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资产阶级改良派和民主革命派的大力倡导，晚清的小说创作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涌现出一大批有影响的小说。形成了晚清小说创作繁荣的局面。而“晚清官场谴责小说”的出现，则是中国小说创作进入到又一个繁荣时期的重要标志。

《官场观形记》，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本书以晚清官场为表现对象，集中描写封建社会崩溃时期旧官场的种种腐败、黑暗和丑恶的情形。书中描写的人物既有军机大巨、总督巡抚、提督道台。也有知县典吏、管带佐杂，他们或龌龊卑鄙，或昏聩糊涂，或腐败堕落，构成一幅清末富僚的百丑图。

《官场观形记》，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本书以晚清官场为表现对象，集中描写封建社会崩溃时期旧官场的种种腐败、黑暗和丑恶的情形。书中描写的人物既有军机大巨、总督巡抚、提督道台。也有知县典吏、管带佐杂，他们或龌龊卑鄙，或昏聩糊涂，或腐败堕落，构成一幅清末富僚的百丑图。

本书是我国第一部在报刊上连载、直面社会而取得轰动效应的长篇章回小说，首开近代小说批判社会现实的风气。全书结构安排与《儒林外史》相仿，演述一人后即转入下一人。如此蝉联而下，运用夸张讽刺的手法，将人物写深、写透、写活。

