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强编著的这本《皇城旧事》浓缩了皇城市井文化，以纯正精道的京味语言，描述了民国年间，垄断京城丧葬行业的几家杠房之间的竞争与倾轧，以及寄生于这个行业各色人物的生存状态与命运遭际，展示了令人既陌生又熟悉的社会一角。杠业现在没有了，但转化与演变成的殡葬服务仍存在，他们的后代子孙还在为人民服务，社会离不开这个群体。婚葬嫁娶沉淀着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我们不光要知道老祖宗怎么活着，还该知道他们怎么个死法！这部小说从民族、民俗、历史等多角度描画出这个行当，具有浓厚的知识性与趣味性。

另外，小说对三对男女的爱情描写，无论其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孔雀东南飞”式的分离，都能令读者与书中的主人翁同悲、同乐。真实、可信、感人，才是小说的可贵之处。这部小说故事性强，又有其特独的社会视角，确实值得重视。

《皇城旧事》手绘的是一幅绚丽多彩的旧北京的民俗风情画。作品用漂亮的北京方言，描述了民国年间，垄断京城丧葬行业的几家杠房之间的竞争与倾轧，以及寄生于这个行业各色人物的生存状态与命运遭际，展示了令人既陌生又熟悉的社会一角。小说浓缩皇城市井文化，语言非常纯正精道，尽显京味神韵。

《皇城旧事》由袁一强编著。

序——好书自有人读／邓友梅

为好友何四出恶气，张秃子抱打不平对仇家使损招

肖天兴力劝东家下鱼饵，抠门掌柜怡心院里摆花酒

不该迁坟见物起贪心，张秃子一念之差坏规矩

半路出家打鼓的假行家，钱友心虚甘吃哑巴亏

胡五爷揽大杠发横财，抠门人放响屁亲的热的都沾光

为赌气张秃子去拉包月，大宅门里边惹出大麻烦

说心事何母无意伤人心，探望心上人何四借机表心迹

为“奉安”杠夫香山苦演杠，因恩怨何四与人起纷争

送棺材误中计何四遭暴打，伤未愈巧使计成就好姻缘

肖天兴胆大东家眼皮下偷情，胡玉娟假戏真做用心计

安掌柜玩花活蒙住精明人，大主顾被抢走肖天兴捶胸顿足

独生子患重病急坏冰窖黄，良医从天降王金和妙手回春

二掌柜巧取古碗为逞能，少掌柜想捉奸意在独占家财

休说张秃子粗俗不入流，侠肝义胆勇救二香一家人

东家为婊子发火气走二掌柜，玉娟登门赔礼天兴借机拿糖

东家抠门不见兔子不撒鹰，二掌柜赌气到手的大杠送对头

为留住国宝祝二爷掏心掏肺，明真相胡五爷对二掌柜生恨

韩歪子冒坏水乱点鸳鸯谱，韩姑娘死相拒堂兄灰头土脸

遭暗算张宗昌暴死山东府，发死人财肖天兴借机献大礼

狗头将军作孽多死后乱事不断，胡五爷气不顺寻衅怡心院

祝公子遭绑票肖天兴蒙冤，看心上人受刑胡玉娟落泪

人算不如天算善恶终有报，哀大莫过心死玉娟遁入空门

跋——为京味民俗小说《皇城旧事》致贺／段天顺

金海亮名义上负责修车、打杂，实际上却相当新义车店的二掌柜，店里的事几乎没有他不管的。新义车店的掌柜王三爷抽大烟抽死了，也抽没了百十辆洋车。王三爷死后，他女人尤大脚靠剩下的三十几辆车撑起了新义车店。金海亮原也是这里拉车的，他凭着会修车，为人又嘴甜，会哄人，渐渐地在尤大脚跟前吃开了香，先是让他负责修车，挣上了死工钱，接着又将管理车夫的事全交给了他。连他的住处也换了地方，不再和车夫挤一个大炕，住进了门房，与那看门、烧水的徐老头住了一个屋。坏小子们说，这是为了每天夜里“伴驾”方便。但徐老头嘴严得很，没人能从他嘴里掏出什么。

这两天尤大脚为外甥的婚事去她妹妹家了，店里的事全交给了金海亮。女掌柜一走，金海亮犯开了赌瘾，这才找来了张秃子。平日里也赌的，只是小打小闹，而且尤大脚管得严，绝不让车夫们整宿地干。

张秃子装神弄鬼，已捂上头鼾声大作，搅得人全没了睡意。金海亮知道不送走这位爷就睡不了安生觉，忍痛掏出几个大铜子，拍着张秃子的大腿叫道：“秃子，金爷我花几大枚为方七买块地好挺尸！别惹急了哥儿几个给你抬出去！，，说完，他把手里的大铜子掂得“叮当”乱响。

