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以个人经历乃至生活、命运轨迹为基本线索,贯穿了作者杨献平十多年来,在沙漠等异地的生命本真体验和独特思考。
我想这就是沙漠的春天了,暖风的手掌拍打着胸脯和心脏。在巴丹吉林沙漠,在我不断仰望和俯视之间,令天空和大地,生命与爱情,变得如此亲切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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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原创阅读文库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杨献平 |
出版社 | 文心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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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以个人经历乃至生活、命运轨迹为基本线索,贯穿了作者杨献平十多年来,在沙漠等异地的生命本真体验和独特思考。 我想这就是沙漠的春天了,暖风的手掌拍打着胸脯和心脏。在巴丹吉林沙漠,在我不断仰望和俯视之间,令天空和大地,生命与爱情,变得如此亲切和光明。 内容推荐 杨献平所著的《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是一部时光书和个人史。以个人经历乃至生活、命运轨迹为基本线索,贯穿了作者十多年来,在沙漠等异地的生命本真体验和独特思考。《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中既有个人化的生活记述与具体情境下心态的逼真刻绘,又有对自然事物及人生的细致观察和发现。在写作手法及艺术追求上,实验与传统并重,始终不跟风、不师从、不唱和,坚持自己的独特的书写方式,与当下其他散文作品有明显区别。 目录 第一辑 沙漠内外 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002 一天的三个片段/028 秘密的河流/038 祁连高处的白雪青草/049 嘉峪关的三个地方/057 与费尔南多·佩索阿 一起旅行/065 凉州深处/072 行走的甘州/079 巴丹吉林的军旅生活/087 第二辑 爱我爱人 叙述巴特尔/100 大雪之后我们 还能记住什么/119 我的爱情我的痛/129 我的梦幻北京/142 第三辑 时间问题 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156 后记/172 试读章节 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 1.究竟要到哪里 十年前的那个冬日中午,太阳照在太行山皱褶的坡地上,积雪反光在亲人脸上,漾着别离的悲伤。一朵红花,一阵锣鼓,一台旧了的北京吉普,载着频频回首的我。数小时后,一个少年的梦顺从于钢铁的火车,一路鸣响,穿州越县。窗外接连闪过的风景陌生也熟悉,它们在我的视线中一闪而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远行,没有对命运和所谓个人前程的忧虑,我的目的地明确。带兵的军官说,我们即将容身的部队驻地在兰州。我一阵高兴,心里惊叹起来:呵!西北重镇,古城兰州,肯定比我们县城大几十倍。更重要的是,它足以慰藉我多少年来对都市的渴望和梦想,不管同车厢的乡人(后来是战友)怎样感觉。我的梦想极其浅薄,但又极其率真和现实。 列车在兰州站停稳,带兵的军官根本没有要我们下车的意思。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上身微倾,眼巴巴地盯着那位军官因常年不见太阳而阴白的脸,焦急期待着他的命令。