惊动了已分开单过的七十八岁的爷爷。爷爷扶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见此情景,颤颤巍巍地吼一声:“不许打!”然后一头朝父亲怀里撞去。
父亲始料不及,后退几步,却还不服气,指着盖碗说:“你还护着他,你瞧,那是待先生的豆腐呀。先生来给他娘看病,亏待了人家,能开真方吗?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好吃的祸害啊!”说着,委屈的眼泪就流到了那张气歪了的嘴上。爷爷见状,气便消了一大半,道:“孩子虽然不对,但他不懂事。你没有把东西藏紧实,也有责任。”转身又瞅着满脸泪痕的我,将我拉回他的小屋,手不住地摩挲着我的被抽得发烫的头皮,一边重重地叹着气……
第二天,爷爷“失踪”了,爷爷的门上了锁。没有任何人知道爷爷的去向。父亲猜测,莫不是到山里头的大姑姑家去了?
几天后,爷爷终于一瘸一拐地回来了,手和脸上挂满了被蒺藜狗子“咬”破的痕迹。这时天已晚了,爷爷扶着拐杖,手里挎着一只篮子,累得满头大汗,但脸上却抖动着笑,说:“我到山里头打了几天橡子,换了几斤橡子豆腐。唉,那山里头家家户户都在打橡子豆腐呢。”我跑过去掀开爷爷的篮子,望着那几块猪血一样的橡子豆腐,问:“爷,橡子豆腐好吃吗?”爷爷说:“好吃好吃,是爷爷专门给你弄的呢,你尝尝。”爷爷掰了一小块塞进我嘴里,问:“啥味?”我连着口水一起吞下去,却尝出了满嘴的苦涩,不由得伸出舌头。爷爷哈哈大笑,
道:“橡子豆腐要脱涩才好吃呢。赶明日,爷给你好好涮一涮,你不爱吃豆腐吗?
就让你吃个够。”
当天晚上,我就幸福地睡在爷爷的床上,并且做了一个梦:爷爷正把一块块香喷喷的橡子豆腐往我碗里送呢。
次日天明,我被爷爷的一声怪叫惊醒。原来,爷爷干完生产队的早活回来,发现放在盆里的橡子豆腐不见了,不由得大吼了一声。这时父亲进来,打着笑脸说:“爹,早上你不在,我将橡子豆腐送到集上卖了,好卖呢。”爷爷一听,脸刷地变了色,花白的山羊胡子骤然竖了起来,转身就去摸拐杖。父亲吓了一跳,不想爷爷会生这么大的气,连忙跪在地上哀求道:“爹,您听我说,卖的钱都抓了药。先生开的药方,好几天没钱去抓呀。我没办法,您总不能看着孩子他娘病死吧。”
爷爷盯着跪在地上的已经五十多岁的儿子,慢慢地放下了那高高举起的拐杖,没有说话,良久,牛也似的喟叹一声,混浊的老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我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搂住爷爷,一边摇一边说:“爷,你莫哭,我不吃橡子豆腐;爷,橡子豆腐一点也不好吃。”
爷爷紧紧地搂住了我,手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顶,嘴里止不住地呜咽着。那颤颤的手掌在我的头上轻弹着一股股热流,传送到我的心间,幼小的我,眼前竟也模糊起来……
——唉,我那早已辞世了的敬爱的老祖父啊!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