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真正目的,是学会控制自心,使心不受外在事物的操控。就好比我们看电影,因为知道它是假的,所以即使会动感情,也能随时跳出故事场景,这就是出离心的简单表现——我们并没有真的身陷其中,我们的心是自由的。同样,在人间这座剧场当中,如果我们学会以出离心面对生命的大戏,就将获得自我控制的能力,因而能够在生活中自在自如,懂得欣赏和感谢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文字看似简单,却包含深入浅出的层层奥义。下笔如行云流水,诙谐幽默又字字珠玑,在轻快的字句后面,充满了引导无明众生脱离轮回的佛菩萨大悲大愿。而最为可喜的是他个人风格低调,修为高尚,拥有无数读者。
无论是不是佛教徒,本书内容都会徐徐导入我们的内在,诱发出本该有的淡定自在,进而让我们认知因缘和合的运作,得以走出生命困局,获得某种层次的解脱。
本书是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在世界各地的讲法合集,以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和通俗幽默的语言,深入浅出地讲解了佛教的诸多重要观念,包括见地、修道、行为之间的关系;禅定的实质和要诀;十二缘起法的发生过程;金刚经的核心内涵;福德的含义和积聚方法;关于临终和中阴的指导,等等。
生命是什么?
再回到理论的方面。有个问题已经被人们有意、无意地问过很多次了,就是“生命是什么?”我们做工作以谋生,但谋的什么“生”呢?我们到底是为工作而生活,还是为生活而工作?这个生命的背后是否另有一些东西呢?这个生命到底是如何开始的?
有些聪明人曾想过这个问题,并试着去解答。不只是佛教徒,许多其他宗教人士亦然,比如基督教徒或印度教徒,他们也尝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认为,生命是上帝的创造,我们的人生目的就是侍奉上帝,如果你违背上帝的意旨,你就是罪人,如果遵从上帝的意旨,你就被允许进入天堂,但你不能成为上帝,上帝永远高人一等。有意思的是,他们中的很多人认为一切都是上帝的创造,但佛教徒并不相信这一点。在印度,佛教有四种教派,“说一切有部”、“经量部”两者属于小乘,另外还有“唯识”和“中观”理论。我们应该属于中观派,但事实上我们连佛教最基本的理论——“说一切有部”都还不了解。
“说一切有部”与“经量部”的理论
研究“说一切有部”十分有趣。近年来在西方,比如芝加哥大学、波士顿大学,一些人对最基层的教派非常有兴趣,认为“说一切有部”这种最基层的教派是非常科学的,他们甚至还跟印度教有过许多辩论。他们不相信上帝创造了一切。谁是上帝呢?人们说的“上帝”是什么意思?上帝至少要有三种特质。他必须有无所不知的智慧,如果没有这个的话,他不就跟我们一样哕;他必须对众生有平等的慈悲,不管对敌对友,都要有同样的慈悲;他必须有帮助别人的能力。拥有这三种特质,才能被称为上帝。
“说一切有部”却说,如果上帝创造了我们,难道他不晓得我们在受苦吗?他若有智慧,就应该知道。如果他知道,难道对我们没有慈悲吗?他有能力呀,他若有创造我们的能力,也应该有能力停止我们的痛苦,把我们带上天堂。那为什么他不这么做呢?难道他喜欢看到我们在这里受苦?像这一类的辩论有许多。
