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左京是日本最富盛名的科幻作家，人称“日本科幻之王”，与星新一、筒井康隆一起被称为日本科幻“三御家”（三大师）。本书是小松左京的成名作。

某天，N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教授大泉和朋友番匠谷教授，请研究所的助手野野村看一座沙钟。那是一座永远漏着沙的沙钟！据说这座沙钟是从白垩纪的土层里出土的。他们为了解开沙钟之谜赶往发掘现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这背后，超过十亿年时空的波澜壮阔的战斗正在展开……

某天，N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教授大泉和朋友番匠谷教授，请研究所的助手野野村看一座沙钟。那是一座永远漏着沙的沙钟！据说这座沙钟是从白垩纪的土层里出土的。他们为了解开沙钟之谜赶往发掘现场。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这背后，超过十亿年时空的波澜壮阔的战斗正在展开。这部科幻杰作向人们提出这样的问题：“宇宙”，“时间的流逝”，究竟是什么？

人啊，醒来……

——小松左京成名作《无尽长河的尽头》赏析

姜云生／1

序言／1

第一章 象征性的事件／8

第二章 现实性的终结／42

尾声(其二)／73

第三章 事件的开始／84

第四章 审判者／111

第五章 挑选／147

第六章 袭击／175

第七章 猎人们／203

第八章 追踪／231

第九章 狩猎终止／258

第十章 无尽长河的尽头／291

尾声(其一)／303

外观怎么看也是一个很普通的沙钟。只是一个灰色的金属，有四根柱子，上下有两个轮子涂有细细的梨子皮般的花纹。在鼓形的玻璃容器中，色质沉凝的淡黄色沙子从上面的沙筒通过中间的细腰部分沙沙地、连绵不绝地落到下面的沙筒里。

沙子发着轻轻的、时有时无的声音，一刻不停地从上向下漏下去。

然而——

只须观察两三秒钟就可以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沙钟，作为沙钟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沙子无论怎么漏下来，上面沙筒里的沙子不见减少，下面沙筒里的沙子也未见增加。

“这……”野野村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诧道。

“翻过来看看!”大泉教授说，“没有机关啊……也没有任何诀窍。”

野野村伸出双手，将沙钟整个儿翻过来。金属框十分沉重。整个翻过来之后，沙子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落下，还是不停地漏着却不见减少，不停地承接着却不见增加。

“这玩艺儿真有趣啊!”

野野村嘟哝着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举起沙钟察看它的底部。是一个呈圆形的玻璃，司空见惯。如果要说有什么怪异，底部中央只是像柠檬的一端那样呈漏斗状突起，而不是一个完整的球形，金属环上设有四个爪子支撑着玻璃容器，找不到螺丝或发条，但那爪子用手指一按，便会以一点为中心发生旋转，容器快速分离。野野村取出玻璃容器，将它上下翻转了几次。

的确没有任何奇异的地方。

上面的圆球里没有将沙子往下漏的供沙管道，下面的圆球里也没有发现承接沙子的嘴。如果将容器竖起来，沙子上下总是保持着同样的水平状态，自上往下不断地下落。从上往下……

如果横着，沙子就停止流动。晃动着试试，会轻轻地发出响葫芦似的声音……令人怀疑沙子本身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将眼睛凑近着观察，怎么看也像是河里干燥的细沙，十分常见，呈淡淡的黄色，看得出棱角分明的硅沙里掺杂着黑色的云母片，仿佛被染过一样。

野野村将玻璃容器按在原来的支架里，放在桌子上。沙子又开始无止境地溢下来。从上到下——好像一边在沙沙地发出不问断的声音，一边……简直就像在呢喃着一个疑问……

“真是不可思议啊!”野野村说道，“太神奇了，是谁制作的?”

“不知道……”番匠谷教授说道。

“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大泉教授平静地问。

“如果没有任何机械性机关的话……”野野村舔了舔嘴唇，“能解释这种现象的原理只有一个。”

“什么原理?”番匠谷教授问。

“就是说，这个容器的上部和下部——是用四维空间联结着的。只能认为，在我们眼里看似直线形分隔开来，容器的头部和底部在空间好像是断开的，其实相互之间是用四维空间联结着的。因为不知道上面的沙子是由哪里落下来，所以恐怕还不是直接联结着，估计其中有什么东西夹着……”

“到底怎么回事?”番匠谷教授问。

野野村虽然已经从大泉教授那里听到一些解释，但还是凭着直觉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假设有一个房间是狭长形的，”他停顿了一下，“在屋子的两头各有一扇门。假设把这间屋子的三维空间弯曲成四维的环状，并将一端接连另一端。”  话音刚落，那东西的低语声清晰地传过来：沙啦啦，沙啦啦……