张秃子一个鲤鱼打挺下了炕，抄过那几个铜子笑道：“给你小子一个面子，挺好的一块坟地我贱卖了！”

金海亮也回敬了几句脏话，这才将他送出了车店。

新义车店门前的灯像一盏鬼火一样在风雪中晃动，张秃子一出门就打了一个冷战。他感到出奇地冷，西北风带着呼啸，卷着雪花专往脖子里钻，也像要找个落脚的地方。肚子在“咕咕”作响，他还是当天傍晚吃的两碗汤面，早变成了尿。他后悔不该来逞这个能。金海亮一说没几个敢跟他玩大的，他就来了。结果一个晚上就输掉了他半个月的吃喝。他攒钱是为能讨个女人的。如果有个女人，他也不至于这么怵头回家，睡凉炕，钻凉被窝。他这念头没人知道，连跟他最要好的何四也不知他有想成家的念头。

干这行的人大半终身光棍一条，没几个能成家的，没谁甘心把自家的闺女许给抬杠的。

张秃子没走近道急着回家，却奔向了街上。这条街上的“许记酒缸”常常开到后半夜，他想买上一醉，到梦里去会他想要的女人。

一场大雪又将北平城变白了，街道两旁的店铺就像戴着白帽子的怪物，黑黝黝的，无声无音地立在那里，能听到的只是风的怪叫，能看到的便是这黑白相问的街景。往年正月过后，北平很少有这么大的雪，它将刚刚冒出的那点春意扫荡得干干净净。

张秃子已辨认出远处有灯光的地方就是“许记酒缸”，内心竞生出几分兴奋，忘却了烦恼。北平城的大酒缸不同于酒馆之处不仅在于用贮酒的大缸代替酒桌，而且出售的烧酒价低味正，自制的酒菜便宜可口。许记酒缸的特点还在于肯拉晚，常常快到天亮才关板，是地地道道他这号穷人的好去处。

许是那顺风的酒香搅得他心神不定，走得急又揣着手，他竞被一个物件绊出几尺开外，整个脸埋进了雪里。他爬起来掸掸身上的雪，又回身踢了一脚那物件，才发现那是倒毙在雪地的人。他骂了一声晦气，整年和死人打交道的人竟被死鬼绊了一个跟头，他觉得自己背运透了。他越想越气，又狠狠踢了那死鬼一脚。北平城一遇这种天气，死在街头的“倒卧”多了，他没少被地面上的管事的拉公差，去掩埋街头的倒卧，完事给不了几个大子儿。

张秃子骂了几句刚要走，想起早就答应帮何四出气的事突然有了主意，便俯下身想扛起那死鬼。出于好奇，他抹去死鬼脸上的雪才发现冻死的竟是街上的混混，人称“酒鬼孙七”的家伙，心中不由一阵暗喜，他知天亮后准有乐子瞧。那孙七早冻僵了身子，张秃子像扛木头一样将其扛上了肩，回身急奔孟记当铺。

孟记当铺坐落在这条街的路口，三间大门脸，气派得很。张秃子将孙七放下肩后，又将其靠在当铺的大门上。孙七身子“站”得很直，只是头有些歪，跟生前对谁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儿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张秃子很是欣赏自己的杰作，躲在远处的背影里向孟记当铺投去最后的一瞥，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去。这种整治买卖家的办法他是从叫花子那里学来的，叫花子们常用这种办法报复得罪他们的店铺。天亮店门一开，死尸就会摔进去，将人吓个七魂出窍。轻者要破点儿小财了事，重者掌柜的要进局子说个清楚，叫那帮穿官衣的敲上一笔。

P2-3

好书自有人读

袁一强的小说令我叫好的有一些，如中篇小说《杠夫》、《小人不可得罪》，长篇小说《硕鼠》。一部《硕鼠》一年的时间就加印了五次，不能不算轰动。

这部新作《皇城旧事》又一次令我惊喜，觉得比他前些年的那篇《杠夫》又进了一步。两部作品写的全是北京的事，属一个行业的群体。《杠夫》写的是这个行业最底层的小人物，《皇城旧事》则将浓墨重彩放在了主宰这些小人物命运的“上层”或准上层。看过《皇城旧事》方知，杠房业要算得上北京的一种商战；杠房之间的竞争是如此激烈，竞有那么多花活！