佛教徒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所以我们会这么问:我们不相信有上帝,那么是谁创造了所有这些生命呢?谁创造出山川、河流,这种种一切?对此,“说一切有部”给出两个答案。他们说创造者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很小很小的原子,由它创造出各种物体的形状、颜色等。各位看,这是非常科学的讲法。原子是这么小,无法再被分裂,而在特定因缘之下,原子聚集起来,就形成一个大东西,这是客观的造者的。科学家相信这一点,他们相信我们的心也是由非常小且数量无限的原子所创造,他们相信这样的理论。
今天是以概论来谈佛教,所以就不多说“经量部”这一派,因为他们讲的与“说一切有部”几乎完全一样。
唯识宗的理论
“唯识宗”认为这两个基层教派讲得都不够好。他们觉得,不相信上帝是创造者,这说得不错,但这两派也犯了错误。唯识宗根本不相信有个最小的原子,那是幻想,因为形状大小之分是个幻想。当只有两个东西时,自然可以说一个较大、一个较小;可是当有更小的东西出现时,原本较小的就变成较大的了。因此大小并非绝对,而是随情况改变。唯识宗并不相信有最小的原子,却相信一切唯心造。这是很高级的哲学,“唯识”是佛教最伟大的派别之一。
如果我们明白这些,就能了解一些佛法。我们可以接着问,为什么一切唯心造?唯识宗给出一个答案,他们说,一切物体和现象都可分为两种,一者客体,一者主体;一切客体和主体都是同时出现,所以一切唯心造。这有点儿难理解,我作个比喻来说明。
在座各位有些人以前没见过我,甚至十年前都没听过我的名字。我这个人,我的逻辑,我的哲学,那时并不存在于你的世界里,直到你看到这个人,听到这个人,这个人的外表和声音才在你心中留下印记。不过这时你可以想,他二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因为你可以将现在投射到过去,猜想二十年前他一定还是个婴儿;你也可以将现在投射到未来,他就成了老人。
再举一例,比如说他吧,对他的父亲来说,他是个可爱的儿子;对他的太太来说,他是个唠叨的丈夫;对他的女朋友来说,他是个帅哥;对他的儿子来说,他是个慈爱的爸爸;对他女儿来说,他是个严格的父亲。你看,一个人可以有很多身份——儿子、丈夫、爸爸。怎么会这样呢?因为不同人的不同投射产生了这些变化。由此来看,一切由心造。
还可以举一个例子,比如说他吧,一定会有些人喜欢他,对这些人来说,他长相不错,是个好人;但对那些不喜欢他的人来说,他的外表、发型、走路的样子,以及他所做的一切,都令他们生气,即使他一动不动也一样。这就表示,不仅大小、形状、颜色是唯心所造,世界上的美丑、好坏,也都是我们的心所造。因此“唯识宗”相信:一切唯心造,心是唯一真正而究竟存在的东西。
中观派的理论
最后我们要谈的是中观派。中观派认为,甚至连心都不存在,一切都是空性。在究竟上,一切是空;而在相对上,一切都能呈现,但并非以某种方式呈现,就表示以那种方式存在。
比如说一杯水,对我们来说是一杯水,但如果你放一条小鱼在里面,然后问它:“这是什么?”你想它会怎么回答?我不认为它会说这是水,因为这必然是它的家,在里面可以游泳、睡觉,所以它必定有不同的想法。我们人类认为这是水,但对鱼来说这应该是它的家。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存在?家还是水?人类是很自私的,我们向来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所以依我们来看一定是水,鱼才是错的。这是我们的想法,但也正是我们的错误所在。我们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并非鱼的家。我们不能证明水就是水,我们只是这样相信,对吧?如果真有一场人与鱼的争论,一方说这是水,一方说这是家,那么孰是孰非很难断定。用投票的方式分胜负吗?那么我们一定会输,因为鱼比人多。
