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的主人公是以写作女权主义宣言《第二性》而著名的西蒙娜·德·波伏瓦和她的妹妹埃莱娜。她们一个是作家，一个是画家。虽然她们之间有种种差异，但俩姐妹一直都相互鼓励和扶持，最终在各自的领域获得了成功，并在争取妇女权益的道路上并肩战斗，为这项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本书作者既是两姐妹的挚友，又是她们所从事的妇女运动的追随者，她以真挚的感情、清新流畅的笔触还原了两位卓越女性的真实生活。

波伏瓦家的埃菜娜和西蒙娜俩姐妹并不相同：一个金黄头发，一个棕色头发：一个温顺，一个叛逆。尽管如此，一种永恒的眷恋联系着姐妹二人，美学观点或政治态度上的分歧不能消除这种姐妹情谊，时间的流逝更加深了姐妹亲情。当西蒙娜得到哲学教师资格证书并遇到萨特时，埃莱娜举办了她的第一个画展，并接待了毕加素来参观。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俩姐妹分开了。埃莱娜到里斯本嫁给了萨特的学生里奥内尔-德·鲁莱，一位自由法兰西的积极捍卫者，还创作了反映葡萄牙日常生活的绘画系列。德国占领时期，西蒙娜留在法国，出版了第一部小说《女宾》。国土的光复让两姐妹再次相聚。随后，她们忙碌地创作，并被卷入冷战引起的苦恼中。西蒙娜和埃莱娜走遍世界，时而聚首，时而分离。姐姐成名了，妹妹也希望出人头地，但尽管举办了许多次画展，名气还是不大。在姐妹俩的私人生活中，穿插着羡慕、失望的爱恋、对立、相互的吸引以及政治上的分歧。一九六八年五月的运动又把她们聚合在为维护妇女权益而进行的斗争中。本书作者与她们一同经历了这段时期，细致入微地叙述了两位非凡女性的欢乐、痛苦以及斗争生活。姐姐留下了数量巨大的文学著作；妹妹留下了八百余幅油画和版画。本书是二十世纪段引人入胜的历史。

序言

第一章 两个循规蹈矩的小姑娘

第二章 自由

第三章 成功

第四章 妇女的事业

第五章 名士们的迟暮

第六章 戈西维耶

附录　西蒙娜·德·波伏瓦著作目录

第一章 两个循规蹈矩的小姑娘

在雅各布街德西尔私立教会学校的教室里，小姑娘们坐在圆桌周围的板凳上。跟世俗学校相反，教会学校的学生们规定不用单人课桌。

在她们身后，坐着她们的母亲，手里拿着绣花用的布和线，在做各式各样的针黹活计。孩子们的每句话，这些太太们都要评论一番。她们的批评相当严厉苛刻。小姑娘们如今干起事来犹疑不决，笨手笨脚，这些缺点就会带到将来的家庭里去。高级班里，有个女学生，聪明伶俐，胜过了其他的人。年幼的西蒙娜·德·波伏瓦来到德西尔的课堂引起了一阵轰动，她比所有的小朋友都更早地学会了读、写和计算。

为了与普通的教育拉开距离，德西尔学校不在学期末给学生发优秀奖状。三月份就在瓦格兰姆大厅举行一个仪式，请主教或大主教来参加，这时给优秀学生发奖章。波伏瓦姐妹分别为八岁和十岁时，一向是各自班上的第一名，毫无困难地得到了荣誉称号和镀金的奖章。她们从来不能吹嘘得到过更高级的奖赏：金质奖章。在全体教师们看来，她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品行方面的楷模。

乔治·德·波伏瓦为他的长女在学校的成绩感到自豪，而对幼女埃莱娜的成绩就不太感兴趣。生了西蒙娜之后，波伏瓦这家贵门大族本来希望再要个男孩。多么不如人意呀！埃莱娜一下子就得到了“玩具娃娃”的绰号。乔治·波伏瓦对小女儿的关心比对大女儿要少很多。另一方面，连父母也承认，西蒙娜的性格让人不得不用一种非同一般的方式来对待她：“哎呀，西蒙娜，不要摸那个东西，不然的话，就要闯祸了。”而相反，对埃莱娜，就可以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她却并不发脾气，只是逃到姐姐的怀里去哭泣。