序

初编

卷之一

望成名学究训顽儿 讲制艺乡绅勖后进

卷之二

钱典史同行说官趣 赵孝廉下第受奴欺

卷之三

苦钻差黑夜谒黄堂 悲镌级蓝呢糊绿轿

卷之四

白简留情补祝寿 黄金有价快升官

卷之五

藩司卖缺兄弟失和 县令贪赃主仆同恶

卷之六

急张罗州官接巡抚 少训练副将降都司

卷之七

宴洋官中丞娴礼节 办机器司马比匪人

卷之八

谈官派信口开河 亏公项走头无路

卷之九

观察公讨银翻脸 布政使署缺伤心

卷之十

怕老婆别驾担惊 送胞妹和尚多事

卷之十一

穷佐杂夤缘说差使 红州县倾轧斗心思

卷之十二

设陷阱借刀杀人 割靴腰隔船吃醋

续编

卷之十三

听申饬随员忍气 受委屈妓女轻生

卷之十四

剿土匪鱼龙曼衍 开保案鸡犬飞升

卷之十五

老吏断狱着着争先 捕快查赃头头是道

卷之十六

瞒贼赃知县吃情 驳保案同寅报怨

卷之十七

三万金借公敲诈 五十两买摺弹参

卷之十八

颂德政大令挖腰包 查参案随员卖关节

卷之十九

重正途宦海尚科名 讲理学官场崇节俭

卷之二十

巧逢迎争制羊皮褂 思振作劝除鸦片烟

卷之二十一

反本透赢当场出彩 弄巧成拙蓦地撤差

卷之二十二

叩辕门荡妇觅情郎 奉板舆慈亲勖孝子

卷之二十三

讯奸情臬司惹笑柄 造假信观察赚优差

卷之二十四

摆花酒大闹喜春堂 撞木钟初访文殊院

三编

卷之二十五

买古董借径谒权门 献巨金痴心放实缺

卷之二十六

模棱人惯说模棱话 势利鬼偏逢势利交

卷之二十七

假公济私司员设计 因祸得福寒士捐官

卷之二十八

待罪天牢有心下石 趋公郎署无意分金

卷之二十九

傻道台访艳秦淮河 阔统领宴宾番菜馆

卷之三十

认娘舅当场露马脚 饰娇女背地结鸳盟

卷之三十一

改营规观察上条陈 说洋活哨官遭殴打

卷之三十二

写保摺筵前亲起草 谋厘局枕畔代求差

卷之三十三

查帐目奉札谒银行 借名头敛钱开书局

卷之三十四

办义赈善人是富 盗虚声廉吏难为

卷之三十五

捐巨资纨绔得高官 吝小费貂珰发妙谑

卷之三十六

骗中骗又逢鬼魅 强中强巧遇机缘

四编

卷之三十七

缴宪帖老父托人情 补札稿宠姬打官话

卷之三十八

丫姑爷乘龙充快婿 知客僧拉马认干娘

卷之三十九

省钱财惧内误庸医 瞒消息藏娇感侠友

卷之四十

息坤威解纷凭片语 绍心法清讼诩多才

卷之四十一

乞保留极意媚乡绅 算交代有心改帐簿

卷之四十二

欢喜便宜暗中上当 附庸风雅忙里偷闲

卷之四十三

八座荒唐起居无节 一班龌龊堂构相承

卷之四十四

跌茶碗初次上台盘 拉辫子两番争节礼

卷之四十五

擅受民词声名扫地 渥承宪眷气焰薰天

卷之四十六

却洋货尚书挽利权 换银票公子工心计

卷之四十七

喜掉文频频说白字 为惜费急急煮乌烟

卷之四十八

还私债巧邀上宪欢 骗公文忍绝良朋义

五编

卷之四十九

焚遣财伤心说命妇 造揭帖密计遣群姬

卷之五十

听主使豪仆学摸金 抗官威洋奴唆吃教

卷之五十一

覆雨翻云自相矛盾 依草附木莫测机关

卷之五十二

走捷径假子统营头 靠泰山劣绅卖矿产

卷之五十三

洋务能员但求形式 外交老手别具肺肠

卷之五十四

慎邦交纡尊礼拜堂 重民权集议保商局

卷之五十五

呈履历参戎甘屈节 递衔条州判苦求情

卷之五十六

制造厂假札赚优差 仕学院冒名作枪手

卷之五十七

惯逢迎片言矜秘奥 办交涉两面露殷勤

卷之五十八

大中丞受制顾问官 洋翰林见拒老前辈

卷之五十九

附来裙带能谄能骄 掌到银钱作威作福

卷之六十

苦辣甜酸遍尝滋味 嬉笑怒骂皆为文章

话说赵家中举开贺，一连忙了几天，便有本学老师叫门斗传话下来，叫赵温即日赴省，填写亲供。开贺已毕，即须填写亲供，一笔不漏。当下爷儿三代，买了酒肉，请门斗饱餐一顿，又给了几百铜钱。门斗去后，赵温便踌躇这亲供如何填法。幸亏请教了老前辈王孝廉，一五一十的都教给他。赵温不胜之喜。他爷爷又向亲家方必开商量，要请王孝廉同到省城去走一遭，随时可以请教。邀请王孝廉同行，方挽到王乡绅家，引荐钱典史一同进京，是文章移花接木法。方必开一来迫于太亲翁之命，二来是他女儿大伯子中举的大事，还有什么不愿意的？随即满口应允。赵老头儿自是感激不尽。取过历本一看，十月十五是个长行百事皆宜的黄道吉日，遂定在这天起身。因为自己牲口不够，又问方亲家借了两匹驴。几天头里，便是几门亲戚前来送礼饯行，赵温一概领受。选日饯行，应有尽有。

闲话少叙。转眼之间，已到十四。他爷爷、他爸爸忙了一天；到得晚上，这一夜更不曾睡觉，替他弄这样，弄那样，忙了个六神不安。一向不曾出门，必要添置行李，所以要忙。十五大早，赵温起来，洗过脸，吃饱了肚皮。外面的牲口早已伺候好了。少停一刻，方必开同了王孝廉也踱过来。赵温便向他爷爷、爸爸磕头辞行。赵老头儿又朝着王孝廉作了一个揖，托他照料孙子；王孝廉赶忙还礼不迭。等到行完了礼，一同送出大门，骑上牲口，顺着大路，便向城中进发。