列车再次开动,逐渐加快,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忽地站起身来,喊了一声报告,大声问道:部队到底在哪里?军官笑笑说,到了就知道了。 军官的回答我们都不甚满意,有一种上当的感觉,私下里小声发着牢骚。事实上,从收到入伍通知书时起,我们就将自己交给了命令。我们的牢骚也只能是牢骚,嘴上说说而已。即使大声发表,也毫不济事。 黑夜使列车的喘息更为粗重,外面的风捧着大把的沙砾,雨点一样敲打着车窗。人多的缘故,车厢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甚至有些燥热。肥胖者的汗液充斥车厢,气味有点呛人。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尽管疲累,可我仍旧是兴奋的。我在想象着即将到达的生命栖居地。而夜色似乎不能够理解一个乡村少年的心情,将窗外的一切都遮盖了,还聚起风暴,扬起沙砾,和我新奇和激动的心情厮打得焦躁不安。 一夜的眼睛被心灵和想象主宰,为即将进入的陌生地域而激动和兴奋。仿佛沉沦了几个世纪的太阳终于升起。当它的光芒透进车窗,还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就站起身来,脸庞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用袖子擦去呵气凝结的白霜,急不可耐地检阅外面的风景。外面的景象让我惊异:巨大的天空,巨大的大地,我忽然就有了蚂蚁掉在水桶里的感觉,觉出了个人理想的轻薄和肉体的不堪一击。涌动的黄沙、稀疏的骆驼草、沙棘和蓬棵。步子缓慢的骆驼低头或昂首,像孤独诗人,又像落魄士者。它们会在那里找到什么?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让我这个心怀城市梦想的乡村少年在这里落足,我想我的所有幻想和挣扎都将毫无意义。 列车奔走的左侧,是连绵无际的雪山,它蜿蜒有致,气度轩昂,奔耸千里。满头白雪的它看起来很是亲切,像慈祥祖母的俯看,又像温柔少妇的凝视;像上帝垂首,又若英雄拔剑。军官告诉我们,这就是祁连山。读书时地图上的抚摸和老师的讲解竟是那般的肤浅。它让我觉出了想象的模糊、距离制造的生疏和想当然。我幼稚地想,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在山下的某处盖一座简单的房子,开几片田地,种些粮食和瓜菜水果,沐浴阳光,仰望雪山,在时光中简单地活着,那滋味肯定很美。 车过武威南站,速度明显缓了,甚至不及旁边国道上奔跑的卡车。铁轨与车轮摩擦的声音小了下来,大概是行走的大地太过空旷的缘故。戈壁近在眼前,散落的黑砂和卵石落满黄土。成片的藏羊不声不吭,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低头寻着少得可怜的食物。牧羊人反穿羊皮大氅,叼着旱烟,坐或是斜躺在沙堆上,看天,想心事。间或有几座黄土弥漫的村庄,呆呆地堆在戈壁边缘,近处和远处堆涌着的一波波黄沙是它们的唯一背景。偶尔闪出几个头包红巾的妇女,干燥的目光就有了一抹亮色。人是最生动的。可我的内心,仍旧闪烁着一丝悲悯。如若大自然枯朽得需要人来装扮,我们的心灵还有什么可以滋润? 吃着面包,就着榨菜,三十多个小时的旅行犹如梦境。太阳就要解衣安睡的时候,军官站起身来,要我们打好背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车。不一会儿,列车员的声音告诉我们,前方到站是酒泉车站。我们自觉排成队列,待列车停稳,鱼贯下车。站在积满尘垢的月台上,感觉身体还在晃动,还像在奔驰的列车上一般。 那时的酒泉火车站小得可怜,如若没有三三两两的乘客和不时传来的播音,很容易让人想起废弃多年的古堡。十二月的天空弥散着寒冷,北风和着无处不在的细腻尘土,粘着我们的呼吸。花花绿绿的垃圾随风飘飞,越过矮墙和铁轨,从我们的肩膀和裤脚滑过。 我想,这就是我将要落足的地方了。我有些失落。这与我以往的城市想象大相径庭。