弗朗索瓦兹·德·波伏瓦把小女儿看得很紧，对她的影响也比较大。她本人当年就怨恨比她受宠的小妹妹，于是把从孩提时代就具有的这份嫉恨转移到她的二女儿身上。这样埃莱娜就被拴上了马缰绳，被剥夺了西蒙娜能够享受的自由。然而，两个小姑娘之间却有真正浓厚的姊妹情谊，弗朗索瓦兹天性褊狭，总要独占别人的感情，受不了这个。当两个女孩子入睡之前，床对床地闲聊时，弗朗索瓦兹就把耳朵贴在墙上，按捺不住偷听的好奇心，又苦于什么也听不清，就呵斥一声，让她们闭嘴。

奇怪的是，埃莱娜从来不想怨恨她姐姐。当然，她并不缺少反抗的理由。父母总对她说姐姐是她的榜样，却从来不承认妹妹身上的优点，一天，在晚饭桌上，弗朗索瓦兹·德‘波伏瓦对一位亲戚吹嘘：

“西蒙娜又得了第一……”

“我也是，妈妈，我也是第一！”埃莱娜顶了一句。

“对你来说，那更容易一些！”她不管任何逻辑，只这么应了一声。

很久以来，她都记得这个凌辱。幸亏她的知心人和保护者就在身旁：西蒙娜。叫人如何不爱她？

很久以后，西蒙娜在《归根结底》一书中曾写道：“把我的命运与我妹妹的命运相比较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她的命运比我艰难崎岖得多，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得克服给她的不公正条件。从我的相片上看，两岁半时，我就表情决断，充满自信；而她在同样的岁数却显得又惊又怕……肯定的，人们很少对她微笑，对她的照顾不多。她忐忑不安，甚至焦虑惶恐，用了许多时间才完全摆脱她的儿童时代。”

西蒙娜小小年纪就具有权威。让妹妹坐下时，就拽一下她的手。学习的时间到了，她是老师，埃莱娜是学生。“在我们的关系中，我最确定不移的就是，我对她有实实在在的控制权[……]由于有我妹妹——我的下属，我的子民，由我造就出来的人，我确定了我的主导地位。”“再说一遍！”她用不容置辩的口气命令。埃莱娜毕恭毕敬，一心一意想讨她那么有天才的大姐姐欢喜，立刻执行。她重新背一遍乘法表，聚精会神地去辨识那些带有插图的美丽书籍上的文字。有时候，也给一点奖励：“过一会儿，你可以去图书馆，跟着妈妈和我！”最后这个字，说得神气活现，引起埃莱娜的遐想。红衣主教图书馆位于圣絮尔皮斯广场，是西蒙娜的王国。她可以在姐姐的指导下选择书籍。这个世界是属于她的，跟姐姐一起在青春的王国里徜徉，姐姐给她指定某些书籍，评论她曾经读过的作品。

“快点走，我们要迟到了！”

瓦雷纳街窄小的街道上，西蒙娜拉着她妹妹的手，急不可耐地要见她的新女友。埃莱娜很不情愿地朝前走着。伊丽莎白·马比耶，外号叫“扎扎”的，跟西蒙娜在一班。她出身于一个天主教的殷实家庭，又是一个好学生，本来应当是西蒙娜的竞争对手。但在两个小姑娘之间，热情却发展到了相互倾慕的份儿上。在德西尔学校，扎扎算得上一个特殊的人物，那是因为早年间的一次事故。“在乡下，烧土豆的时候，她引着了自己的连衣裙，大腿受了三级烫伤，她哭嚎了好几个晚上，整整一年卧床不起。[……]我马上就觉得她的确是个人物。”

马比耶家的房门一打开，波伏瓦姐妹就被吓住了。扎扎的八个兄弟姐妹正在大喊大叫地四处乱跑。为了安安静静地说话，扎扎和她的两个小客人退避到书房去。很快地，“玩具娃娃”就感觉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她难过得透不过气，这就更让她不能跟别人一起谈话、欢笑或游戏了。对于埃莱娜来说，这是一个让她悲痛欲绝的下午。她觉得，姐姐的眼睛里只有扎扎，她生怕失去姐姐对她的感情。晚上，回到雷恩大街两人共同居住的小卧房里，她满含着泪水问西蒙娜：

“你不爱我了？”

“我当然爱你。”

“你不会抛弃我？”

“不会的！”