“这房间就形成弯曲而封闭的三维空间。请注意，房间并不是弯曲成轮胎状。我们意识不到空间的弯曲。从四维世界来观察，才能认识到是弯曲成三维的。看起来是从这房间的一端直接通到另一端，天花板和地板是完整的平行面。就是说，从地板的一端到另一端的距离，与天花板的一端到另一端的距离完全相等。但是，这房间是两端合在一起被封闭着，所以如果打开一边的门，从房间里走出去，就可以从反方向的门走进这个房间里。”

番匠谷教授朝那东西随意地瞥了一眼。野野村也侧目望着那个东西。

“光也沿着这曲线前进，打开一边的门朝外面窥探，就能看见与自己打开反方向的门朝外窥探的背影一样的情景。如果对着那个背影开枪，自己发射的子弹就会命中自己的后背。”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番匠谷教授说道， “这么说来，这个仪器的上下部分，虽然我们无法感知，但它应该是被封闭的吧!”

“真是难以置信……”野野村说道。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黏糊糊的油脂。

“只好这样来想了。”大泉教授嘟哝道。

“如果把这个给研究所的……不，给学术界的同行们看看，大家该多么吃惊啊……”

“弄得不好说不定会从一个黑暗跌落到另一个黑暗里。那样的例子以前就多得不可悉数。”番匠谷教授说道，“因为能研究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你和我吧!”

“不过，这样的东西，究竟是谁……”野野村恍若梦境般地注视着那东西嘀咕着，“番匠谷先生是怎样把它搞到手的?是从旧货店里?”

“不……”番匠谷教授从宽边眼镜的背后盯视着野野村，“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想借助你一臂之力，现在马上就……”

“你要我帮什么忙呢?”

“发掘。”番匠谷教授说道，“这是出土文物，而且……还会有更多的东西。”

“你说是出土文物?”野野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就是……来自地下?”

“是从岩石里……”番匠谷教授断然说道，“就是从横贯和泉岩层——西日本中央构造线北侧的、中生代的……上部白垩纪里……”

P12-15

一

今年8月，第63届世界科幻大会将在日本横滨召开。大会的两位贵宾，一位是美国名作家戴维·布林，另一位便是本书作者小松左京。提起小松左京，人们马上会联想起轰动一时的科幻杰作《日本沉没》以及由此改编的同名电影。确实，《日本沉没》无论是小说或电影，都堪称大家手笔，它的辉煌甚至将作者的成名作、另一部不世佳构《无尽长河的尽头》遮掩得黯然失色。至于作者的其他作品，如《再见，火星》、《复活之日》、《虚廊》、《首都消失》等颇，享盛名的作品，由于缺乏中文译介，我国读者了解自然就不多。

小松左京1931年生于大阪，毕业于京都大学意大利文学专业，以关于但丁的论文获文学士学位，毕业后做过记者、监工、街道工厂厂长，写过时事曲艺剧本，据说还当过画家等。1961年在一家科幻杂志举办的征文比赛中以《在大地上建立和平》获“鼓励奖”，在第二次科幻小说比赛中又以《茶泡饭的味道》折桂，从此凭其渊博的知识，日趋娴熟的小说结构技巧和对宇宙人生的深思，向读者奉献出一部又一部风格各异、题材广泛的科幻佳作。小松左京博闻疆志，天性颖悟又勤奋异常；写与某个科学领域相关题材的科幻小说之前，总要在该学科上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广博地收集资料，不到对相关知识了如指掌不肯轻易动笔。从《无尽长河的尽头》问世以来，小松左京一直是日本科幻领军人物，在日本科幻迷心中以及国际科幻界都享有崇高声誉，其科幻小说曾被一部分文学史家视为美国特有的文学品种。如今，即便将小松左京置身于全球科幻大家之列，这位日本人可能比西方同行头上的光环更其耀眼：名列日本科幻“三御家”(三大师)之一(另两位是星新一和筒井康隆)，甚至被冠以“日本科幻之王”头衔，1993年日本群马县业余天文爱好者发现的小行星以其名命名；而他的书销售量之大，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照孔子的说法，人届七十，已“从心所欲，不逾矩”；然而小松左京在2001年却仍以耄耋之年，创办了一份《小松左京杂志》，开始了新的探索；在许多国际国内的科幻、科普场合，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小松左京虽然著作等身，作品题材广泛，但他的作品有个一以贯之的母题，即对人类文明的好奇与关怀。人类何以能思考?人类与机器有何区别?人类的出路在哪里?……作为一位科幻作家，小松左京以极其严谨的科学态度，运用文学的手段，对这类问题做出自己不懈的探索。如果对其气象万千的宇宙故事作一番抽丝剥茧的抽象概括，我们将会看到一位面对宇宙人生，面对大千世界不断发问的沉思者；从其思想脉络中，既能看到古代思想家无法获得的现代科技思想结晶，也能看到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人类原始思辨的果实。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笔者认为，作为科幻小说，问世较早的《无尽长河的尽头》比后来轰动一时的《日本沉没》更具想象力，更大气，思想内涵更深刻。指出下面一个细节也许更有趣：《日本沉没》的构想其实早已在《无尽长河的尽头》中初露端倪；而关于逆行宇宙(宇宙互为消长)、时间跳跃、人类逃离地球等，至今仍然是很新鲜的科幻话题……有的甚至还是令霍金那样杰出的天体物理学家绞尽脑汁却依然百思不解的科学命题。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将小松左京这部作品译介给中国科幻迷，应该说是很有眼光的。