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部队来接我们的豪华大轿车。我从来没有坐过这般“高级”的交通工具,它体现了待遇和身份。尽管这很浅薄,尽管它和我个人以后的命运没有一丁点联系。 但我又错了。我们到达的只是部队驻地相邻的一座城市。汽车很有礼貌地穿过尘土飞扬又冷清的街道。我的眼睛四处巡看。见到大楼,我就满心欢喜;看见热闹的商场,就想我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昂首走进走出。进城市,住楼房,这是多少农村人的梦想呀! P2-4 序言 1 有两件事情需要记起:一是一九九零年冬天爷爷猝死,出世以来家庭第一个成员的消失,让我觉得了人生某种不可避免的沉痛,也隐约知道了某种必然的消失,似乎是人生的一个伏笔。另一个是我暗恋多年的女同学出嫁了,婚车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站在房顶上,除了上帝和风,谁也看不到。一年后,大雪覆盖了1992年冬天,北风掠过枯燥山岗,雪花在岩石和树枝上融化。这时候,我走出家门,在锣鼓和鲜花之间,渐渐去向了远方。 “远方”于我来说是新奇的。过了黄河,蓦然觉得:十多年在南太行的生活陡然消失了。存在脑子当中的,只是一些模糊的意象。由郑州向洛阳,继而是西安之后的秦岭、飞将军故里陇西,至傍晚的兰州,河西走廊就开始了――祁连山在一侧头顶神灵,浩大的戈壁之间漂浮着村庄和脏羊。到李白的酒泉,我们下车。单调的月台上西风贯穿,寒冷无边无际。逐渐进入的巴丹吉林沙漠边缘,村庄之外是戈壁,稀疏的杨树枝桠上落满黑乌鸦。大雪下来的时候,世界一片空旷,远处的苍茫似乎人类永世不灭的惆怅。 新兵连的生活开始了。个人的意志刺刀一样笔直明亮。早上,整齐的脚步惊醒乌鸦,嘹亮的口号在低矮的墙壁之间跌宕。白昼的日光有而似无,我们的脚步在水泥操场上走过来,再走过去,冻红的手掌被风吹出缝隙。休息时,不断的风中偶尔会带来几张破旧的书页和报纸,我抓住,放在掌心阅读旧新闻。晚上在教室高声练习歌唱:《团结就是力量》、《空军进行曲》、《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打靶归来》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十多个战友睡在一张大通铺上,脚臭汗臭,氤氲不散,;鼾声和梦呓似乎汹涌的海水,我们不过是漂浮的木船。 有一段时间,连长总让我抄写《中国电视报》上的电视节目。抄完了,我总是再默写一段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不断写信,给父母,还给另外一个人,她的名字至今让我心疼。总觉得那种无望的爱情非常具体,且非我不在的。但没有回信,所有的泪水和渴望都是梦想的残渣,一点点掩埋我,吞噬我。 1992年大年三十晚上,想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爹娘,心中忧伤,眼泪溢出眼眶。坐在窗台前,长时间看院子里那些枯了的杨树、花坛和冷清的操场,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内心荡漾。脚掌也冻肿了,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一热就痒,痒得钻心。班长打来热水,从饭堂要了食盐,泡水给我们这些冻伤的新兵洗脚。他姓王,河南驻马店人。给我洗脚时,我怎么也不让。他用严厉的口吻命令我坐下,他亲自给我洗脚。与此相反,另外一个班长老说我在队伍中笑,几次把我“提溜”出列,站在水泥板上让我使劲儿反省。我与他争辩,他说我不老实。 有一个人把我拉到阴影处,使劲儿反掰着我左手中指,我疼极。要他放开,他不,还使劲儿掰。我猛然抽手出来,右手握拳,闪电一样打在他的鼻子上。一股血从鼻孔流了出来,他大声骂起来,惊动了其他战友,作势要冲过来揍我。我也在气头上,听了他的骂,火气又起,跑过去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 2 春天,巴丹吉林最先绿的是柳树,接着是杏花和桃花――妖艳、多粉,但也落寞,引来了不少的蜜蜂;梨花也很多,开得漆黑的暗夜都成了白昼;马路两边的草刚刚挣扎出来,被突如其来的清水淹没。