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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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秋了,但中午过后的太阳还是很毒,白花花、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这些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的地主土豪们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走着,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显得无精打采的。
曾纪财走快几步,跑到押送队伍的最前面,扯着嗓门喊着:“走快点,后面的跟上,不要想着逃跑。”看到这群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土豪劣绅此时的熊样,本来就一肚子委屈的曾纪财更加火大,“你们平日里欺行霸市,鱼肉乡里的威风哪儿去了?都给我走快点,如果太阳下山前走不到目的地,就把你们就地正法,我们也省事了。”
曾纪财话声未落,突然头上一阵飞机轰鸣声由远而近地传来,还没等曾纪财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颗炮弹便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押送队伍里,只听见“轰”的一声,十几个人应声倒下,顿时被炸得血肉模糊。
这天是镇上的圩日,路边的商贩和路上的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四下逃窜,乱作一团,曾纪财大喊:“是白狗子的飞机来轰炸了,趴下,快趴下!”说完他迅速滚到一处有遮挡的地方趴下隐蔽起来。
等白军飞机走后,曾纪财和几个负责押送这批土豪劣绅转移的队员站起来一看,傻眼了,原来那些没被炸到的土豪劣绅腿脚好使的趁机钻进混乱的人群中逃跑,早就没了踪影,剩下几个吓蒙了的蹲在地上直打哆嗦。
“曾队长,被押送的人都跑了一大半,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一个身材瘦小、灰头土脸的队员一边拍着身上的土灰,一边焦急地问曾纪财。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呢?”曾纪财指着那几个脸色惨白的土豪劣绅大吼道,“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看他们还怎么跑?”
“瞧他们那样子,都被白狗子的炮弹炸傻了,估计这会儿他们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那个小队员小声地嘟囔着,“就算放开他们,他们也跑不了啦,还用得着绑吗?”
“叫你绑你就绑,怎么这么多废话!”曾纪财窝了一肚子气没处撒。
副队长陈鹏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好,走到曾纪财的面前,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慢条斯理地说道:“哥,你火气那么大干嘛呢。依我看,干脆把他们都放了,我们大家各自回家算了。”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曾纪财立马把嘴里的烟头扔到地上,一脚踩灭了,一把抓住陈鹏的衣领提了起来,“把他们放了,我们怎么交差?”
陈鹏用力甩开曾纪财的手,整了整衣领,说道:“哥,你冷静点行不行啊!你想想,只剩这么几个人了,就算你把他们都安全押送到目的地,红军都走了,你向谁交差?到时指不定又会落下个什么罪名呢!”
曾纪财无奈地垂下手,低头叹了口气。他知道,陈鹏说的是实话。这一年10月份第五次反“围剿”失利后,红军队伍就好像是突然消失了,他们到底上哪儿去了呢?曾纪财想,不管怎样,我都要找到红军,找到党组织。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不久后一直跟着他的陈鹏也突然消失了。(P1-2)
文章写到这里,该是结束了,但作者脑海里忽然生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当年项英留在延安(谭余保后来就是留在延安),不去参与新四军的组建,而是让陈毅直接接任新四军政委、副军长一职,结局又会怎么样?或许,凭陈毅大度性情和政治智慧,会和叶挺合作得更好,不会发生后来的“皖南事变”了。没有了“皖南事变”,历史将是另一种走向。项英肯定是活得好好的,他后面的是非功过,可能是另一种书写。