说这部小说写得好，是因为作品塑造了几个活灵活现的人物。这些人我们小时候在街上碰得见，左邻右舍说不定谁哪天就用得着，不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谁这辈子临了总得跟他们“合作”一回。虽然人们都离不开这个行业，但人们很少主动与他们交往，更没有谁关心他们的生活和命运，文人更没写过他们，袁一强则用漂亮的北京方言把他们生存斗争中的喜怒哀乐引进到文学世界来，给我们展示了既陌生又熟悉的社会一角。

杠业现在没有了，但转化与演变成的殡葬服务仍存在，他们的后代子孙还在为人民服务，社会离不开这个群体。苏叔阳曾很精彩地写过现代的这行人，袁一强也在接着写，写他们的过去，了解过去才能更深刻地了解现代。

婚葬嫁娶沉淀着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我们不光要知道老祖宗怎么活着，还该知道他们怎么个死法！这部小说从民族、民俗、历史等多角度描画出这个行当，具有浓厚的知识性与趣味性。

小说对书中三对男女的爱情描写。无论其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孔雀东南飞”式的分离，都能令读者与书中的主人翁同悲、同乐。真实、可信、感人，才是小说的可贵之处。这部小说故事性强，又有其特独的社会视角，将被影视业看好也是毋庸置疑的。

使这幅民俗画夺目要靠语言的光彩，近年来小说家出了不少，语言上出色的却不多。我不认为只有某一种语言才算好，但哪一种语言也有精粗高下之分。袁一强的语言至少是力求精美的。

袁一强的小说，确实值得重视。

为京味民俗小说《皇城旧事》致贺

段天顺

小序

当今影视文化界正皇帝后妃满天飞的时候，作家袁一强却踏踏实实、沉心静气地写出了一部反映旧京城底层社会生活的长篇小说《皇城旧事》，实为难得可贵。正如该书简介中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幅绚丽多彩的旧京城的民俗风情画”。我读了之后感到十分过瘾，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好作品了。感动之余，竟然顺口溜出十来首竹枝词来。不揣拙笔，写将出来，并把书中用精到的京味语言写出的有关章句录为引子，以为小诗壮色。谨表区区，戏为一强老友致贺。

三友轩茶馆

三友轩是附近数得着的茶馆，三问大门脸，进深也较深，足有二十几张茶桌。人多的时候吵得像个蛤蟆坑。除了杠行、棚行的人在这里闲等，拉房纤的、打硬鼓的两帮人也好在此聚会。

壶煮三江纳九流，杠、棚、打鼓儿汇朋俦。

岂知哀乐人世间，多少波澜此运筹！

老刘头

老刘头是三十多年的老杠业，年轻的时候盯过皇杠，抬过亲王，后又抬过袁世凯。

莫道杠夫是末流，双肩抬走帝王侯；

刘头最喜津津道：皇杠、亲王、袁大头。

“门墩”

这杠夫分为两拨，在茶馆闲等的是支应十六人杠以上的杠为大口子，另一拨人为小口子，在各杠房门口闲等着……俗称“门墩”。这些门墩就如同是杠房的幌子。

快嘴招徕守店门，颠颠跑跑费精神。

杠房幌子无标志，只见“门墩”口腿勤。

张秃子

一当上门墩，又是个头目，就如同大门口的石狮子一样钉在那里。张秃子是极讲义气的人，正是他，使一个女人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准确地说是救下了三条性命。

张口粗俗痞气浓，敢将侠胆付平生。

为解二香悬梁索，天下谁人不动情！

何四

何四瞒着母亲跟着李德贵干上了杠业，先是打执事，长成人后又抬上了杠。何母觉得儿子的书白念了，总惦记让儿子改行。无奈儿子是死了心，她拗不过儿子，也只好由他去了。

聪慧谦和气不凡，欲将薪火作新传。

至今八宝山前柏，可绕何家续代烟？！

肖天兴

肖天兴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精明人，两眼分外有神，但无论对谁，又都觉得他是那么和气。他在杠业中，上下都有人缘。人虽还不到四十岁，但当二掌柜却有些年头了。

他与胡玉娟偷情始于头年的中秋节，那一晚两人说不清是谁个主动，谁个被动，就有了从此扯不断的私情。

……最终当他得知胡玉娟为抗婚出家当了尼姑之后，不由地在爱怜中又生出几许敬意。

心机精明胆识新，纵横杠业几沉沦。

无端最是中秋月，空惹佛门遗恨深。

胡玉娟

次日用过早饭，肖天兴慌说去洗个澡，出门却奔了白衣庵。

过了片刻，小尼姑回来，将一个用手帕缝死的小包交到肖天兴手中，说道：“慧喜师姐说了，请将东西带回，就不必相见了。”