这部小说篇幅不大，内涵却是关于在八百亿光年宇宙直径、十亿年时空中人类存在意义的探索。故事的开头，某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野野村见到了史学教授番匠谷从古坟中发现的奇怪沙钟，沙子从细细的蜂腰处漏下，上下两处的积沙却丝毫没有变化。开头两章关于野野村以及那沙钟、古坟的神秘故事可以看作整部小说的序曲，它牵引出一系列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时空大戏：(1)无尽时间长流中一个“扑克骰子计划”，超级科学研究所通过识读遗物得到的结论——来自未来的干扰，以及“扑克骰子计划”被迫中断(第三章)；(2)2l世纪太阳磁暴使地球濒于灭亡，逃向火星阴影面的人类与异星文明相遇的故事(第四至第八章)；(3)布满宇宙空间的天罗地网中的“分镜头”场景……个体的追踪与逃逸，意识的分与合，宇宙无尽长河源头的最终奥秘(第九章)；(4)神秘老人的苏醒，回应小说开头的情节(第十章、尾声)。其间各章节之人物关系、事件因果错综复杂，扑朔迷离；在阅读过程中，可能会遇到想象力和分辨力的挑战。如果接受挑战，那么付出越多收获也就越大；读毕掩卷而思，会有“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的快乐。

日本人从十九世纪末开始受西方科技影响并以之为工具重新认识世界，但他们没有囫囵吞枣“全盘西化”；对世界，白勺认识，日本人自有自己独特的认知内核。因此，出现在科幻作家笔下的宇宙世界，也不是简单地复制布·阿尔迪斯、菲利普·迪克、萨缪尔·迪拉尼、巴拉达、小冯内库特等西方作家的构想……尽管这些作家的作品在二战后被大量翻译成日文出版，日本第一代科幻作家无不受其熏陶。《无尽长河的尽头》于上世纪面世时，就有著名日本科幻作家兼评论家石川乔司指出，小松左京这部作品中关于宇宙的描写，远远超越了西方硬科幻的宇宙模式，它有自己的独特的灵魂——东方哲学。此话可谓一语中的。小说中的情景、人物(包括“幽灵”、“全能者”)无不带有浓厚的东方／日本色彩。日本风光、历史遗迹、掌故，甚至佛教哲学……宇宙生成等等也都能在各个章节与读者邂逅。不过，科幻小说毕竟不是民俗故事，也不是传统神话。小松左京的追求，在于一个东方／日本知识分子对宇宙人生千古之谜的探索。我们不妨读读下面这些句子——

“那种事即使问了也是白问。为什么在无数星球中只规定某颗星球承载生命体?为什么唯独有着生命体的种类才要发展称为智慧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你、你必须在这里?谁能回答?”(Pll3)

所谓的虚无是什么?所谓的“时间”是什么?处在时间长河尽头的是什么?宇宙的终结是什么?还有，超越地面上爬行生物末端、在黑暗的内心里萌芽孕育出自我的，作为纯净而透明的薄膜可以扩散到与宇宙同等大小的意识，究竟是什么?(P51)

“能量产生粒子，粒子产生原子，原子产生分子，分子产生聚合物，聚合物产生各种各样形式的原生质。原生质产生单细胞生物，从单细胞生物的群生体中产生多细胞生物——凝聚与扩散的相反倾向。多细胞生物的光化学反应专门出现在变得特殊的细胞群里，产生神经系统。这种神经系统的层层重叠催生大脑，最终孕育‘意识’。”