原来几天头里，王乡绅有信下来，说赵世兄如若上省填亲供，可便道来城，在舍下盘桓几日。必须要补出王乡绅写信来请，方不挂漏，方不硬出。所以赵温同了王孝廉，走了半天，一直进城，投奔石牌楼而来。王孝廉是熟门熟路，管门的一向认得，立时请进，并不阻挡。赵温却是头一遭。幸亏他素来细心，下驴之后，便留心观看。补叙乡宦人家体制，却于赵温目中写出，传神阿堵。只见门前粉白照墙一座，当中写着“鸿禧”两个大字；东西两根旗杆；大门左右，水磨八字砖墙；两扇黑漆大门，铜环擦得雪亮。门外挂着一块“劝募秦晋振捐分局”的招牌；两面两扇虎头牌，写着“局务重地，闭人免进”八个大字；还有两根半红半黑的棍子挂在牌上。大门之内，便是六扇蓝漆屏门，上面悬着一块红底子金字的匾，写着“进士第”三个字；两边贴着多少新科举人的报条，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算来却都是同年；不少新中举人报条，偏要远赴赵温的喜筵，是城里乡绅与乡下暴发户最要联络的。两边墙上，还挂着几顶帽子，两条皮鞭子。门上的人因为他是王孝廉同来的，也就让他进去。转过屏门，便是穿堂；上面也有三间大厅，却无桌椅台凳。两面靠墙，横七竖八摆着几副衔牌：什么“丙子科举人”，“庚辰科进士”，“赐进士出身”，“钦点主政”，“江西道监察御史”。赵温心里明白，这些都是王乡绅自家的官衔。亏他晓得王乡绅的衔牌，不负中举。另外还摆着两顶半新不旧的轿子。又转过一重屏门，方是一个大院子，上面五问大厅；其时已是十月，正中挂着大红洋布的板门帘。前回跟着王乡绅下乡，王孝廉给他两个铜钱买烧饼吃的那个二爷，正在廊檐底下，提着一把溺壶走来；一见他来，连忙站住。亏他不忘前情，迎上来朝着王孝廉打了一个千，问他几时来的。与小人最不可结怨，一结怨即要处处放刁，反是可思。王孝廉回说“才到”。那二爷瞧瞧赵温，也像认得，却是不理他；想是看不起他小家子。一面说话，一面让屋里坐。赵温也跟了进去。原来居中是三间统厅，两头两个房间；上头也悬着一块匾，是“崇耻堂”三个字，下面落的是汪鸣銮的款。赵温念过“墨卷”，晓得这汪鸣銮就是那做《能自疆斋文稿》的柳门先生，他本是一代文宗，不觉肃然起敬。八股家还在当令。当中悬着一副御笔，写的“龙虎”两字，却是石刻朱拓的；两边一副对联，是阎丹初阎老先生的款；又是一个文章经济。天然几上一个古鼎、一个瓶、一面镜子；居中一张方桌，两旁八张椅子、四个茶几。上面梁上，还有几个像神像龛子的东西，红漆描金，甚是好看。赵温不认得是什么东西，悄悄请教老前辈。王孝廉对他说：“这是盛诰命轴子的。”

赵温还不懂得什么叫“诰命”，连个诰命还没知道，亏他是个举子。正想追问，里头王乡绅拖着一双鞋，手里拿着一根旱烟袋，已经出来了。王孝廉连忙上前请了一个安，王乡绅把他一扶。跟手赵温已经爬在地下了，王乡绅忙过来呵下腰去扶他。嘴里虽说“还礼”，两条腿却没有动；等到赵温起来，他才还了一个揖。分宾坐下。看他历历叙来，一丝不乱，一笔不苟，确是能手。赵温坐的是东面一排第二张椅子，王孝廉坐的是西面第二张椅子，王乡绅就在西面第三张上坐了相陪。王乡绅先开口问赵温的爷爷、爸爸的好。谁知他到了此时，不但他爷爷临走嘱咐他到城之后，见了王乡绅替他问好的话，一句说不上来；连听了王乡绅的话，也不知如何回答。面孔涨得通红，嘴里吱吱了半天，才回了个“好”字。才出书房之人，确有如此情形，亏他如何描得出来，真神妙之笔也。王乡绅见他如此，也就不同他再说别的了，只和王孝廉攀谈几句。

