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浪花集(张允和作品集)(精)》是享誉海内外的“合肥四姐妹”之一,被誉为“最后的闺秀”的张允和晚年主编的家庭刊物《水》的选集。整本书浸透着一个世纪沉淀下来的人伦至情。《浪花集》起于张家自办刊物《水》,文章来源除了张家兄弟姐妹,亦有他们的师友。这些文章叙述的时限从晚清到现代(约150年),叙述的人物从祖先张树声到子孙周安迪。《水》的文章充满了真实、爱心和亲情。每一朵浪花皆是一个生动的故事: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损资兴学的开明人士;坚贞不屈的革命烈士;驰名中西的语文学者;星斗其文的一代文豪;聪慧敏思的白发才女;笔耕不辍的耋耋老人;相濡以沫的患难夫妻,还有,稚趣可爱的小小儿童……她们,叙述了一个家族的古今中外的真人真事,令人感慨、令人悲愤、也令人欢悦和振奋。
这本《浪花集(张允和作品集)(精)》中的所有文章来源于《水》。《水》的文章充满了真实、爱心和亲情,是个小小的家庭刊物,却被资深的大出版家范用先生誉为“本世纪一大奇迹也”。
《水》第一号信
亲爱的姐妹兄弟:
约七十年前,我们姐妹兄弟办了一个叫《水》的小刊物。今天我建议继续办下去。
多少年来我有一个心愿,想写我们的爸爸张吉友。叶圣陶先生也几次催我写,寰和五弟也要我写。可是我年老多病,白内障做了两次手术,植入人工晶体,眼睛是好了许多。最近一年来身体比较好一些。我想,不但要写爸爸的事,还要写我们一家人的真人真事。这是一个宏大的工程,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成的。因此,我要发动张吉友一家人,就是我们爸爸的十位子女和他们的配偶来完成,也要他们的子女共同努力来完成。
我有一个建议:首先,大家都来写爸爸的回忆录,抄录有关爸爸的日记、信件、文件等资料;其次,写自己,写配偶,写子女,甚而至于孙子、重孙子都可以;最后,可以写在我家门里的外人,如教书先生、保姆、门房、厨子等。写好或抄好寄给我整理。我的第一封信要求你们,写爸爸,当然包括大大和妈妈。再写你的保姆,最好能在今年年底寄给我。我自幼在家塾念古书,最佩服的古人是司马迁。我想用司马迁的体裁写,写一篇叫《保姆列传》。各人写各人熟悉的人和事。
附给你们我写的三篇短文:《本来没有我》(写我自己)、《看不见的背影》(写爸爸)、《王觉悟闹学》(写四妹充和)。供参考。
1995年2月开始,我在学电脑打字。到现在已经打了二十封信、五篇文章。《看》《王》两文就是用电脑打的。我这封信也是用电脑打给你们的。
祝合府安康!
张允和
1995年10月28日
复刊词
六十六年前,我们张家姐妹兄弟,组织了家庭小小的刊物叫《水》。那时我们年少,喜欢水的德性。正如沈二哥(从文)说过:
水的德性为兼容并包,从不排斥拒绝不同方式,侵入生命的任何离奇不经事物,却也从不受它的影响。水的性格似乎特别脆弱,极容易就范。其实,则柔弱中有强韧,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却滴水穿石,无坚不摧。
如今,我们的“如花岁月”都过去了。但是,“人得多情人不老,多情到老情更好”,我们有下一代、下下一代。我们像细水长流的水一样,由点点滴滴的细水,流到小溪,流到小河,流到大江,汇入汪洋的大海!
水啊!你是生命的源泉!
