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总统前来上海的时候
2001年9月11日,美国突然爆发“9·11”事件,使我深为震惊。因为就在八个多月前的2001年1月,我曾经登上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大厦,也曾经前往华盛顿的五角大楼。
理所当然,作为中国的纪实文学作家,我关注着太平洋彼岸正处于恐怖主义阴影之中的美国。
在这历史的非常时刻,在美国发生“9·11”事件之后一个多月,我准备再一次前往美国,采访“受伤的美国”。
2001年10月19日下午,我和妻“打的”前往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办理签证手续。
这天正值周末,下午原本是上海行车最拥挤的时候,今日却一反常态,一路上畅通无阻。路上不见一辆货车,只有轿车与公共汽车。马路格外整洁,不见一片纸屑。街头,鲜花与警察都比平日明显增多。天气也帮忙,秋高气爽,阳光灿烂,蓝天上飘着一朵朵纤巧的秋云。
对于上海来说,这天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APEC峰会正在这座东方第一大城举行。美国总统布什在昨日傍晚六时,从美国飞抵上海浦东机场,踏上中国的红地毯。这是布什总统第一次访华,也是美国爆发“9·11”事件之后布什总统的第一次出访。
布什总统的到来,使上海的安全警卫工作紧张到了极点,两万名警察扼守要津,待机而动。因为本·拉丹从阿富汗发出警告,声称第一号暗杀目标就是美国总统布什。不言而喻,中国方面把保证布什总统的安全作为重要任务。
原本中国方面要安排布什总统下榻上海最高楼、世界第三高楼——浦东的金茂大厦。然而,在“9·11”事件中,美国纽约曼哈顿的世贸中心姐妹大楼轰然倒塌,使美方觉得“高处不胜寒”。新建的金茂大厦虽然如云中仙阁,但在美方看来毕竟缺乏安全感。
据说,美方曾经建议布什总统住在游弋于上海附近海域的美国军舰上。且不说在军舰上住宿条件比不上五星级宾馆,而且军舰也并不安全,何况让一国总统住在军舰上也太丢中国的面子。
也曾经考虑让布什总统住上海的别墅。中国方面曾提议让布什总统住上海西郊宾馆,那是毛泽东、邓小平来上海时常住的地方,也是英国女王曾经下榻之处。那里不高,也就不那么“寒”。不过,如果恐怖分子驾机像撞击华盛顿五角大楼那样俯冲攻击,自然是防不胜防。何况那里离上海虹桥机场不远,飞机起降十分频繁。
最后,双方还是商定,布什总统下榻于上海南京西路五星级的波特曼酒店。那里不高也不矮,处于闹市之中,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布什总统抵达上海波特曼酒店之后,晚八时多,江泽民即去看望,作礼节性拜访。
19日上午,布什总统前往江泽民主席下榻的西郊宾馆“睦如居”进行会谈。中午,江泽民设宴招待布什总统……
我恰恰在这个当口上,前往位于上海淮海中路与乌鲁木齐路交叉口的美国领事馆办理签证手续。
由于我去美国,每次都是只住两个月左右——虽然美国领事馆每次都给我半年内多次往返美国的签证,而且入境时都给我半年的居留期。像我这样总是提前回来,有着“良好纪录”的人,再去美国,可以“免面谈”。
所谓“免面谈”,即不必去美国领事馆当面办理签证,而是只需到离美国领事馆一箭之遥的中信实业银行办理“转交手续”。也就是把护照以及签证所需文件交给他们,由他们转交美国领事馆,“免”去了与领事“面谈”,这便叫“免面谈”。能够享受“免面谈”待遇的,差不多都能获得签证。
尽管我可以“免面谈”,我还是让司机把轿车开往美国领事馆。我是想看看如今等候签证的队伍长不长,拒签率高不高——因为在“9·11”事件之后,据说前往美国的人大为减少,生怕美国不安全,一怕所乘的飞机成了“飞弹”,二怕染上可怕的“炭疽病”……当然,我不在乎这些,所以也就在如此“危险”的时刻前往美国。
