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诺芬《居鲁士的教育》无疑是西方思想史上最重要的著作之一,同时也是西方文学史上第一部纪传体虚构文学撰述——直言之,它是西方文学史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色诺芬曾因在当时的波斯王子(后来做了波斯帝国的国王)居鲁士军中效力,为斯巴达而与雅典作战,因此,战后被雅典判处流放。据色诺芬自己的记述,公元前四○一年,(小)居鲁士受其父——当时的波斯王大流士——的指派,对居鲁士自己的哥哥、图谋篡取王位的阿尔塔科瑟勒赫发起一次征战,色诺芬也参与了这次征战,并且与(小)居鲁士相识。根据现有的史料,我们不能判断色诺芬与现实中的波斯王——(小)居鲁士大帝——的熟稔程度;但本书既名为《居鲁士的教育》,相信大量的构思材料或许都来自于色诺芬与居鲁士的交往。
本书一改此前详尽著述的史家笔法,采用了以史实为经纬、辅以虚构的创作风格。在故事脉络、细节描写、人物性格刻画等方面,色诺芬以虚构的手法大量采纳了他在斯巴达的所见所闻,并将诸多斯巴达方式移植到作者所创作的波斯帝国当中。
《居鲁士的教育》被称为西方历史上第一部长篇小说。
《居鲁士的教育》的读者不免要情不自禁地钦佩居鲁士,他身上流淌着人世间古今罕有的某种东西。如果用心揣摩,你会在色诺芬的指引下看出:所谓的宽宏大量空洞无物,所谓的美丽高贵纯系假冒伪劣。
表面上看,他的行为非常值得称道,他抱负远大,才干杰出。即使一个苛刻的读者也会情不自禁地敬佩这个男人。实际上,居鲁士作为领袖所拥有的资本就是震慑人心的形象和令人叹为观止的功绩。虚假的面孔之下,还有很多鲜为人知的东西,隐情就藏身于他治国治军的手段和目的之中。
“好啦,我的孩子,”那位国王说道,“尽情享受吧!这样,我们送你回波斯时,就能够把一个棒小伙子送回去了!”说着,他端起一盘肉,蹒跚着走到他的外孙跟前。
那个孩子对这种奢侈感到很吃惊,他惊呼道,“外公啊,您难道真的以为,把这样一整盘的肉给我,我就会欣喜若狂吗?”
“以宙斯的名义起誓,”国王说,“是这样的。”
于是,那孩子便拿起一盘一盘肉,依次递给站在他外公身边的侍从,然后又——对那些侍从说:“这个给你,好好教我使用武器。”“这个给你,感谢你教我投枪。”“这个是你的,因为你把我外公侍奉得很不错。”“这个是你的,因为你尊重我的母亲。”就这样,他把自己得到的所有的肉都分光了。
“可是,你还没有给我的调酒师萨卡斯送上一片肉呢,”外公说道,“而我对他的喜爱,超过了对其他所有的人。”这位萨卡斯,想来也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在国王面前,他有权力举荐那些想要参加议事的人,也可以在他愿意的时候随时打发什么人离开。
居鲁士却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一样,大胆地回答外公道,“外公,您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呢?”
阿斯提亚格笑着回答说,“你怎么可能知道他调酒调得有多么美妙啊?他酿的葡萄酒有多么美妙?”
王宫里的那些调酒师,干起活来确实十分灵巧;他们调制酒杯中的酒液时,动作极为优雅;将酒液倾倒到大口酒杯中,滴滴不洒;他们手举调酒杯,拇指和食指轻快地将杯子倾倒,把酒倒给筵席上的人们。
“那末,外公,”那个孩子说道,“请您让那位萨卡斯也给我一只酒杯,我也要试着像他一样将酒倒得那样优雅,这样,我也能得到您的赞美了。”于是,国王便命调酒师取来了一只酒杯递给他。居鲁士手持酒杯,学着他见到萨卡斯调酒的样子调起酒来;他的动作极为沉着,也显得极为娴熟,又很优雅,然后将酒杯递到他外公的手上;整个过程令他的母亲和阿斯提亚格极开心地笑起来,他自己也因此笑起来;接着,他投入到外公的怀抱,亲吻着外公,大声喊起来,“萨卡斯,你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也许你已经看出来,我要把你从你的位子上赶下来;我会像你一样成为优秀的调酒师,只是我自己不会去喝那些酒。”不过,却有这样一个情况,为国王调酒的厨师,在他将调好的酒送上去之前必得先用小汤匙从调酒杯中盛出一小匙,放在手心中,亲自品啜一下;这样,假如他在酒杯当中兑入了毒药,那么,首先受害的便是他了。
按照这个习惯,阿斯提亚格带着笑意地问那孩子,“你虽然在各个环节都摹仿萨卡斯摹仿得惟妙惟肖,但是何以唯独忘记尝一尝那个酒呢?”
那孩子回答道,“我的确担心那只酒杯当中有毒药。因为,在您请朋友参加的宴会上,我确实觉得萨卡斯给你们大家放了毒药。”
“那末,我要问你,”国王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呢,我的孩子?”
“因为,我看到你们心智混沌,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还有,你们做的都是你们不许我们做的事情,你们大声地讲话,谁也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你们唱歌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很可笑,而且,不管是不是听清楚唱歌的人唱的是什么,你们都发誓说那首歌是最为豪迈的,你们每个人都夸赞自己的能力最为强健,可是一旦跳起舞来,每个人的腿就只能不停地拌蒜’。您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国王,外公,而您请来的客人也忘了您是他们的君主。最后我明白了,您是在享受那种随心所欲;而且,不管怎么样,您都不会安静下来。”
“可是,我的孩子,”阿斯提亚格说道,“难道你的父亲酒后从来没有这样过吗?”