言谈之间，王乡绅题起：“有个舍亲，姓钱，号叫伯芳，是内人第二胞兄；在江南做过一任典史。此处借王乡绅口中，先出钱典史，下文方不突如其来。那年新抚台到任，不上三个月，不知怎样就把他挂误了。却不料他官虽然只做得一任，任上的钱倒着实弄得几文回来。你们一进城，看见那一片新房子，就是他的住宅。点出钱典史住宅，下回找去，不必问信。做官不论大小，总要像他这样，这官才不算白做。现在他已经托了人，替他谋干—卜个开复，一过年，也想到京里走走，看有什么路子，弄封把八行，还是出来做他的典史。”先叙出钱典史晋京谋干，已埋根株，然后渐渐引入。王孝廉道：“既然有路子，为什么不过班做知县，到底是正印。”王乡绅道：“何尝不是如此。我也劝过他几次。无奈我们这位内兄，他却另有一个见解。他说州县虽是亲民之官，究竟体制要尊贵些，有些事情自己插不得身，下不得手；自己不便，不免就要仰仗师爷同着二爷。多一个经手，就多一个扣头，一层一层的剥削了去，到得本官就有限了；所以反不及他做典史的，倒可以事事躬亲，实事求是。做小老爷最易与地方官联络，一钱不得漏脱，真是奇想天开。老侄，你想他这话，是一点不错的呢。这人做官倒着实有点才干，的的确确是位理财好手。”官越小越贪，一点不错。王孝廉道：“俗话说的好：‘千里为官只为财’。”王乡绅道：“正是这话。现在我想明年赵世兄上京会试，倒可叫他跟着我们内兄一路前去，诸事托他招呼招呼。他却是很在行的。”不过要借此机会，代至亲省几个盘费，说来偏若好听。王孝廉道：“这是最好的，还有什么说得。”当下王孝廉见王乡绅眼睛不睬赵温，瞧他坐在那里没得意思，就把这话告诉他一遍。赵温除了说“好”之外，亦没有别的话可以回答。一个木头人，由你们打发。王孝廉又替他问：“钱老伯府上，应该过去请安？”王乡绅道：“今天他下乡收租去了。我替你们说好，明年再见罢。”早已算计停当，千拿百稳，何消再说。当下留他两人晚饭。就在大厅西首一间，住了一夜。P10-13

官之位高矣，官之名贵矣，官之权大矣，官之威重矣，五尺童子皆能知之。古之人，士农工商，分为四民，各事其事，各业其业，上无所扰，亦下无所争。其后选举之法兴，则登进之途杂。士废其读，农废其耕，工废其技，商废其业，皆注意于官之一字。盖官者，有士农工商之利，而无士农工商之劳者也。天下爱之至深者，谋之必善；慕之至切者，求之必工。于是乎有脂韦滑稽者，有夤缘奔竞者，而官之流品，已极紊乱。限资之例，始于汉代，定以十算，乃得为吏，开捐纳之先路，导输助之滥觞；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者，直是欺人之谈；归罪孝成，无逃天地。夫振饥出粟，犹是游侠之风；助边输财，不遗忠爱之末。乃至行博奕之道，掷为孤注；操贩鬻之行，居为奇货；其情可想，其理可推矣。

沿至于今，变本加厉；凶年饥馑，旱干水溢，皆得援救助之例，邀奖励之恩；而所谓官者，乃日出而未有穷期，不至充塞宇宙不止。朝廷颁汰淘之法，定澄叙之方；天子寄其耳目于督抚，督抚寄其耳目于司道，上下蒙蔽，一如故旧。尤其甚者，假手宵小，授意私人，因苞苴而通融，缘贿赂而解释，是欲除弊而转滋之弊也，乌乎可？