往日,到了下午一时多,美国领事馆前面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然而,今日一反常态,美国领事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美国领事馆门口,空荡荡的,门可罗雀。
原来,由于布什总统来到上海,美国领事馆暂停签证。也正因为布什总统来到上海,美国领事馆生怕恐怖分子前来捣乱,所以成了“重点保护单位”。
我只得直接在中信实业银行门口下车。步人银行,店堂里空空如也。我来到“免面谈”办事处,接待小姐看了一下我和妻的护照以及签证申请表,当场把其他所有的文件退回,诸如经济担保书、邀请书之类。她说,对于你们来说,已经不需要这些文件了。我和妻每人交了405元人民币的签证费,另外又各交了200元的“转交费”,短短两分钟就办完了“免面谈”手续。
接待小姐把收据交给我。她说,由于明后两天是双休曰,加上美国领事馆又因布什总统的到访,暂停签证数日,所以你们要到26日方可前来领取签证。
就这样,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办完了“免面谈”的手续。
此后,在五年内,我和妻都可以这样“免面谈”办理赴美签证。本来,我可以在美国申请绿卡。然而,“免面谈”手续如此简便,所以是否申办美国绿卡都无所谓了。
在回家的路上,同样畅通无阻。司机对我说:“如果APEC会议天天在上海召开,交通天天这样通畅,那该多好!”
上海街头处处鲜花怒放。在APEC会议期间,四百万盆鲜花把上海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家门口的二十多米宽的那条不大不小的苏州河支流,这几天河水变得格外清爽。这是因为换水系统加强了更换新水,使原本黑臭的河水迅速变清了。
这次出席APEC会议的国家元首和地区领导人总共有二十位,最引人注目的是美国总统布什。二十五年前,小布什曾经来过上海,他是从美国前往北京探望美国驻中国联络处主任、父亲老布什的时候,路过上海。二十五年之后的上海,已经今非昔比。面对上海浦东崛起的崭新的高楼群,穿上蓝色唐装的布什总统感叹上海巨变,他的话通过媒体向全世界广为传播,使东道主倍感兴奋。这套织有牡丹图案和“APEC”字样的唐装的设计者,一位年轻的姑娘,一下子也成了新闻人物。
出席APEC会议,领导人差不多都带了夫人——准确地讲,是带了配偶,因为菲律宾总统和印度尼西亚总统是女性,她们带了丈夫。布什总统却没有带夫人前来上海,这表明美国正处于非常时期,也表明布什总统此行充满危险性,因为恐怖分子把袭击的目标对准丁他。
领导们在上海忙于开会、相互会见,而配偶们则很逍遥,由江泽民夫人王冶坪领着游豫园、游周庄。王冶坪毕竟上了年纪,充当“第二主人”的是香港特首董建华的夫人,因为她是上海人,能够操一口上海话。坐在豫园包厢里看中国戏剧,坐在一叶轻舟里游水乡周庄,尽管如此惬意,细心的主人还是提醒元首夫人们别穿高跟鞋,而是给每人送上一双软底鞋。元首夫人们喜欢上海的小枣粽子,也喜欢上海的芡实、豆腐干以及五香豆。 P2-4
这是永远难忘的历史时刻:2001年9月11日早上8时46分,一架波音767客机在恐怖分子的挟持下对着纽约世界贸易中心的北塔撞了过去。仅仅13分钟后,又一架被恐怖分子挟持的客机撞向世界贸易中心的南塔。曾经是纽约最高建筑的双子星楼在烈焰中轰然倒地。2752人在这次世纪浩劫中罹难。
在美国陷于“9·11”的悲痛时刻,我从上海赶往纽约,在世界贸易中心的废墟前进行了诸多采访。此后,我曾经两度前往美国,只是奔波于美国西部,没有去纽约。如今,六个春秋过去了,在2007年7月,我终于又一次来到纽约,理所当然,我把重访世界贸易中心原址,当成了首要的任务。
在“9·11”世界贸易中心双子星楼倒坍之际,位于双子星楼底下的地铁站也被摧毁了。那时候,我是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世界贸易中心废墟。这一回,我居然可以乘地铁来到那里。令我惊讶的是,虽然世界贸易中心已经被彻底摧毁,但是修复之后的地铁的站名仍然是“World Trade Center”——世界贸易中心!