然而,历史没有“如果”,只有“结果”。“皖南事变”真真切切爆发了,项英有些不“体面”地死了,他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擅自离队的路上,开枪的是他信任的马夫,马夫看到了他绑在身上的装有黄金、银洋等的钱财。“谋财害命”这一幕,没发生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中(李乐天、李才莲之死也即是因为身上钱财暴露而被“谋财害命”的),却发生在国共合作、共赴国难日的大背景下,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
当然,不能因为“皖南事变”的发生、项英的意外身亡,就否定或忽略项英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的功劳,毕竟在南方三年游击战中,他是当然的掌舵人(中央分局书记兼中央军分区司令),他的意志、信仰、智慧、毅力和决策,成了三年游击战能否坚持的关键因素。在诸多的回忆录中,当事人刘建华(刘新潮)的《风雷激荡二十年——刘建华回忆录》显得较为中肯与客观,而项英凭记忆所写的《三年来坚持的游击战争》报告中,其敢于检讨所犯的错误、客观总结经验教训的精神更是可嘉的。
创作此书时正是2016年(全国隆重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笔者得以从后来人的角度看到每一个人的不同结局,陈毅成了元帅加诗人,其《梅岭三章》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陈丕显后来当了上海市委书记、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在八十岁高龄上病逝。与他同龄的刘建华活得更久,活到了2014年。这让人觉得,那一段历史离我们并不遥远。而那个“离家出走”的龚楚,他的回忆录中止于出走时那天晚上,他不再与人提起“出走”后的种种经历,或许这是他内心最深的伤疤。
历史是什么?它存在有三种形态,一种是客观发生的所有事件的总和,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已无法完成复盘。一种是文字记载的历史。不同人从不同角度不同立场去书写,只能是历史的碎片。还有一种是尚未发现的历史,或许藏在地下,或许躲在记忆深处,或许锁在档案柜里,尚不被人知晓。但它只要存在,迟早会有露真容的那一天。而以文学形式书写历史,只能在现有史料的基础上去重现历史情境,让人物与故事鲜活起来。作者的史识、史见、史观只能藏在叙述背后,让读者在阅读中自己去判断和领悟。我们虽然可以从更广阔更长远的时空里去审视每一段过去的历史,但并不见得我们就比历史人物更聪明,有权去指点江山、褒贬功过,有些事我们还得尽可能先从当时背景和处境中去考虑,去体验,再做出合理判断和深刻反思。
英国政治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有一句名言:“当下只在本质上存在,过去的事情在记忆中存在,而未来的事情完全不存在。”文学作品的存在意义,就是将过去形象而富有温度地显现,让当代人透过历史迷雾去探索本质,尽可能在未来中不犯历史的错误。
还是回到本书吧。有关红军长征的书很多,但多是记录二万五千里长征过程的,对于长征中留下的人们却比较少关注。在强大的“清剿”力量面前,这些长征留下来的人是那样的不易。他们不仅要艰难地活下去,还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他们是孤立无援又孤独无助的,只能在坚守中生存,在生存中等待,在等待中发展,在这漫长冬季中,大多数人牺牲了,少数人动摇叛逃了,最后留下来的人成了革命的火种。一旦春光来临,他们又像野草般绿遍大地,让人感受生命的活力。
本书在创作中,参考引用了许多当事人的回忆录、传记和采访文章,以及相关研究成果。对于这些当事人、作者和研究者我们深表感谢。没有这些“食材”我们根本无法做出这道大某。当然菜做好后,是否合口味,还得请读者品尝,并多提宝贵意见。
本书还得到中共韶关市委宣传部、韶关市申苏(老)区办公室的支持,一并感谢。
王心钢
2016年6月28日
廖春艳、王心钢著的《锋面雨》讲述了1934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主力红军长征离开中央苏区后,项英、陈毅等奉党中央命令成立中央分局和中央军区,领导留下来的近三万名红军战士和地方游击队担任起保卫中央苏区、掩护主力红军转移的任务。在敌众我寡的斗争中,他们坚持了三个多月,付出了巨大牺牲,最后被迫放弃苏区,分九路突围。其中,项英、陈毅等转移到赣粤边,以油山为中心,坚持长达三年艰苦卓绝的南方游击战争,为革命留下宝贵的火种。“七七事变”爆发后,国共全面合作,共同抗日。项英、陈毅等审时度势,下山与国民党军谈判,成功签订了合作协议,将南方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奔赴抗日战场。
廖春艳、王心钢著的《锋面雨》是一部全景式记述南方三年游击战的锐作!记录了一段艰苦卓绝、不屈不挠的峥嵘岁月!
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及人民军队建军九十周年献礼之作!
本书讲述了长征中留下的人们是孤立无援又孤独无助,但最后留下来的人成了革命的火种。一旦春光来临,他们又像野草般绿遍大地,让人感受生命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