阳光灿烂,巴丹吉林的天空格外高和蓝。有些时候,还可以看到从祁连山悬崖飞来的苍鹰,在我们头顶,神灵一样飞翔。 三个月后,我第一次走出营区。,戈壁大得不可想象,除了零星的建筑,远处是一片苍茫。坐在车上,我才真切而具象地感到“地球是圆的”这一科学定理。越过一道铁轨(全国唯一一条军用铁路线,东接兰新铁路,西至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有人称之为“巴丹吉林沙漠中的绿色通道”),两边杨树叶子刚刚生出,翠绿的,还带着细细的白色茸毛儿。树外堆起高高的黄沙,每一颗沙子都闪着一个太阳。 两个月后,春天丰满起来。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军营也沉浸在年复一年的杨树、沙枣树、红柳树当中。我被分到一个技术室工作。报到那天,一个湖北籍的领导把我带到单位,安排在四个人住的大房间。一台东芝电视机很多年,很多按钮都坏掉了,色彩依旧清晰。同室一个四年老兵,陕西人,特别爱看电视,每晚都要电视给他说再见。一个三年老兵,个子一米八四,很瘦,河北唐山人,是单位有名的篮球健将,后来考上了广州体育学院。一个是二年兵,酒泉人,特别喜欢吃猪蹄儿,每天十个不嫌多。隔壁住了两位女干部,都很美,也很文静。其中一个被外单位一个四川籍干部追。冬天,男干部在她门前水泥台阶上坐了整整一夜,感冒了好几天,住院输液才好。 单位两个副职。陈副老家河北,早年随父迁来甘肃武威,总是找我抄他撰写的技术论文,也带我去机关见宣传科长,帮我订阅《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中篇小说选刊》、《解放军文艺》等杂志。我在他宿舍发现了一部绘画本《金瓶梅》,但不敢借阅,就偷着看。当年冬天,我要到武威去,他写了信。到武威后,我把信交给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就告别了。刚走出她单位大门,她追出来,对我说:“陈让我好好招待你。”下午,在她家里,我见到了他们的小儿子,还有父母兄弟。吃完,她送我出来,大雪纷纷,古老的凉州冰天雪地,绵延的城市和戈壁与背后的祁连山融为一体。 典型的“五点一线”生活:饭堂、厕所、宿舍、机房、办公室。我想这就是人生的全部内容了,从肉体到精神,从个人到集体和社会。这种重复看起来单调,但我相信它是繁复的、幽深的。这些年,唯一属于我个人的生活就是读书和练习诗歌。1994年,《解放军文艺》发了我的组诗《在西北行走》(责任编辑是著名诗人刘立云老师,此后数年,刘老师选发了我很多军旅诗歌。),收到稿费360元。正好深秋,我用其中80元买了一双棉皮鞋,剩下的买了《性格组合论》、《红楼梦》、《唐璜》和《浮士德》。 3 为数不多的同乡们散布在各个单位,周末打电话相互问候,有时一起四处走走。有一次一起去菜市场,买了好几个大西瓜。这里的西瓜简直就是蜜,水分特多,瓜瓤沙甜。几个人蹲在清水流动的水渠边啃。一个穿着褴褛的老太太来了,腰身佝偻,拣地上的西瓜皮。我有点惊诧,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奶奶,随手拿了一个大西瓜给她,她摇手不要。营区围墙外是一大片沙枣林。每年的四月底,它们都会开出一堆堆金黄色的小花朵,香味弥漫了整个军营,引得大批蜜蜂忙活得颠三倒四,不知劳累。再远处是村庄,充满诗意的大地影像――黄土的房屋被大片的杨树遮映,一些马匹、驴子和牛羊在草滩上散漫。夕阳西沉时,血红的余晖在大地上荡漾,草滩上的人和牲畜晃动身体……戈壁的月光很美,像银子。天空高得出奇,坐在小树林里,月光穿过树叶打下来,夜虫唧唧而鸣,远处的弱水河涛声均匀。这时候适合想家——我的父母在河北农村,父亲老实木讷,一年说不了一百句话;母亲总是唠叨,上坡下山忙生活;读书的弟弟个子比我还高。有几次,娘让弟弟写信来,说家里都好,让我放心当兵,听领导的话;还说要给我说一门亲事。那时候,几乎每个同年战友的皮夹中,都夹着一张妩媚亮丽的女孩子照片——我没有,我也想。 