肖天兴来到僻静处，拆开布包一看，是已折成两半的一对手镯，他认出这对手镯正是从马川手里买来送她的……

几度中宵忆旧欢，佛门月色正清寒。

纵然玉钿温如许，破碎情根已木然。

胡五爷

胡五爷的合泰杠房是地地道道的“山西房子”，到他这辈已经营了四代，在京城是数得着的老字号。

胡五爷是个吃喝嫖赌占全的人，他眼下的心思全放在了怡心院里一个婊子的身上。

那是去年冬天雪后夜晚，胡五爷请韩歪子过来喝酒。……不想后半夜突然起了大火，整个杠房不大工夫便成了一片火海。

四代经营逾百年，轰然一炬化青烟；

败家多从纨绔子，招得青楼带笑看。

韩歪子

开冥衣铺他是半路出家，韩歪子从他爹那辈就是棚匠。那年在为人家拆旧顶棚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小包，里边竟是几根金条和两个小元宝，让他着实发了二笔外财。

偶得外财棚匠发，坑人冒坏是行家。

都说作孽尸不整，火海扬灰任风刮。  魏瞎子

何四忍住笑，正色说：“我刚才说的是真的，过几天我妈就托刘大爷来提亲，娶你。知道吗？咱俩的好姻缘是让魏瞎子算的，我妈就信他的卦。”

秀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像傻了一样倚在墙上，呆呆地望着何四……

铜锣串巷一竹竿，铁嘴玄谈远近传。

且道江湖有义胆，银洋两块助良缘。

打响尺

杠业中自有一套组织，分为目、旗、幌、跟、夫五级。这“目”便是响尺头目。无论是八十人的王杠，还是八人的小抬，杠夫的行动全要听从响尺的指挥。响尺是由两块檀木做成的，那个两尺长，一寸多宽的叫“响尺”。另一根是一尺多长，直径一寸左右的圆木棍，叫“敕木”，用它击打响尺。往往大杠在行进中，随着清脆的响尺，听到的便是齐刷刷的脚步声。

两根檀木手中拿，重板轻敲巧样花。

八十人抬王杠稳，且随响尺听“刷刷”。

撒纸钱

“一撮毛”的本名叫全福，是位旗人，因颊上有一绺黑须才落下了这样的绰号，以至他本名反倒没有多少人知道了。一撮毛撒纸钱有个绝活儿，能将拧成一团的纸钱撒到四五丈的空中，才层层洒落下来，如同天女散花。

妙手绝活儿“一撮毛”，拧成一撒五丈高。

层层飘落如花雨，叫好人群迎头瞧。

“文场”吵子

人们通常把花会、五虎、少林棍、高跷秧歌、腰鼓称之为“武场”，而把为他们伴奏的那伙人称之为“文场”。愿意为丧事出“文场”的主儿全是不忧茶饭，不取分文的客情，这些人图的是个乐子。接三或出殡时，往往是文场的人相互较劲，边走边练，花活层出不穷。要是两个文场碰到一起就更热闹了。

送殡队里乱声噪，文场锣鼓演技高。

两班叫劲堪玩命，镲响饶鸣向空抛。

敦来宝

因新来的伙计得罪了叫花子，次日一早，吉茂棺材铺刚下了门板，就被二三十个叫花子围了个严实。这伙人起着哄大呼小叫着，轮番打着竹板，说开了数来宝，但念的全是丧经。叫花子常常用这种办法报复得罪了他们的店铺。

呼啸如风聚店场，狂敲竹板“丧经”扬。

分明几段数来宝，唱尽淋漓旧丐帮。

打硬鼓

打鼓的行当有高下等级之分，最低者专收破烂，买不起像样的东西；中等的打鼓的收买旧家具、像点儿样的旧衣服什么的。而马川、钱友这些人要算这行里的人尖子，收的是金银手饰、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也称之为“打硬鼓”的。

行当硬鼓最人尖，专门投机贩古玩。

嗅得丧家“手头紧”，蒙来珠宝赚大钱。

“奉安”移灵

李德贵笑道：“这回抬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是孙中山！孙大总统！南京的中山陵完工了，从香山碧云寺要移到南京去，知道吗？”

因香山碧云寺内道路极窄，孙中山的灵柩要先上二十四人的小杠抬，至寺外再换上三十二人的中杠，行至万寿山北宫门再换上六十四人的大杠，三班轮换进城。

一世艰辛撼帝亡，中山陵墓柏苍茫。

奉安遗事无人记，独有才情写盛章。

作于1999年8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