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麻辣的文风 ,很有趣的历史 看历史周期背后帝王的突围表演;叹一个并非亡国之君的亡国悲剧;明朝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这又是一本关于明朝的好看的书!
历史是一位喜欢恶作剧的老人。自孝宗弘治之后,明朝一百多年中,没有一个皇帝肯稍微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然而在它行将完蛋之际,反而跑出来一位宵衣旰食、励精图治的皇帝——崇祯。
然而时运不济,崇祯接手的是一个内外交困的烂摊子。他力图挽狂澜于既倒,却发现没人愿意买账,这就是他所面临的根本性的悲剧局面。
在崇祯身上,机智与愚蠢,胆略与刚愎,高招与昏着,兼而有之。他自律甚严,但求治之心太切,结果适得其反。他深知用人为第一要务,不拘一格起用人才,但用而不专,驭下太严,翻脸不认人,搞得臣下畏首畏尾,离心离德。他勤于理政,事必躬亲,十七年来未敢稍有懈怠,但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终于成了孤家寡人,及至魂归煤山。
匪越剿越多边情越御越急官员腐败,愈反愈腐加税如饮鸩,却只能靠它来解渴皇帝想励精图治,从政能力和品德人格却遭到怀疑文官与皇帝老是满拧,是体制惯性还是性格使然?频频临阵诛杀武将,有谁能体会崇祯内心的痛苦?
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王朝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砉然终结,让人感叹,它为什么就遇到了这些个历史的死弯!
大明的天忽然亮了不少。
十八岁的崇祯觉得青春真好。虽然边事隐约有不和谐的声音传进来,但是边事纵有天大的麻烦,它大得过魏忠贤的狼子野心吗?大明的江山只要朝廷不出问题,那就没问题。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曾益其所不能……崇祯长叹一声,缘分哪,大明朝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我出山了。同样都是皇帝,我和我大哥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当然,干掉魏忠贤,只是崇祯帝业的第一步。此后,长达一年多的政治清算风潮被操盘手崇祯整得是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已被罢官回家的崔呈秀又被热炒。一个传说在朝廷上下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先帝刚死,众大臣进宫哭祭,魏忠贤单独召见崔呈秀,两人关起门来嘀嘀咕咕半天。魏忠贤说兄弟反了吧,崔呈秀说大哥再等等,恐外有义兵。就因为崔呈秀态度不坚决,魏忠贤才把他抛出来当替死鬼。不过话是这么说,崔呈秀也不是什么好鸟,这种人留着实在是个祸害。他当过兵部的头,别看他下野了,在军队里还是有影响力的。
十一月初九,魏忠贤上吊身亡仅三天,户部员外郎王守履上奏折揭发崔呈秀可杀罪状N种。什么借口铸钱,假传圣旨,那罪行多了去了。崇祯来不及看完就下谕旨:给我一查到底,严惩不贷!
于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紧急行动起来,在崇祯的眼神示意下,大明国家机器成了爱国者导弹,精确而不容置疑地砸向崔呈秀。崔呈秀也深深地明白,什么叫唇亡齿寒。人生……人生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起承转合水到渠成峰回路转一江春水向东流,只是自己总以为花好月圆会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唉,看来该认命时还得认命。十一月十一,崔呈秀吃了他人生中最豪华的一顿盛宴,死死抱着他极欲挣扎而去的二奶萧灵犀,双双喝下砒霜,一起往西方极乐世界而去。
当然了,客氏也别想逃过爱国者导弹的追击。六天后,客氏被押回宫内浣衣局隔离审查。审查结果是触目惊心的:除生活作风问题外,客氏还犯有叛逆罪,她采用不正当手段令八名宫女在短时间内怀孕,试图抢在先帝过世之前生出一个男婴来,然后来个吕不韦的故事之明朝版,使大明江山不知不觉间变了色而众人却浑然不觉。幸好先帝英明,抢在男婴生出来之前果断先断了气,这才使得大明江山一死永固。
客氏很快就恶有恶报了。明史载:(客氏)招供后,立时被笞死,其子侯国兴逮入锦衣卫诏狱。几天后,侯国兴也被处死了。