秋天,西风如洗,片刻之间,黄叶遍地。我认识了推荐我读卢梭《社会契约论》和《代价论》(郑也夫)的裴,一个与我兄弟一样的团职领导干部。他时常坐在办公室内,给我说好多话,讨论很多问题。有一年回家,我还从他那里借了1400多元钱做路费。他去北京、长春、西安等地出差回来,总要背回来一大摞子书,也给了我几本——《我们都是未解之谜》(丛书)、《国是论衡》、《黄河边的中国》、《论法的精神》、《国富论》等。 冬天,机房值班室的战友休假,我顶替了两个多月。房间很狭小,但有一张床和一盏灯,似乎也就足够了。夜晚尤其宁静,四野无声,微风掠地,灰尘在窗玻璃外,打着漂亮的旋儿。 收到娘的信,说在山西的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还寄来了女方相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又让弟弟写信来,叫我有时间回家看看。我不想回家,我喜欢西北这个地方。在这里,我可以时常看到雪山和飞鹰,戈壁和沙漠就像征战的疆场。尽管是和平年代,我仍旧觉得,人生乃至我所在的集体,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场战争。 4 1996年春天,奶奶说她胃总是疼,吃不下饭。带她去了一次医院,结果让我沮丧:胃癌晚期。在饭馆内,请奶奶吃饭,她已经不能吃了,吃一口吐一口。回到家里,她就躺倒了,体重从60公斤锐减,最终只剩下一把皱褶的皮肤和硬硬的骨头。父亲一直陪着,寸步不离,给奶奶梳头、喂饭、洗澡和端送便溺。我看着,觉得这就是传统的“孝道”了!回部队不久,我到上海上学,提前几天,又回去看望奶奶。她拉着我的手说:平子,奶奶还想活,俺还没有抱上重孙子呢!奶奶还说,她死的时候我一定要在身边! 上海:五角场,去了很多地方。在外滩与在上海工作的一位堂哥和战友们照相,去华联商场转悠了几次,给母亲买了一件棉袄,给未婚妻买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几个同学坐轮渡过黄浦江,到保利大厦转悠,去青年森林公园、上海书城。周末沉浸在学校图书馆,复印和购买了很多书和资料。回家几次,除了给亲人带的东西,就是书。它们跟着我从潮湿的上海去到河北,又来到巴丹吉林沙漠。我病了几次,同学们来看,其中一个中途退学,姓孙的女同学,家在海口,很温柔,也很大方,她的问候让我至今感动。 1997年2月19日,邓小平同志逝世,到处都是悲伤。同年第三期《新华文摘》杂志封面刊登了这位伟人的一副图片及相关报道,还选载了我的一篇散文《沙漠过客》。阔别的沙漠军营一直在军线电话中活跃,一些战友走了,一些又来了。那时候,总是站在街道边儿给爹娘和未婚妻打电话。有时候超支了,变着法子省钱,只是为了打一次电话,说几句话。在礼堂听了一次关于科索沃战争的报告,教授对世界军事战略的分析赢得如雷掌声;参加了上海的城市运动会开幕式。生日那天,唐小平、柯晓龙、郝志强、汤恿几个同学买了啤酒和熟食,为我唱“祝你生日快乐”。 我在巴丹吉林的第七年(1998年7月),奶奶去世了,与爷爷的死相距八年。 毕业那天,大雨滂沱,四平路上水流成河。胡新好、徐超刚和唐小平等同学站在大雨中为我送行。我们都哭了,泪水比雨水更为滂沱。回到河北老家,风和日丽,大地葱郁,我和未婚妻,还有兄弟,站在爹娘背后,在花生地里照了一张全家福。半个月之后,再次乘上回巴丹吉林的列车。没钱买卧铺,我躺在硬座下睡了一天。晚上抱着未婚妻,看着迅速移动的黑夜――城市在灯火中明明灭灭,山川沉静,只有钢铁的撞击声连绵不绝。 5 深处戈壁的单位,出门就是黄沙。几个小点散落在远近不一的戈壁上,没有公路,车子在上面行驶,起伏颠簸不停,白色的尘土犹如烽烟。为了去这个单位,我主动要求了三次。我喜欢安静的地方,晚上一个人住,可以看书,想心事,痛苦可以哭,欢乐可以笑,谁都不知道。 这里距离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很近,穿过戈壁滩,就看到了矗立在西北大地之上的发射架。通往额济纳旗的公路从中穿过。这一年夏天,我先后去了三次:做锦旗、洗印照片、购买战斗书籍。