她们熄灭了灯。在黑暗里，埃莱娜睡不着觉。从最后一次开学算起，她姐姐就不关心她了。她感到自己已被丢弃。她母亲硬让她当作朋友来交往的小姑娘们，一个个又笨拙又糊涂，在智力方面，跟西蒙娜相差十万八千里！她悄悄的一声不出，但一直哭到天亮。

西蒙娜很早就起了床，迫不及待地要到德西尔学校去。她没有看见，或是装作没有看出来“玩具娃娃”那通红的双眼。从此以后，西蒙娜的全部世界和她的幸福就取决于两件事：“按她自己的本来面目生活和热爱扎扎。”P1-5

一九七○年，我在圣日耳曼一代普雷街离美术学院几公尺的地方，看到一张“妇女解放运动”(MLF)召开大会的告示。组织这个会议的妇女是些什么人呢？我刚一打听，周围的人就大声嚷嚷起来。她们的名气确实像硫磺一样，一点就着火：说她们搞同性恋，得了歇斯底里病，性欲过于旺盛。然而，我还是决定去参加这个大会。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些才华横溢而又幽默风趣的女士，她们以平等的态度接待了我。于是，我离开了六八年后的狂热学生运动，自此以后，专心致志，献身于一个事业：妇女解放运动。

在我周围，我的这个选择引起了不折不扣的众叛亲离。我失去了许多朋友。跟这些“精神病人”频繁交往，仿佛就像自轻自贱、成了异类似的。但很快，我们之间出现了新的友谊。后来，她们中的两个人改变了我的生活。

在“妇女解放运动”中有人对我说，西蒙娜·德·波伏瓦想要见一见我。她听说我在工人中间做革命斗士的工作。于是，一九七。年十一月的一个星期日，十七点钟，我就到她家去。这次的造访使我受到极大的震动。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是化学家，在大学里任职。就是因为读过波伏瓦的《第二性》，所以才殚精竭虑，兢兢业业地工作，终于成了研究员。在我少年时代，她就向我称赞过西蒙娜的许多作品，我如饥似渴地都阅读了。而我在将近二十岁的青春初期，就马上要见到我的偶像了，那时，西蒙娜六十二岁。

在蒙巴那斯公墓的对面，舍尔歇大街十一号甲的门口，我踱来踱去，等待着十七点整。一位“妇女解放运动”的创始者安娜·泽朗斯基曾警告过我：“你要准时，她特别重视遵守时间。”就在正点的那一分钟，我按了门铃。“你迟到了！”西蒙娜·德·波伏瓦用责备的口气对我说。其实，我并没有迟到。她的书桌上，有个很吓人的闹钟，快了七分钟。我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地落了座。讨论马上开始了。

西蒙娜坐在她的一张黄色的大沙发上，神采奕奕。在她那镶有宽大玻璃窗挂有绘画的工作室里，还有好几位妇女，都是下决心要改变世界的。一九六八年的那些“女孩子们”早已涌入了她的住宅。

我们的想法都有了，大家的观点都一致：第一个目标就是取消有关堕胎的法律，那时，堕胎被看做犯法。在德国占领时期，贝当元帅曾经让一个妇女上了断头台，她的罪过是帮助许多走投无路的女同胞堕胎。像这种因地下堕胎而断送性命的例子，我们见得多了。这些手术经常是由一些丝毫不具备医学资质的人来施行的，往往酿成悲剧。当局不顾法国妇女的健康，披着道德伦理的外衣，不肯接触这个问题。

我正专心听着的时候，西蒙娜来征询我的意见，这让我大吃一惊。我已经深刻了解了她们的意思，就建议掀起一个运动来打破这个禁忌。西蒙娜同意了。需要媒体的宣传介绍。我们决定出版一份支持堕胎的宣言。签名的人很多。西蒙娜嘱托我：“把我妹妹的名字也签上。”这个宣言登在一九七一年春天的一期《新观察家》上，成了那个世纪引起轩然大波的丑闻。封面上，赫然在黑底上印着火红的标题：《三百四十三位妇女开列名单，公开宣称：“我曾堕过胎！”》杂志的第一页，按字母顺序排列着签名者的姓名，她们来自各个阶层，跟卡特里娜·德诺芙，弗朗索瓦兹·萨冈，雷吉娜·德福日一起的，还有一些不出名的妇女。虽然我从来没有堕过胎，我也签名表示赞同。波伏瓦姐妹的名字并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