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的友朋之道
一个人的人品如何,往往只需要观察一下他平常交往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便可以很清楚了。并且,朋友之间的书信往来、诗词唱和比奏疏之类的官样文章少一些官腔假调,多几分真心话,从中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范仲淹一生中交友很多,读书时、人仕后都有不少情投意和的朋友,甚至在朝中任职期间也有一拨时常过往的同僚,以致触犯了“朋党”大忌。专门观察一下范仲淹所交往的人,就可以从中看出,他的交友原则不是以利相交,也不像一般士人官僚那样以同乡、同年为纽带拉圈子,他是以同道为朋的。这个道,便是他一贯奉行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崇高志向。
先看一下提携过他的人和他提携过的人。
在范仲淹读书期间,姜遵曾预言他将做显官,立盛名,已如前述。这位姜遵素以刚正严肃出名,与人交往从不讲应酬话,他是真看中了范仲淹。范仲淹当司理参军时,毫州通判杨日严很看重他,据范仲淹说是“甚乎神交”,离别之后还向朝廷推荐过他。这位杨日严任转运使多年,每到一地,兴利除弊,关心民间疾苦,很有些善政。他看准范仲淹有与自己相同的地方,确实是神交不是其他。因为范仲淹不仅不讨好上司,还常为一个案子和他争论,从不屈从,并且事后还要把争论的经过原原本本记在屏风上,卸任时屏风都写满了。
极力推荐范仲淹、也的确使上劲的,是北宋的一位宰相晏殊。
晏殊还在留守南京应天府时期,就延请范仲淹去府学教书。范仲淹学问精深,教学认真,很合晏殊之意,二人时常过从,谈古论今。范仲淹与晏殊关系很好,富弼做晏殊的女婿,还是范仲淹做的媒。但二人是纯正的君子之交,绝无迎合之举。仁宗幼年继位,母太后听政,当仁宗已经能处理政事时太后还不肯还政。百官明哲保身,唯范仲淹上书直言,以太后做寿仁宗不当跪拜为借口,认为不能“亏君体,损主威”了,意思是请太后还政。晏殊闻知,责备范仲淹是沽名钓誉,太轻率了。范仲淹回到家里给晏殊写了一封长信,说自己牢记晏殊推荐之恩,为不负所望才尽心直言,没想到得罪了你。并具体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晏殊看后很受震动,给范仲淹回信说:自己当年也是这种性格,相比之下才知道自己老懦了。晏殊还对别人说,他引荐的人中最忠直最有才的就是范仲淹,他从范仲淹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范仲淹人仕前后也慧眼识英才,引荐过许多人,其中不少人后来成了有名望的大臣或有成就的学者——与他相似的人物。
就在晏殊请范仲淹到应天府讲学期间,他见一个年轻人家中贫穷却聪明好学,便用自己的钱帮他求学,并让他在府学做工,以领取月薪。十年之后,这个人成为治《春秋》的专家,改名孙复,被称为泰山学派的祖师。这时,范仲淹已离开应天府,正在西北御夏,与孙复仍有书信来往,并特别向朝廷推荐,说孙复“退隐泰山,著书不仕,心通圣奥,迹在穷谷”,是难得的人才,应予重用。推荐未果,孙复一直在泰山著书授徒,培养出一批知名学者,其中就有被称为徂徕先生的石介。
范仲淹知苏州时兴办州学,请胡瑷来讲学。胡瑗不仅学问好,人也好,他以经术教学生,视学生如子弟,学生敬之如父兄。范仲淹与胡瑗成为至交,发现此人多才多艺,品行高雅,便向朝廷推荐胡瑗为重定雅乐之人。胡瑗到朝廷任校定钟律,极为称职。后来范仲淹入朝任官职,与胡瑗常切磋琴技,并学弹《履桑曲》,被称为“范履桑”,与胡瑗互称知音。
范仲淹奉命御夏期间,欧阳修、张方平还不知名,是范仲淹引荐他们为经略安抚司的掌书记。后来二人都入朝任职,位及人臣。欧阳修还在范仲淹遭诬陷时秉公直言,斥责奸佞之人,称赞范仲淹是正人君子。
在朝中任参知政事(副相)时,经过多方考察,范仲淹向皇帝推荐了十个人:杜杞、章岷、尹源、张掞、王益柔、吕士昌、苏舜钦、楚建中、姚嗣宗和孙复。说这些人精通经术,文辞雅远,人品端正,可以任以官职。其中的杜杞求道不求享受,住的房子仅能庇风雨,一住就是二十年;张掞做知县时直接掌理租税,把里胥放在一旁,防止其中饱私囊,结果百姓们都按时把租税送到衙门口;王益柔博学多识,做官后仍手不释卷,据说后来司马光写的《资治通鉴》真正读完的就他一个人;楚建中有胆有识,在制定御夏政策方面贡献很大;苏舜钦人为进奏院之职后给范仲淹写信,批评范仲淹在当今多事之秋因循守旧,不敢革新弊政,并提出了七个方面的具体建议,与不久后范仲淹主持的“庆历新政”内容基本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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