我个人也在那里先后购买了《昆虫记》、《瓦尔登湖》、《斯坦因》、《戈壁沙漠之谜》、《草原上的小木屋》、《热爱生命》、《巴黎圣母院》、《三个火枪手》和《我的世纪》、《铁皮鼓》等书籍。 穿过戈壁,向北,是额济纳旗的古日乃苏木(乡)。大片的沙枣树在空旷中沉默,红色的蚂蚁和蜥蜴赛跑,骆驼在远处运动着硕大的骨蹄。有一些水草,聚集的蚊子在傍晚猖獗。见到牧民巴图,在他家里喝酒吃手抓羊肉;他的二女儿是乡村医生,总是把日日落满沙子的医务室擦拭得干干净净。她跳着蒙族舞蹈唱德德玛的《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雕花的马鞍》,以及后来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嘹亮的歌声在日益退化的古日乃草原显得格外苍凉。 妻子怀孕了,反应强烈。有两天没起床,水米没进,但也没告诉我。我总是趴在她隆起的肚腹上,听孩子的动静。有时候他会伸腿蹬脚,安静地向着人世生长。这年冬天,我们回家,儿子(那时候不知道男孩女孩,生下才知道和我一样带“把儿”)在妻子肚腹当中,跟随着我,听着铁轨的撞击声。到北京,我为妻子洗澡。到邢台下车,人太多,怕挤伤妻子,急得满头大汗。娘希望她的孙子生在三月,娘说我是三月生人,父亲也是,再有一个生在三月,这样一家人都会很有福气。再回到巴丹吉林,杏花、梨花、桃花都开了,苜蓿青油油的,妻子采回来给我炒了吃(从史书知道,苜蓿曾是汗血马喜欢的草料之一)。2002年6月初(差两天没生在六一国际儿童节),妻子肚子疼,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医院剖腹产下了我们的儿子。 在单位,上级是河北老乡,一个直爽的人,没什么架子。我做工作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他的想法,我觉得我的对,他说这样不行。有时候争执,吵几句,两人都很生气,但没过几分钟就又和好如初。我是下级,按道理必须遵从命令,但我时常觉得:尊重和服从需要正确的前提,而不是盲从。另一个尊敬的领导生病了,胃癌。我流泪了,那是一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科技干部,没有别的爱好,就是读书。刚到巴丹吉林时,他一个人在一个孤立于戈壁之上的小点驻守了三年,寂寞了,用电话和同学各摆一盘象棋,楚河汉界相厮杀,车马炮卒分输赢。有一次新设备验收,单位把他怀孕的妻子接到机场候机室,他下飞机,两个人见了一面,又转身上了飞机。 去北京做胃全切手术,就要进手术室了,他还捧着书本看。我主动写了他的事迹材料(这是我第一次投入地写一个身边具体的人物,没有任何一点虚构成分,一边写一边哭。)当年的《中国空军》杂志刊登了出来。我从内心爱这样的军人——没有什么比读书和把事业当成生命的一部分,用实践的方式来完成理想更伟大的事情了。中秋,月亮圆得心碎,我想家,从前的乡村情景一一浮现,生我养我的人,我爱的人,时刻惦念我的人们,有一些已经不在了:大姨夫、二表哥、两位舅舅、奶奶……都是在我从军巴丹吉林的这十多年里,告别了这个世界——我当初的那些担忧一个个地成为了残酷的现实。我的年龄被时间赋予,肉体在飞扬的尘沙当中皱纹升起,皮肤粗糙。 6 没有人知道沙漠深处存在和消失了一些什么。铁青色的戈壁上,黄羊、骆驼乃至沙鸡野兔孤独而自我。我也是的。很多人知道我在巴丹吉林生活,但看不清我的脸颊和动作,就像逝去的爷爷奶奶和两位舅舅。我说了多次,用尽了形容戈壁和沙漠的语言,他们还是摇头。当年暗恋的那个人早已儿女绕膝,二十年没有见到一次——在时间当中相互疏远,要不是有心,过往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我时常觉得了一种逼近的苍老,身体在时间当中,快速或缓慢移动。很多年来,从这里到那里,但始终没有越过浩瀚沙漠圈在内心的边界。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每天坐在电视前盯着屏幕看:驻南联盟大使馆被北约导弹袭击,身体的血流风行虎啸,骨头在梦中咯咯作响。