世界贸易中心地铁站是一个非常繁忙的地铁站,很多地铁线路从这里经过。这个枢纽车站遭到破坏,给数以万计的曼哈顿的上班族带来极大的不便。正因为这样,在着手清理世界贸易中心废墟之际,纽约市政府就开始重建世界贸易中心地铁站。花了26个月时间,花费了5.66亿美元,世界贸易中心地铁站终于在2005年11月23日重新启用,纽约市市长登上第一列从这里驶出的地铁列车,表达了对于这一胜利的欢悦之情。特别令我感动的是,虽然世界贸易中心已经不复存在,纽约人仍把这个地铁站的站名叫做“世界贸易中心”。重建工作的负责人之一约瑟夫·西摩说:“之所以把它命名为‘世界贸易中心站’,是要表达对死在这里的人们以及他们英勇事迹的尊重。同时,我认为这也代表着一种希望,世界贸易中心将再会有强劲而富有意义的大发展。”
世界贸易中心地铁站依然熙熙攘攘。我特意在写着“Worod Trade Center”站名的牌子下拍照留念。我兀然见到地铁站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巨幅黑白照片,那是遭到“9·11”恐怖袭击之后的满目疮痍的世界贸易中心废墟照片,给人以一种心灵的震撼感。我仿佛回到六年前在这里见到的惨不忍睹的那一幕。
我走出世界贸易中心地铁站,夏日的阳光是那么的耀眼,洁净的蓝天上白云舒卷。地铁站的上面,便是当年世界贸易中心的废墟。我急切地朝那里走出,我发现,当年堆满花圈、死难者照片的地方,如今是一堵用铁板筑成的漆成青灰色的围墙。这围墙严严实实包围了整个世界贸易中心废墟。在围墙之上,我只见到吊车长长的铁臂来来往往,没有见到从围墙后面冒出的脚手架。这表明,世界贸易中心的重建工作,进展缓慢。那高耸入云的双子星大厦倾覆在一刹那,而重新站起来却需要很多个日日夜夜。
我走近围墙,见到有些地方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在铁丝网上蒙了一层绿色塑料纱,有的塑料纱已经被好奇的路人挑开,可以从铁丝网的网眼里觑见工地。我透过网眼一看,原本堆满水泥残垣的世界贸易中心废墟,如今已经被清理干净,成了一个下凹十多米的巨大的水泥坑,许多工人正在那里灌水泥浆。也就是说,世界贸易中心的重建工作已经开始,但是目前仍处于建设地基的阶段。我正在透过网眼观看并拍照,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朝前指了指。我走了过去,那里是一扇大门。当大卡车进进出出的时候,大门就打开了,可以非常清楚观看世界贸易中心工地。看管大门的黑人特别友好,冲我笑笑,当卡车开过之后,还特地不把大门关上,任我拍摄工地照片。其实,世界贸易中心工地本来大可不必这样严加看管,只是“9·11”的阴影尚未散去,这“零地带”成为纽约最敏感的地带,所以防范也格外严密。 世界贸易中心的重建工作举世瞩目,却又举步维艰,内中的因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废墟的清理工程量巨大,而从瓦砾堆中寻找遇难者遗骸的工作又是那么的费时;
其次是筹集资金困难重重,以至四位美国前总统出面为此筹款,也收效不大。资金的来源之一是保险公司的赔款,而赔款的多寡又陷入马拉松式的诉讼之中;
第三是重建的方案意见纷纭。最初,纽约市市长朱利安尼主张在世界贸易中心原址只建纪念碑和公共绿地,禁止建造新建筑。但是,迈克尔·布隆伯格在2002年1月就任纽约市长之后,主张那里既要建造一个纪念碑,同时也要进行商业综合开发。于是,各种各样的重建设计方案从世界各地送往纽约。