张允和
1996年2月7日
为乐益同学录写序 我国往日科举时代,唐朝进士有雁塔题名故事,后世传为佳话。降至前清,每逢举行考试年份,有乡试、会试同年齿录刊行。同时获榜者,互相称为同年,毕生交情甚笃。
顾彼时士人,多数闭户读学,偶以同试、同榜之机遇,成就一种交际,不但本身重视,往往一二世后,认为世交,不废联络。汨入社会服务,同在一界或同在一事业者,因联络有素之故,较之他人,能少隔阂,增进效益。
今诸毕业同学,自入本校以来,数年同师同级,受课一室之内,平时同坐同息,切磋互助,其相互关系之切,内心相知之深,迥非泛泛可比。当此毕业离校之际,共聚精神,为编纪念册之举。出校以后,宝此一篇,珍重前程,增加回忆,为意甚佳。顾冀牖有不能已于怀,愿更进一言于诸同学者。
窃以为人世间为过去、现在、将来所构成。过去良好环境与情感,诚宜重视;现在纪念方法,诚宜举行;而将来维持本级联络关系,充分发展各人之意志能力。加入本校校友会,一方为本校繁荣献尽心力,一方协助本校为民族社会切实服务。久志不忘,锲而不舍。积之岁月,于母校社会必能皆有梓补。则形迹虽散处各方,而致力之目标合一。益己及人,必获常乐。是则冀牖所望诸同学于无穷,而诸同学必能副同堂师友及冀牖之所望也。
张冀牖(张吉友)
编者注:这是我们的爸爸在1932年(民国二十一年),写给苏州乐益女中毕业同学录的序,由乐益王莲华同学珍藏多年,最近贡献出来的。因为辗转相抄,可能有一些错误的字句。我们的爸爸,生前有大量的著作,可是保存下来的很少很少,诗词不到十篇,文章仅此一篇。爸爸的诗词,将陆续发表在《水》上。希望我们十家姐弟收集爸爸的诗文,保留下来,传给后世子孙。希望至亲好友,多多给我们的《水》一些滋润。
1996年5月25日(P001-005)
前言
七十二年前(1930)《水》从苏州九如巷涓涓流出,六年前(1996)在北京后拐棒胡同复刊,四个月一期,六年来出版了二十期,载文三百余篇。《水》的朵朵浪花不仅流遍了祖国大江南北,并随着太平洋滚滚波涛流向彼岸。
《水》是个小小的家庭刊物,但她却被资深的大出版家范用先生誉为“本世纪一大奇迹也”。名记者、作家叶稚珊女士称她:“这是一本发行量最小、办刊人年龄最高、装潢最简素、曲高而有和者的刊物。”
《水》的文章充满了真实、爱心和亲情。她们就像一朵朵纯洁、挚情的浪花,她们叙述的时限从晚清到现代(约一百五十年);叙述的人物从祖先张树声到子孙周安迪(时历七代)。每一朵浪花皆是一个生动的故事: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捐资兴学的开明人士;坚贞不屈的革命烈士;驰名中西的语文学者;星斗其文的一代文豪;聪慧敏思的白发才女;笔耕不辍的耄耋老人;相濡以沫的患难夫妻;还有,稚趣可爱的小小儿童……她们,叙述了一个家族的古今中外的真人真事,令人感慨,令人悲愤,也令人欢悦和振奋。
允姐在世时和北京新世界出版社张世林先生商定出版《水》的选文集——《浪花集》,已由允姐选辑六十四篇,校阅已基本完成,不幸她溘然去世。去世前数日,嘱我续校并撰写前言。《水》的复刊由允姐倡议、实现,并任主编。想到她在耄耋、病重之年,爱护《水》,关心《水》,为《水》工作,不辞辛劳,以至心力交瘁,不禁黯然泪下。亲爱的二姐,我们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出版《浪花集》,办好《水》,来纪念你——《水》的创始者之一、《水》的复刊倡议者!
张寰和
2002年10月4日于苏州九如巷老家
后记(一)
张允和有十位姊妹兄弟。前面四位是姊妹,后面六位是兄弟。四位姊妹在初中读书的时候,课余办了一个家庭刊物,自己写稿,自己油印,题名为“水”。这是家族和亲友间的联络和娱乐的小玩意儿,“不足为外人道也”。
七十年之后,张允和已经八十六岁,怀念姊妹兄弟和至亲好友,异地异邦,四散飘萍。她重新编印这个久已停刊的《水》,借以凝聚亲情、互通声气。起初她一人自写,自编,自印,自寄,每期只有二十五份。后来亲友中感兴趣的人渐多,增加到一百多份。
想不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被有名的记者叶稚珊女士看到,她在报刊上发表文章说,这是天下最小的刊物。更想不到被大名鼎鼎的出版家范用同志知道了,他发表文章说,这是20世纪的一大奇事。于是《水》的潜流,渗出了地面。
新世界出版社张世林先生,建议把《水》中文章选择一部分,编成一本书,公开出版,以便让对这个别出心裁的家庭刊物有兴趣的广大读者,一睹为快。张允和欣然从命,会同三妹张兆和,编成这本《浪花集》。
《浪花集》正在编辑排印的时候,张允和在2002年8月14日忽然去世了,享年九十三岁。半年以后,在2003年2月16日,三妹张兆和,沈从文先生的夫人,也忽然去世了,享年九十三岁。姊妹两人,先后去世,都是享年九十三岁。九十三岁,是人生的一个难关吗?
我的夫人张允和的去世,对我是晴天霹雳。我们结婚七十年,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二人之中少了一人。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一时透不过气来。后来我忽然想起有一位哲学家说过,“个体的死亡是群体发展的必要条件”,“人如果都不死,人类就不能进化”。多么残酷的进化论!但是,我只有服从自然规律!原来,人生就是一朵浪花!
周有光
2003年4月2日,夜半,时年98岁
水的德性为兼容并包,从不排斥拒绝不同方式,侵入生命的任何离奇不经事物,却也从不收它的影响。水的性格似乎特别脆弱,极容易就范,实则柔弱中有坚韧,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却滴水穿石,无坚不摧。——沈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