先后两次的伊拉克战争(“沙漠之狐”、“沙漠风暴”),以及科索沃和阿富汗战争、俄罗斯打击车臣叛乱分子的反恐行动、“911事件”等,于个人最大的打击(塑造)是唤回和凝聚起了一种铁血素质。 2004年,临近春节,第一次带妻儿乘飞机到北京。儿子趴在窗前,俯瞰移动的大地、城市和山川。这一年,在河北乡村,儿子第一次看到了没膝的大雪,和侄女儿甜甜堆雪人,笑得声震屋瓦。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父亲像他一般大的时候,在这里的生活和内心境况,不会知道他所在的家族曾经有两个人去世了,成为了一种看不到的血缘记忆。母亲总是疼爱两个孙子(女),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沿着枯草丰密的小路来来回回地走。 再次离开时,我也想:或许儿子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的根在那里,他的根却在西北的巴丹吉林沙漠——生命和生命之间最坚韧的不是物质,而是看不到的鲜血和良知。在巴丹吉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地域对于一个人的生命和精神究竟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内在联系和外在表现又是什么?具体到我:总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位古代在西域跨马驰骋或者长途跋涉的军士或刀客。 这么多年了,胡子从绒毛到灌木,不知刈割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身体的碎屑落在了汹涌的沙子之间。2006年3月,和战友们一起,以滴灌的方式,种植了1400多棵柳树苗儿……填土的时候想:或许只有这些有生命的植物,才可以记住我在这里的蛛丝马迹。从春天到春天,从花朵到花朵,风暴和沙子无所不在,季节和年代只是一种切割时间,留驻记忆的方式。十六年过去了,当年一同从河北来到巴丹吉林沙漠的同乡只剩下三个了(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还有一个兄弟和我在巴丹吉林)。每一天的天空和戈壁,黄色的沙子,黑色的卵石,稀疏的骆驼草浑身挂满焦白的灰土。大地椭圆博大,天空辽阔明净——站在戈壁边缘,我常常想:有一天我身体离开了,灵魂是不是还会在这里? 后记 题材、方向或者其他 ——从杨献平散文看当今青年散文家的创作 王冰 文学创作是有其基本规律的,即使努力的文学家力图突破其中的一些桎梏,但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还是要遵守的,文学创作的基本要求也必须符合,否则它就变化成为非文学的一些作品。当今散文的创作虽然表面繁荣,但实际状况堪忧。透过诸多散文家创作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数量的巨大、题材的扩大、写作探索的左突右冲,也同时看到了质量的下滑、选择题材能力的丧失,以及创作中方向感的迷失与混乱。 首先是散文写作的题材问题。通读2009年至今几乎所有刊物上发表的散文作品,关于题材方面获得的第一印象,就是大量的重复,比如农村题材,依然集中于怀乡,包括怀念在家乡的父母、亲人、房屋、山水、树木等;比如城市题材,感觉依旧是城市的弊病甚至罪恶,是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隔膜;比如某个作者总沉浸在一种自以为是的冥想中,不能自拔。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不可能熟悉每一个领域、每一块土地,但心灵的无限扩大的可能性也在渐渐消失,重复的题材加上重复的思想,再加重复的感情和重复的写法,阅读之后得到的结论是不言而喻的。每次阅读刊物的散文,我的期望就是想进入一个我所不知道的领域和体验中,期待有一种惊喜,但结果总是让人失望的。