毫无疑问,崇祯的雷霆手段显示了一个血气方刚青年人的决绝。他深深地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以为中兴大明指日可待。但是他错了,一本书在最关键的时候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本书叫《三朝要典》。
《三朝要典》是魏忠贤的作品,以魏氏眼光点评了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发生的梃击、红丸、移宫三案,曾经在这三案中受到非议的人被魏忠贤一一表扬,结果这些人多投奔魏忠贤门下。相反地,当年主持审查三案的高官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被重重打击,活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有的索性就死掉了。
现在,魏忠贤已死,按照崇祯的雷霆手段,拨乱反正的工作那是势在必行,但是要命的是《三朝要典》的身份有点特殊。他虽然是魏忠贤的作品,可是先帝在上面写了个序,是为“御制序”。如何对待先帝钦定的这部著作,崇祯颇有投鼠忌器的感觉。
他已经违背先帝遗愿拿下了魏忠贤,现在还要进一步违背先帝遗愿拿下先帝钦定的这部著作吗?崇祯颇费踌躇。整个大明王朝一时间也人人忌谈《三朝要典》,人人心头都有一层窗户纸。
1628年,也就是崇祯元年,三月,南京兵部武选司主事别如纶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兵部的人说话就是毫无顾忌,大声嚷着《三朝要典》上那些奸邪的小人都成了先帝钦定的理学节义之士,而当年在魏忠贤指使下,那些迫害杨涟、左光斗等人的所谓供词,都堂而皇之地载在要典上,这不荒唐吗?还有,崔呈秀已经被定罪抄家,他的一篇疏文还赫然列在要典篇目上,这不与皇上的圣意相违背吗?改!这《三朝要典》是非改不可了。
崇祯不置可否。当然说得更准确一些,他是在优柔寡断。别如纶的话无疑把他和先帝置于矛盾的境地,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以孝治天下,他不希望自己在世人眼里是一个不孝不仁之人。
但是,如果不动《三朝要典》,拨乱反正工作就没法进行。不说别的,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这些在朝廷和民间都颇有声望的人怎么平反?还有,谈到修改《三朝要典》,怎么改?是整体肯定还是部分肯定?是肯定魏忠贤的还是肯定先帝的?要命的是,他们两个作为心灵知己,基本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哥,你真他妈好糊涂!
这边崇祯还没拿定主意,那边又有大臣火上浇油。一个月之后,翰林院的侍讲倪元璐又上疏死谏,说《三朝要典》是魏忠贤借史杀人的产物,从整体上而言是一本毒书,完全没有修改价值,如若修改,反而让世人误以为皇上在部分肯定魏忠贤,适得其反。所以他的意思是在全国范围内销毁此书,然后由翰林院重写一本《天启实录》,以正视听。
怎么办?这事看来还不能冷处理。崇祯夜夜失眠,头痛不已。
按明朝的官场程序,臣工们的奏疏一般先进内阁,由内阁开会讨论后再代皇上票拟谕旨,最后皇上若无不同意见只需朱批就可以了,是谓为皇上分忧。倪元璐的奏疏送进来以后,内阁辅臣来宗道脸上就不好看了,翰林院的侍讲只不过是喝茶清谈的闲职,没事接这烫手的山芋干嘛?你倪元璐一反革命口淫犯过完嘴瘾就完事了,我接下来这工作就不好干了:我怎么代皇上票拟谕旨?皇上这还没主意呢我替他老人家拿什么主意。更要命的是地球人都知道我跟魏忠贤、崔呈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你……你这不把我往火上烤吗?我老来怎么表态都不合适。
老来毕竟是老来,知道做副手的学问——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于是,内阁辅臣来宗道如是代皇上票拟谕旨:这所请事关重大,著礼部会同史馆诸臣详议具奏。老来的这一票拟,就像一个太极高手在玩推手,轻轻地将一定时炸弹扔向了大明官场,每个人都在爆炸声中做出自己的本能反应。首先,作为清谈机关,翰林院的反应最为激烈。同样是翰林院侍讲,却也帮派林立。侍讲孙之獬仿佛成了倪元璐的天敌,抱着《三朝要典》跑到内阁哭得如丧考妣,说《三朝要典》绝不可毁,先帝的御制序岂可投之于火,谁毁《三朝要典》谁就是大明朝的贰臣、逆臣!哪怕皇上也不行,“于祖考则失孝,于熹庙则失友”,皇上何必如此狠心下此辣手呢?!P2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