经过反复评审,2003年2月,选定由波兰裔美国建筑师利贝斯金德设计的自由塔为最终入选方案。自由塔的高度为1776英尺(541.3米),象征美国建国的年份——1776年。自由塔从底层至七十层作为办公区,七十层以上将利用悬索结构建造一个观光区。加上顶部的电视天线,自由塔总的高度将超过2000英尺(609米),建成之后将名列世界最高建筑之冠。自由塔预计耗资十五亿美元,将耸立在世贸遗址西北侧,而非世贸双塔当年的位置。
原本计划自由塔的奠基典礼在“9·11”三周年纪念日举行,大楼将于2008年竣工。好事多磨,实际上这一工程直到2006年4月才正式启动。正因为这样,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施工,眼下还只在打地基而已。另外,在世贸中心遗址东侧将修建三座写字楼,高度分别为七十八层、七十一层和六十一层。纽约州州长帕塔基称,这三座大楼保持了世贸中心遗址圣洁的氛围。
重建工程取得进展的,除了地铁站修复并通车之外,在2006年5月23日,世界贸易中心七号楼重建竣工。在“9·11”恐怖袭击中,四十七层的七号楼虽然没有直接被飞机冲撞,但是在烈火中依然受到重创,挣扎到当天下午五时全楼倒坍。这座最晚倒下去的大楼,最早重新站了起来。重建的七号楼总共五十二层,建成之后曾经引起一阵喜悦,接踵而至的却是一脸苦楚:很多人的心头难以拂去“9·11”阴影,不愿把公司设在这里,这座一百七十万平方英尺的大厦出租率还不到25%!
困境还不仅仅是出租率低,世界贸易中心所在的曼哈顿下城至今没有走出“9·11”的阴影,租金大大低于曼哈顿中城。惟有头脑灵活的华人,尤其是温州人,乘租金低迷之际进军曼哈顿下城。
2007年9月11日,是“9·11”事件六周年纪念日。纽约市长布隆博格在7月30日宣布,由于遗址现场正在施工,“9·11”六周年祭奠仪式移至世贸中心遗址东南的祖科蒂公园举行。许多遇难者家属坚决反对,认为那里不具有纪念意义,他们希望今年仍像往年一样在世贸中心大楼坍塌后留下的大坑旁进行悼念。在过去五年中,每逢9月11日,哀悼者都会来到世贸中心遗址,诵读罹难者名单。遇难者家属沿着斜坡走
我绕着世界贸易中心遗址整整走了一圈,久久陷入沉思。这里既是美国无比繁荣的所在、无比发达的象征,也是美国的创深痛巨的所在、心灵蒙尘的象征。崭新的摩天大楼自由塔正在这里崛起,无疑将承载着悲怆,也承载着希望;承载着历史,更承载着
叶永烈
2007年9月
《挥之不去的“冷血杀手”》系“叶永烈看世界”丛书之一,“9·11”恐怖袭击事件是举世瞩目的大事,虽然过去了几年,但“9·11”改变了美国也改变了世界,叶永烈先生是关注重大政治事件的著名纪实文学作家,他在“9·11”事件发生后不久,专程前往美国采访,以纪实文学作家的视角对“9·11”之后处于非常时期的美国,作了生动、翔实又充满细节、花絮的记述,又对“9·11”之后的美国和世界格局做了分析。书中信息极其丰富,而且立论公允、客观,文笔流畅,娓娓道来,具有极强的可读性。
“9·11事件”发生后,著名作家叶永烈不仅马上亲赴现场,而且还采访了“9·11事件”的目睹者,书中披露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并分析了此事件对美国乃至世界政洽走向的影响。该书资料翔实,立论公允,具有极强的可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