面目一致的散文让我哭笑不得,我甚至质疑一个作者付出时间和精力之后写就作品的价值,也不断地琢磨,难道他们认为散文就是这样的吗?这样的散文是受到读者欢迎的吗?他们创作之前考虑的事情,难道仅仅就是将这样的一篇文章写出来,然后给读者看的吗?他们没有觉得在浪费自己的精力和别人的时间吗?所以在写作之前选择好题材是写作散文的第一步。 其次是假如选择好了一个认真思考的题材,那么接下来依旧是如何写好的问题,如何开头,如何起承转合,如何收尾,这些基本的问题被许多散文家几乎都要忘记了。剩下的就是凭借着自己的感想进行,而这种感想是长时间凝聚成的吗?经过时间的过滤和打磨没有?我们都知道文学创作的布局谋篇是非常重要的,但几乎没有作者是费什么精力去思考这一问题,所以这样的散文读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用心去做,由此,我更加认为,要成师,必先成匠,如果谁直接就奔着大师的写法进行了,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从这样的一个角度来看我的朋友杨献平的散文,就很容易判断他的散文到底是写到一种什么程度了,也很容易来判断他在当今散文界的位置了。 杨献平的散文首先当然是当今散文家特别是青年散文家中的优秀者,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这有他的散文为证,也有他的散文成绩支撑。献平的散文在于他将散文创作对准了自己生活、工作的一片别人并不了解的区域——西部,巴丹吉林沙漠营区。在这个区域里,有献平自己的幸福和忧伤,有他自己的停顿和跋涉,有他自己的痛苦和欢乐。当我在献平的散文中穿梭,我很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思索、他思想行走的脉络。他歌唱、沉思、呼唤、顿悟.他完全有能力从自己精心挑选的这片区域中,进入散文创作的事件和物件中去,然后盯准了,用自己思想的利器将它剖开,用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文字将它们组合成属于自己的精品文章。献平对待散文的这种态度是令人敬佩的,他真诚地对待散文,用心写好散文,将散文写作作为一种生命的通道‘,直到读者的心灵中去。 献平的感悟能力是极强的,这主要指他对于所熟悉事物的过滤能力是强大的,他能在生活诸多繁杂无序的物象中剥离出自己散文创作中所需要的东西。这与充斥在文学刊物上的大批量的所谓的散文创作极为不同,他是认真来剥离和选取的。在献平那里,对于散文的结构也是精心安排的,他散文开始处的用心,中间环节的节制和漫溢都恰到好处、用心良苦,结局更是能够有能力将其在最佳时候结束,显示了他对于散文写作真正的把握能力,这应该是他长时间散文创作训练和写作的结果。我以前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散文写作能力的培养问题,并一直认为不要轻易说自己在写散文,随意涂鸦的文字不全都是文学,或者散文。既然散文是一门艺术,艺术的门槛毕竟不是谁都能够跨越的,所以对于几乎没有经过必要训练的人来进行散文创作,我有极大的怀疑。而献平就避免了这点,在散文的世界慢慢锻炼,直到成为当今散文界不可缺少的青年散文家之一。如果当今的散文创作缺少了像献平一样的散文家,中国散文的状况是可想而知的。幸好在散文创作表面繁荣,其实极度衰落的时候,有献平这样的一批优秀散文家在,这对于当前的散文创作是极为重要的。因此,对他们的支持就是对中国散文的支持。可惜这样的支持还很少,比如推介,比如评论,比如肯定等。 散文是一种更需用心的创作门类,也是因为并不过多的要求技巧才更需要技巧的文体,当前那些松松垮垮的写作态度和写作方式是真正应该清除也必须清除的时候了,否则散文的前途何在?因此,献平散文创作的意义就在这样的散文创作环境中凸显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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