超意识体是什么?难道是宇宙的神经?(P299)

人类这个种——它的意识也会灭绝，然而达到的所谓状态却是能够想象的。(P84)

——小说中这类气势磅礴的诗一般的句子，中国读者应该非常熟悉，它们不正是屈原《天问》的现代版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比屈原稍晚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也认为，人生在世，如果对日月星辰，人的心灵，生命的意义这些问题毫不关注，人生也就没有什么价值。小松左京在《无尽长河的尽头》中表现出来的探索精神，也正是对先贤精神的发扬光大吧；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小松左京对宇宙人生的认知，深深地打上了日本民族传统意识的烙印。

四

美国科普作家，《宇宙追求》季刊编辑弗里德·希伦曾经说过，他的工作使命就是为了“鼓励终日缠在琐碎的日常工作中的人们摆脱繁琐的小事，去考虑生命的重大问题。”遗憾的是，响应者似乎不多。如今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数十亿居民中，能像苏格拉底那样以坐而论道为乐，恪守“The unexamined life is not worth living.”(未经审视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之训条的人，固属凤毛麟角；即便能在闲暇时对人生意义之类的问题稍作思考的，也不多见。一个可悲的现实是：人类这种经46亿年历练，从地球上五百亿种生物发展过来的唯一的高级智慧生物，如今凭着其越来越发达的才智和大无畏的创造精神，在物质世界的探索和物质财富的创造方面，取得的成就即便上帝——如果他存在的话——也会为之叹服；但是，人类对自身精神世界的探索，以及精神财富的创造，都相形见绌，显得浅薄贫乏。更可悲的是，有史以来，芸芸众生中，如苏格拉底那样把精神追求看得比生命还要紧的，能有几人?绝大多数人或苦于生计，终日为五斗米折腰；或贪恋荣华富贵，一生狗苟蝇营；要不就是醉生梦死，形同行尸走肉……若是向这些人叙说宇宙生命之类，他们会感到莫名其妙，甚至嘲笑你迂腐，书呆子气。对他们来说，活着就是一日三餐，声色犬马；他们的生活。遵奉“唯‘物欲’主义”，一生卑微乃至猥琐。什么博大的胸怀、宽阔的视野、高尚的人格、丰富的精神世界……统统与之无缘。这种人若身居高位，手操大权，由于心胸狭窄，难免鼠目寸光，颟顸无能；其贪渎腐败，也属情理中事；地球上这种人多了，担心他们会涂炭全球生灵也未必是杞人忧天……人类之间的互相杀伐，对自然资源的疯狂开采与浪费，对环境的破坏与污染……说到底都是这些卑微猥琐的“食肉者”造成的啊!我们厕身其间的这颗小小行星，其未来命运未可乐观。一个民族、一个朝代的祸福，每每有历史可为前车之鉴。可是，对整个地球，对全人类的未来，实在没有“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样的预警的。著名的美国科幻大家詹姆斯·冈恩称科幻小说乃人类社会之实验室，确实是很生动中肯的比喻。我们不能强求科幻作家为人类列出走出困境的具体办法来，但科幻作家对宇宙人生、人类未来等问题的思索，对于那些浑浑噩噩的人至少是种棒喝……

“人啊，醒来!”

笔者早年攻读历史学，眼睛里看的是过去；后来被科幻吸引，心里想的是未来。藉科幻小说对宇宙人生大问题作些窥探……恶补自然科学知识之后面壁玄思，其中快乐，难与外人言说!以人生意义这个话题为例，十多年前，在找不到理想答案的情况下，我曾经主张“探索人生意义本身就是人生的意义”。后来读笛卡儿，读董仲舒，读当代自然科学家撰写的深入浅出的科普读物，忽然悟得人类存在及其生命的意义，完全可以将笛卡儿那句名言“我思，故我在”套用一下，将其内涵扩大为“我思，故宇宙存在”!换言之：人是宇宙存在的自证!

读小松左京的这部《无尽长河的尽头》，窃喜“吾道不孤”。深夜释卷，临窗而立，看着天边几颗小星，想：在无边无垠的宇宙中，有幸在“浮在真空中的一个球体”(小松左京语)上，成为万物之灵的一员，理应无怨无悔、锲而不舍地为寻求生命之真谛而上下求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才不辜负此生啊！

2007年元月14日写于 上海闸北歌林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