“肯定没有过,”那孩子回答说。 “怎么会呢?”国王问。
“他只是解渴,”居鲁士回答道,“仅此而已,不会有什么伤害;而且,您也知道,他也不需要萨卡斯这样的人来为他调酒。”
“但是,居鲁士,”做母亲的插话说,“你为什么这样不喜欢萨卡斯呢?”
“因为我实在讨厌他,”那个孩子回答,“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想到外公那里去,这个老家奴总是挡着我。外公,就让我来管教他三天好啦!”
“那末,你会怎么做呢?”阿斯提亚格问道。
“怎么做?”那个孩子回答,“我会像他通常所做的那样让自己像棵大树一样种在大门口;当他想要进门吃早饭的时候,我会说,‘你现在还不能去吃早饭,主上和一些人正忙着呢。’当他想去吃午饭的时候,我会说,‘还不能吃午饭,现在主上在沐浴。’当他饿极了的时候,我还会说,‘再等一会儿,主上正和宫女们在一起。’我要到您这里来的时候他是怎么捉弄我的,我就要怎么一直把他弄得苦不堪言。”P24-27
色诺芬《居鲁士的教育》无疑是西方思想史上最重要的著作之一,同时也是西方文学史上第一部纪传体虚构文学撰述——直言之,它是西方文学史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作者色诺芬可能在公元前四三○年前后出生于雅典城中一个叫做埃耳西亚(Erchia)的部落,其父格吕禄(Gryllus)的身份已经无考。早年,色诺芬跟从苏格拉底学习,有记载称,青年之后,他还可能参加过雅典的骑兵部队——虽从作战能力上讲,雅典的骑兵部队相对于波斯骑兵显然要差一些。
色诺芬曾因在当时的波斯王子(后来做了波斯帝国的国王)居鲁士军中效力,为斯巴达而与雅典作战,因此,战后被雅典判处流放。据色诺芬自己的记述,公元前四○一年,(小)居鲁士受其父——当时的波斯王大流士(Darius)——的指派,对居鲁士自己的哥哥、图谋篡取王位的阿尔塔科瑟勒赫(Artaxerxes)发起一次征战,色诺芬也参与了这次征战,并且与(小)居鲁士相识(Anabasis,3.1)。根据现有的史料,我们不能判断色诺芬与现实中的波斯王——(小)居鲁士大帝——的熟稔程度;但本书既名为《居鲁士的教育》,相信大量的构思材料或许都来自于色诺芬与居鲁士的交往。
本书一改此前详尽著述的史家笔法,采用了以史实为经纬、辅以虚构的创作风格。在故事脉络、细节描写、人物性格刻画等方面,色诺芬以虚构的手法大量采纳了他在斯巴达的所见所闻,并将诸多斯巴达方式移植到作者所创作的波斯帝国当中——譬如本书第一卷第二章中,色诺芬在描绘居鲁士所接受的教育时说到波斯的教育体制、组织形式、教育方法,儿童、青年和成年人所接受的教育,以及老年人所承担的义务;这些都是以斯巴达当时的实际情形为原型,由作者加工提炼而成,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确切的史料证明这些制度性的社会安排曾经在波斯帝国出现过。至于书中人物关系以及故事细节的描写,作者虚构的成分则更为明显;我们甚至很难判断,作者在这里所说的居鲁士到底是现实之中的哪一位居鲁士——大流士之子是历史上最为卓著的波斯王,他使波斯从一个偏隅小国发展成为能够抗衡希腊进而发起波希之战的强国;而色诺芬笔下的这位居鲁士则成为坎庇斯和曼达尼的儿子。尽管本书在历史的背景下加入了诸多虚构的成分,但色诺芬灵动的笔法不仅没有使故事变得虚幻,更为这种历史题材的文字增添了生动之气,这恰恰也凸显出虚构文学在最初出现时所表现出的魅力。
本书根据三卷本法文一古希腊文对照比佐斯版(Marcel Bizos tr.,Xénophon Cyropédie,tome Ⅰ:Livers Ⅰ et Ⅱ,tome Ⅱ:Livers Ⅲ et Ⅴ,tome Ⅲ:Livers Ⅵ et Ⅷ,Parirs:Les Belles Lettres,2003)中古希腊文本译出,并根据多个较好的西文版本进行了校订。笺注过程中,我参考了多个版本,我的笺注多在古希腊语文诂证方面加以说明,少数地方也做■译诠释,这些笺注均注明沈笺.此外,引述笺注较多的其他版本有:1)安伯勒版(Wayne Ambler tr.,Xenophon;the Education of Cyrus,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2001)中的笺注,简称安伯勒笺;安伯勒曾师从施特劳斯(Leo Strauss).在本书笺注中颇得施特劳斯所传方法,多在关键处着笔;同时,安伯勒版书前还附有较长导言一篇,此次也在中译本中译出附上。2)比佐斯版中的笺注,简称比佐斯笺;除版本校勘之外,比佐斯多注意语文学疏证,此类疏证对研究色诺芬修辞与文体颇多助益,但对一般读者意义不大,中文版仅择要译出。3)“勒布古典文库”两卷本米勒版(Walter Miller tr.,Xenophon Cyropaedia,Loeb Classical Library,1925)中的笺注,简称米勒笺;米勒的译笺除较多对文本版本的说明外,语文学及学理方面的说明较少;我在中文版中没有加入米勒的版本说明,只酌情将少量学理说明译出。中译本书后所附索引,以卷、章、节依次列出各专名出现之处,也便读者查对。 本书中译者不揣浅陋,将这个中文版呈现学界,期方家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