所以最好的说法是,在实相上,杯中的东西既不是水也不是家。那它是什么?是空。就是无物存在,什么都没有。但在相对上,它可以是任何东西,而且因为它可以是任何东西,金刚乘就能把它当成灌顶的所依之物,当做甘露。对金刚乘的人来说,这是甘露,对鱼来说,这是家。是心在做断定。
灌顶
我们来讲一些灌顶的事情。灌顶的梵文是Abhisheka,意思是“丢掷”或“倒入”。一般来说,灌顶几乎相当于加持,但若以我们刚刚的逻辑来谈,灌顶便有更为奇妙的作用,它超越加持,是一种引介。
好比你不认识某个人,你的朋友介绍你们认识,你就多了一个认识的人。就像这样,你对许多事不太了解,比如说你不了解水,你被自己所定义的水限制住了,而水是很灵活的。因此为了要将水的灵活性引介给你,金刚乘把水用作灌顶的所依物。灌顶传达给你什么?它将生命经验的真实自性引介给你。它告诉你,从无始劫以来,我们即有无明,从无明产生五种情绪——贪、嗔、痴、慢、疑。当这五种情绪增长、成熟时,它就成了五蕴。接着我们便有贪欲,对自身非常执著,认为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珍贵。
我们不仅对自己的身体执著,有时对别人的身体也执著,即使身体充斥着粪便与血脓。如果我们把身体解剖开来,其实没什么可执著的。我们执著身体的哪一部分呢?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漂亮,如果你不管它,它还会变脏、变臭、变得恶心。然而我们真的有很多执著,我们成为身体的奴隶。当它冷了,我们会找东西来盖;当它饿了,我们会去吃点东西;如果有人敲你一下,你就生气。特别是,如果有人敲你,你就期待那个敲你的人说抱歉;如果他没说,你就会很生气。只要那个人向你道歉,即使他把你打得很重,几个字的抱歉也可以把你刚才所有的痛苦带走。我们的心就像小婴孩的心。你以为那个人敲你,并期待他说抱歉,但事实也许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打到你,或者他说了抱歉,可是你没听到,甚至也许他认为是你该说抱歉。所有这些情况使生活变得非常非常复杂,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有执著。
再举个例子。如果你的头撞到墙,你通常会怪罪哪一方呢?我们通常会责备这个墙怎么这么硬、怎么不会动,我们从来不责备自己,也不会骂自己的头怎么这么软。如果没有这个头,就不会撞到墙,也就不会痛了,所以你要负部分责任,因为你有这个头。而我们从来不这么想,我们都是责备别的东西,然后感到生气。这对墙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是对生命体,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我们刚刚提到五蕴,以上所说即为色蕴。讲这些会令人想睡觉,所以我不打算通通讲。
五蕴的另一蕴为识蕴。识蕴也很无明,所以我们必须清净它,就像洗衣服一样。当你洗衣服时,你洗的是什么?不是这些衣服,而是脏东西。衣服怎么可能被洗呢?你只是洗掉脏东西而已,你不想要这些暂时性的脏东西。就像这样,你净化识蕴,而不是清洗识蕴。你把识蕴当中的脏东西洗掉。以喜金刚的传统来说,识蕴的脏东西就是愤怒,愤怒必须被洗掉。要用哪种肥皂和水呢?答案是阿闲佛。不过此时你是无明的众生,你不能说:“喂,阿阙佛,你来帮我清洗我的愤怒吧!”
