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贵祥是近年来人气较旺的当红作家,身为军人,他被认为是一位正面强攻战争文学的实力派作家,先后多次获得五个一工程奖、军事文学大奖,并于2005年以长篇小说《历史的天空》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
本书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也可以说是徐贵祥早期作品的珍藏版。从古战争题材《决战》、《天下》和时代背景模糊的《错误颜色》,再到和平时期军营生活的《弹道无痕》,进而到反映七十年代边境局部战争的《胆量历程》,都有着不可阻挡的视角震撼力和情感冲击力。在这些作品中,英雄情结是深嵌于每一个军人生命中的基因,但它的表达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
这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也可以说是徐贵祥早期作品的珍藏版。从古战争题材《决战》、《天下》和时代背景模糊的《错误颜色》,再到和平时期军营生活的《弹道无痕》,进而到反映七十年代边境局部战争的《胆量历程》,都有着不可阻挡的视角震撼力和情感冲击力。在这些作品中,英雄情结是深嵌于每一个军人生命中的基因,但它的表达却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决战》是一部有着形而上思考的作品,因为它展示了战争的一种至上境界,即“上战不战”、“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两个征战一生、既为对手同时也是相知的将军共同献身,从而成为更高境界的英雄;《天下》取材于一个名著的古老传说,但却更像是一则寓言,揭示了战争的本质起源,战为利往是战争这个巨大轮子的最强大的驱动力,战争的合理性和魅力便由此突出。通过公子亟和商贾谷邢先生的命运,作者推演的结果是触目惊心的,战争仿佛是挂满人性之树上的累累果实,一望无际。从这一点上讲,《天下》要比另一篇受到普通叫好并获得第七届全军文化大奖的古战争小说《决战》更深刻、更具有本质意义;有评论家认为,《错误颜色》是徐贵祥短篇战争小说中最为生动和人性的一篇——战争打烂了一个人的肉体,却打不死爱情。这大约就是战争文学的魅力所在。
徐贵祥既然是正面强攻战争文学的作家,那么他是否有过非战争文学的创作?本书编入了三个非战争体材的中篇:《年根》、《预约晚餐》、《有钱的感觉》,数量不多,分量很重,也许就是通过它们,我们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作家和作品的潜质。
推算起来,该是七十年代最后一个雪天。
载着新兵的闷罐子列车由东向西,经郑州再向北,过了黄河,便见窗外有道纺线般的雪絮儿划下来,先是一团一团地在风中旋转,渐渐地有了铺天盖地的气势,很快就在旷野结起一层半透明的雪壳。及至到达终点,已是满世界银白。
卸车的地点是中原的阳安镇。说是兵站,其实也就是安在平原上的几排房子加两个水泥平台。周围几里路几乎看不见人烟。
半个小时后,由北向南又来了一列车。两股新兵几百号人,乱哄哄地散布在铁路两侧,像是萎缩在旱地里的绿皮萝卜,鹅毛大雪飘得尽情潇洒,风却刮得嘶嘶啦啦极刺耳。
后到那列车上跳下个面皮白净的大个子新兵,缩起脖颈往四下里睃一眼,就禁不住一阵嚷嚷:“俺的个娘哎,宋连长说是武汉军区,俺还当是武汉大城市咧,咋这龟孙地盘?”
无边无垠的大平原上,只见雪飘,不见草动。
偏碰上接兵的宋连长就在附近,听见高个子新兵咋呼,就站起来了,满脸不高兴,吼了一嗓子:“谁在那里嚷嚷?……王北风你人高马大的,还挺娇气是不是?你嚷个屁!”
那个叫王北风的新兵立马噤声,龇龇牙,骨碌着俩眼珠子把同伴们瞅了一遍,见大家都很同情,便将背包放在雪地上,一屁股坐下去。
宋连长又朝新兵喊:“都起来都起来,活动活动,别阴死阳活地蔫着,防着冻出了毛病。”
新兵们纷纷起立,开始活动。有跑的,有跳的,有扭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都有。宋连长向乱糟糟的活动场所看了看,满意地咧咧嘴,突然伏下身去,支起一条胳膊,喊道:“李老一,来扳手腕子!”
李老一也是接兵的,班长级别,真实姓名叫李四虎,因为是一班长,而且是很老资格的一班,便被尊称为“李老一”。见连长挑战,李四虎不屑地嘟哝了一句:“球,就你那两下子,别让我在新同志面前扫了你的威信。要扳,我就跟大个子王北风扳。”
宋连长笑了:“你小子欺负新兵算什么本事?”
李四虎反倒来劲了,拍着屁股起哄:“王北风你别听他瞎咧咧,我这是给你上新兵第一课,让你左手,上不上?”
宋连长也叫:“王北风你过来,别让李老一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他是纸老虎,你代表你们新同志露一手。”
王北风又往新兵的队伍里看了一眼,新兵们都不吭气,只是拿眼向王北风传递着很复杂的情绪。同车的新兵都怕李四虎,知道这是个老兵油子,一路上挨过他不少呵斥。
王北风心一横,鼓了一股勇气,想,豁出去了。鸟班长欺人太甚。
便与李四虎交手。
两个人伏在雪地里,将身子摽成一条直线。头一局,王北风想,你是老兵,给你个面子,手上就没咋使劲。李四虎很轻易地赢了,一赢就得意地叫:“算球了算球了,让你左手还轻飘飘的,你还嫩着呢,别伤了骨头。”一边笑,一边爬起来,拍拍屁股要换人。
王北风恼了,趴在地上不动,说:“李班长,再来一局。”
李四虎一愣:“操,还不服,那就再来。”
于是再来。王北风使出了吃奶的劲,最终还是输了。
连战三局,皆以王北风的惨败而告结束。
新兵们便都耷下脑袋,脸上分别有了惶惶的样子。李四虎站起身子又拍拍屁股,头一扬,把身子挺得很高大,反倒谦虚了,说:“要说呢,你劲儿蛮大的,就是要领有点那个……以后,老同志们会教你的。”
王北风看看李四虎,又看看新兵们,特别是看见了新到的几个女兵也露出惋惜和同情的目光,心里窝囊得要命,恨不得把地球踩个窟窿钻进去。
宋连长说:“车没来,继续活动。下面我和李四虎同志做示范。”
正要趴下去,忽听一声怯怯的询问:“首长,我可以试试么?”
大家扭头去寻,看见新兵堆里冒出个敦敦实实的中等个儿新兵,红着脸盯着宋连长看。
新兵们都振了精神,稍停又有些灰心:就这蔫儿巴叽的样儿,行么?
宋连长高兴了:“好,甭管输赢,单这精神就可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