且昔亦尝见夫官矣，送迎之外无治绩，供张之外无材能；忍饥渴，冒寒暑，行香则天明而往，禀见则日昃而归，卒不知其何所为而来，亦卒不知其何所为而去。袁随园之言曰：“当其杂坐戏谑，欠伸假寐之时，即乡城老幼毁肢折体而待诉之时也。当其修垣辕、治供具之时，即胥吏舞文匿案而逞权之时也。”怵目惕心，无过于此。而所谓官者，方鸣其得意，视为荣宠。其为民作父母耶？抑为督抚作奴耶？试取问之，当亦哑然失笑矣。不宁惟是。田野不辟，讼狱不理，则置诸不问；应酬或缺，孝敬或少，则与之为难：大府以此责下吏，下吏以此待大府。《论语》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易》曰；“上行下效。捷于影响。”执是言也，官之所以为官者，殆可想像得之。

暴秦之立法也，并禁腹诽；有宋之覆国也，以废清议。若官者，辅天子则不足，压百姓则有余。以其位之高，以其名之贵，以其权之大，以其威之重，有语其后者，刑罚出之，有诮其旁者，拘系随之。明达之士岂故为寒蝉仗马哉？慑之于心，故慎之于口耳。其意若曰：“是固可以贾祸者。我既不系社稷之轻重，亦无关朝廷之安危。官虽苛暴，而无与我之身家；官虽贪黩，而无与我之资产。则亦听之而已矣，又何必拂其心而樱其怒乎？”

于是，官之气愈张，官之焰愈烈。羊狠狼贪之技，他人所不忍出者，而官出之；蝇营狗苟之行，他人所不屑为者，而官为之。下至声色货利，则嗜若性命，般乐饮酒，则视为故常。观其外，俪规而错矩；观其内，逾闲而荡检。种种荒谬，种种乖戾，虽罄纸墨不能书也。得失重，则妒忌之心生；倾轧甚，则睚眦之怨起。古之人，以讲学而分门户，以固位而立党援，比比然也。而官则或因调换而龃龉，或因委署而龄龅，所谓投骨于地，犬必争之者，是也。其柔而害物者，且出全力以搏之，设深心以陷之，攻击过于勇夫，蹈袭逾于强敌。宜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矣；而终不免于报复者，子舆氏曰：“杀人父者，人亦杀其父；杀人兄者，人亦杀其兄。”《战国策》曰：“螳螂捕蝉，不知黄雀之在其后。”即此类也。天下可恶者莫若盗贼，然盗贼处暂而官处常；天下可恨者莫若仇雠，然仇雠在明而官在暗。吾不知设官分职之始，亦尝计及乎此耶？抑官之性有异于人之性，故有以致于此耶？国衰而官强，国贫而官富。孝弟忠信之旧，败于官之身；礼义廉耻之遗，坏于官之手。而官之所以为人诟病，为人轻亵者，盖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南亭亭长有东方之谐谑，与淳于之滑稽，又熟知夫官之龌龊卑鄙之要凡，昏赜糊涂之大旨。欲提其耳，则彼方如巢、许之掩之而走，欲唾其面，则彼又如师德之使其自干；因喟然叹曰：“昔严介溪敬礼能作古文之人，人或讶之。介溪愀然曰：‘我辈他日定评，在其笔下。’是知古今来大奸大恶，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而惟窃窃焉以身后为忧，是何故哉？盖犹未忘耻之·字也。佛家之论因果，曰过去，曰未来，曰现在。过去之耻，固若存而若亡；未来之耻，亦可有而可无；而现在之耻，则未有不思浣濯之以涤其污，弥缝之以泯其迹者。且夫训教者，父兄之任也；规箴者，朋友之道也；讽谏者，臣子之义也；献进者，蒙瞽之分也。我之于官，既无统属，亦鲜关系，惟有以含蓄蕴酿存其忠厚，以酣畅淋漓阐其隐微，则庶几近矣。”穷年累月，殚精竭神，成书一帙，名曰《官场现形记》。立体仿诸稗野，则无钩章棘句之嫌；纪事出以方言，则无诘屈聱牙之苦。开卷一过，凡神禹所不能铸之于鼎，温峤所不能烛之以犀者，无不毕备。曹孟德得陈琳檄而愈头风，杜子美对《张良传》而浮大白，读是编者知必有同情者已。

光绪癸卯中秋后五日，茂苑惜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