既然一切都是心造,你便创造一个阿阀佛的模样——蓝色,具足一切佛的功德。除此之外,你也把它转化成一个宝瓶,装有一些水,因为你认为水能清洗东西——所以金刚乘用的是这种方法。接着你把水喝下去,它会洗掉脏东西,然后会发生什么呢?当你洗衣服的时候,你把脏东西洗掉;脏东西洗掉以后,这衣服变干净了,是这样吗?不,衣服从不会变干净。因为我说过,衣服从未脏过,脏东西不是衣服,脏东西是脏东西,衣服是衣服,脏东西和衣服是分开来的。正因为脏东西和衣服是分开来的,所以才有可能把脏东西洗掉;如果脏东西是衣服,就不可能洗掉它。而既然衣服从来没有脏过,衣服怎么可能变干净呢?因此最终你领悟到,衣服就是衣服。识蕴就是阿闲佛,这个佛的能量就是如镜子一般的智慧(大圆镜智)。
五蕴、五方佛、五种智慧、五色、五种情绪(五毒)、五种法饰(比如莲花),所有这些五个、五个凑在一起,你就了解了什么是灌顶。不要认为这些东西是在外面,这些都在你里面。这是有关灌顶的简介。
P7-12
经文中提到,末法时期,追随佛陀最重要的功课是听闻佛的教法,并帮助他人听闻佛的教法。我虽不敢自称在教授时都怀着这种动机,但我渴望自己与他人能一直拥有这样的动机。
大师们传授教法时,教授的起承转合都很好。他们在不同时候,面对不同听众选用的词汇、譬喻、象征或引文都很适当。我必须承认自己没那种能力。这么说并非出于谦虚,而是因为我真的没有那种能力。
大师们的教授并非以道理为出发点,而是基于慈悲;他们并不想用知识获取钦佩,而是要分享佛法的智慧。我必须说,我自己的情况恰恰相反,不过在末法时期,即便如此也有其价值。这倒不是声称我有丰富的佛学知识,只是我有幸受教于许多大师的严格教导。我回忆他们的教诲,并尝试学习他们的教学态度。
随着现代中国在经济和物质方面快速而稳定的发展,很高兴看到许多人并未忘却灵性之道的价值;因为从物质的观点来看,灵性面向似乎毫无价值。
每当我教授时,常会因为在场听众和自己的心情,以及现场的状况而忘其所以。事后听到或读到自己的所言,我几乎受不了!尽管如此,却有一些怀抱热忱的朋友,想要把我多年的教授结集成册。不管怎么说,如果这些文字能带领众人更接近佛法,总是件令人高兴和随喜的事。但这其中一定还有一些错误和矛盾。佛陀曾提醒我们——“依法不依人”,希望读者不要因为我低估佛法,这些错误与矛盾全属我个人的过失。
《柔和声》为悉达多本愿佛学会定期发行的刊物,刊载宗萨钦哲仁波切在世界各地的教授内容。多年来,一些团体或个人想将其中的文章结集成册,但都未获得仁波切的应允。
蒋扬罗松华丹仁波切在北京的一群弟子,对宗萨钦哲仁波切的教授非常赞叹,发心要将仁波切散落在网络上的教授汇集成册。他们希望仁波切能亲自为此书命名,但去年(2009年)8月通过蒋扬罗松华丹仁波切居间联系,得知宗萨钦哲仁波切正在闭关。
于是他们自己校稿、排版,准备只在内部流通。后来消息传开,许多人纷纷表示希望大量印刷或公开出版这本书,以利益更多众生。蒋扬罗松华丹仁波切认为此事应当征得宗萨钦哲仁波切的允许,于是这群佛弟子派吴晓洋师兄为代表,去年9月再次尝试联络宗萨钦哲仁波切,后由仁波切身边的资深学生周熙玲向仁波切转达印书之意。出乎意料之外,仁波切很高兴他们提出这个请求,并嘱咐其学生们全力协助这本书的出版。
此书囊括的文章,都是根据仁波切口头教授整理出来的文稿,主要来自《柔和声》法讯。书名最后定为《钦哲文集》,以显示仁波切所代表的传承。由于含括内容甚多,整理之后编辑成两册,上册为初阶佛法教授,名为《人间是剧场》,下册是进阶佛法教授,尚在整理修订当中。
《钦哲文集》的出版是华文世界众多佛教徒的盼望。吴晓洋师兄这群法友起初的小小心愿,如今实现为利益无数人的两册文集。在本书付梓之前,要特别感谢他们的请法。此外,也要感谢长时间以来支持《柔和声》的朋友,他们协助听写、誊稿、翻译、校稿、审稿,或帮忙粘贴名条和寄发邮件,或将《柔和声》推荐给其他朋友。虽然我们已尽最大的努力,但书中仍可能有错误,这些错误都是我们的过失。
西游翻译小组
20lO年4月 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