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杰克斯,当代美国作家,被誉为美国“历史小说教父”、“民族作家”、“美国的历史老师”,1932年出生于美国芝加哥,在俄亥俄州州立大学获得文学硕士学位。他在大学二年级发表了第一个短篇小说,一年后出版了第一本书。自那以后,出版了六十多本书,大多是悬念小说、青少年阅读的非小说,后来则是科学小说。他为纪念美国独立两百周年创作了系列小说“肯特家史”,《私生子》即为其中的一本。1975年,约翰·杰克斯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在一年内凭三本小说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的作家,这三本小说也是“肯特家史”中的三本。
约翰·杰克斯,当代美国作家,被誉为美国“历史小说教父”、“民族作家”、“美国的历史老师”。本书为他的悬念小说、青少年阅读的非小说之一,为系列小说“肯特家史”中的第一本《私生子》,为纪念美国独立两百周年而创作。作者借对肯特家族变迁史的描写,反映了美国社会发展的历史。
本书分为四卷:命运多舛、肖尔托父子家、自由之树、康科德桥之路。
一
女人的脸通红,红得闪闪发光,仿佛被一道从高处的教堂窗户射下来的阳光照亮了似的。但是,这个女人没有女性的温柔,没有沉静,没有天使般的快乐。她的脸上写满了狂暴的愤怒。
他竭力挣扎,企图躲开这冷酷无情的愤怒。可是,他不能跑也不能动。曾经出现过的死一般的恐惧,使他的喉头渐渐抽紧。
女人怒视着他,咒骂着。一堆乌黑的浓发横过额头,流向她鹅蛋形脸的两边。乌发下,一双黑眼睛,几乎像一幅照片的聚焦,灼灼发亮。她的身后,、一片漆黑。这死一般寂静的漆黑,将她的牙齿衬得更加雪白,加剧了她满脸的狂暴愤怒。他对她非常了解,她三十七岁,看上去与她那个年龄的大多数女人没有什么两样。她的嘴巴由于遗传基因的奇迹,没有牙齿间很大的缝隙和牙齿上褐渍斑斑韵污垢。
他极力想躲开这张脸,可是头一动也动不了。恐惧在加剧,他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呼吸声在加大,因为他知道,她有话要对他说——
她是有话要说。她的话与她的脸一样令人害怕,他之所以觉得害怕,因为他弄不清楚那是出于对他的爱还是对他的恨。
“别想逃跑,我告诉你——别想!你听着。”
逃跑?老天,好像他能逃跑似的。在这无边无际的一片漆黑中,在她狂暴的脸孔面前和怒火中烧的目光下,他敢逃跑么——
“不会有拉丁语。你听见吗?不会有拉丁语。你要学的是英语,读写你自己的语言,英语。还要学怎么计数——虽然我从来没学过那个东西,因为在巴黎干事儿,我不需要那东西。可是,你需要。你将要有不同的作为,菲利普,大的作为,千万别忘了——”
像寒冬午夜炉子里的煤一样,她的两眼像一团火,催人入眠。可是,对他来说,这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暖。他全身冷汗直冒,充满了恐惧,不敢动也不敢想——
“等我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你的作为是什么。在这之前,你必须听我的,学习英语,作为第二语言——还要学习诸如一英镑值多少之类的东西。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属于你的东西。让这儿的那些笨蛋喋喋不休地去夸赞法兰西的荣耀吧。罗马时代以来全世界都知道的最伟大的帝国在大海的那一边——那就是有朝一日你终究要去的地方,去学本领。所以,让教堂里的那些小子们向那个顽固不化的牧师和他的助手去学他们的拉丁语吧!”
突然,她的双手伸向他,像一团白森森的什么东西,又像一双白色的爪子,攫住他的上臂,狂暴而又凶残地摇晃着他和她自己。
他在心里竭力否定她,拒绝她,终于,他鼓起勇气摇了摇头。这一摇头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可是,她不容他喘一口气。她倾过身子,她的脸扭曲得丑陋无比,吓得他像以前一样在喉咙口不禁尖叫一声。
“你将向格拉德学习英语!”她大叫道,“读好的正派的书——不是读那些他藏在食橱里的肮脏的亵渎神灵的书。你听见了吗,菲利普?”
他想说,可是他的喉咙不知怎么的好像塞满了东西,只有一丝微弱的“咝咝”声从他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她越来越厉害地摇晃着他,就像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吹来的风摇曳着她那乌黑发亮的头发一样。她越来越高的说话声在风中变得尖厉无比。风刮到她的脸上,刮得她极端丑陋恼怒的脸像大风中的烛光一样飘摇不定——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菲利普?你听见了吗?”
终于,他发出了声音:一声号叫,恐惧和痛苦的动物的号叫——
怒号的狂风突然像炸响的雷电灭去一样停了下来。他从她的双手里挣脱出来,逃进漆黑的夜色中,逃离了她白森森的爪子、她的脸、她的眼睛——
可是,他逃进的黑暗没有任何物质。他的双腿像在一个空洞里跌撞,他倒了下去,倒了下去,倒了下去——
这一次,从他喉咙里发出的是一声乞求命运垂怜的呼喊。
二
他醒来时,浑身大汗,一会儿之后,他意识到,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他仍然汗淋如雨,怒火中烧。
这种梦,他做了一次又一次,按理说也该习以为常了,可是他没有,每一次,碰到这样的梦,他总会感到极端的恐惧。
梦刚醒时那段蒙蒙咙咙的时间里,他由愤怒变为羞耻。他擦了擦眼睛,让自己清醒些。当他感觉到手指节擦着眼睑有点粗糙时,才放下心来,自己真正醒了。
他浑身湿漉漉的全是汗。可同时,在这家小旅店的阁楼里,他又感到冷。他用指关节更使劲地擦了擦眼睛,使自己更清醒了一点,也减少了一点恐惧。他想大笑,可发出的只是一个粗糙刺耳的嘶哑的声音。
每一个梦的细节基本上是相同的。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双手,她的夹杂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喋喋不休中,并非赤裸裸的詈责。这样的话他以前也常常听到,睡觉里,梦醒时。
他一直认为,英国的确是世界各强权中正在冉冉升起的_颗新星。她说这话,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曾经被她自己的人民如此不公平地对待过。
她一直认为,他是出类拔萃的,比他们周围的那些人要强得多。
可是,她拒绝明确说出原因。每当他硬要她说详细原委时,她只是笑笑——那是一种多么傲慢的笑啊!——回答道:
“很快会告诉你的,菲利普,很快的。”
阁楼里充溢着稻草的气味和他自己的汗臭。他翻了个身,转向那扇圆圆的小窗户,从小窗口望去,可以看到小山坡上黑色的岩石在星光下闪烁。左臂下,书脊的角硌得他隐隐作痛。他穿着一件长达膝部的感觉粗糙的羊毛衬衫,每当一天的工作开始时,他便只好把衬衫的下摆塞进裤子里。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