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良的文学选本对创作的示范、引导、推动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对读者的潜移默化作用也是十分突出。本书精选了作者历年来最优秀的散文佳作共36篇,包括《禁声》、《夏天的花葶》、《海棠烟雨》、《大河里的小事》、《溉澜溪》、《人似秋鸿》、《时滞》等,并把作者在描写文字中的部分感受画成零散的素描,平涂成表现主义油画。该书文字优美、手法细腻,再加了独特的油画,非常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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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手写体(艺术随笔与架上绘画的双重文本)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张于 |
出版社 | 重庆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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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优良的文学选本对创作的示范、引导、推动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对读者的潜移默化作用也是十分突出。本书精选了作者历年来最优秀的散文佳作共36篇,包括《禁声》、《夏天的花葶》、《海棠烟雨》、《大河里的小事》、《溉澜溪》、《人似秋鸿》、《时滞》等,并把作者在描写文字中的部分感受画成零散的素描,平涂成表现主义油画。该书文字优美、手法细腻,再加了独特的油画,非常值得一读。 内容推荐 散文在小说和诗歌之中充当着间奏部分,它宽泛、明亮,有尾随事物发展的耐力,有“乱”的一切要素。本书精选了作者所有作品中的精品,包括《鸟境》、《游江的妖氛》、《雀儿闹》、《金石的炼狱》、《时光的笑柄》、《他俩不会告别》、《莫迪里阿尼:神和人》、《我坐夜车穿过这座城市》等共36篇,让我们在阅读的同时,感受美妙的语境。 目录 我倚在散文的夜廊下(代序) 卷一 花序 鸟境 禁声 山草及她们的花序 磨石小谣 风琴 夜深沉 死结的剖白 扬琴 夏天的花葶 箴言者说 中国神农 卷二 红椿 圃的小山 海棠烟雨 游江的妖氛 激流与回旋 红椿!红椿! 大河里的小事 白露几日 山婆婆与栗子 雀儿闹 打碗碗籽和打碗碗花 二OO二年十月九日示儿 我坐夜车穿过这座城市 溉澜溪 卷三 写生 金石的炼狱 人似秋鸿 白日梦版画 莫迪里阿尼:神和人 他俩不会告别 楼梯上的陌生人——莫迪里阿尼 时光的笑柄 出走的衣冠庙——八大山人三百年祭 卷四 散风 白沙沱 黄桷精 时滞 自度曲 试读章节 鸟境 鸟儿在她的境内飞行。 环绕着她的快乐园子,累了,落在大叶子上,落在小叶子上,忠实记录着永不成熟的天性。 七月的地瓜开花,小而白,掩住了小丘。隔着这片芳香,一位鸟族中的骑士,她的生计依附在鸣禽的狭窄天空中,捕鸟为生。但她也是人类的共同的朋友。 鸟儿在僻远的山地上巡游、操持。蓖麻籽不慎滚落山坳,在一个寂寞的早上出土。鸟儿们看到秋天的种子又成了种子,而种子只是对着天空中的尤物举起嫩绿的小拳头。 日复一日,鸟儿固执地重复着她的航线,耗尽了忙碌的生命和激情,她用幻想告诉对鸟儿不关心的人们:她只是自己美丽传说的仆人,轻盈、天真,侍奉着四季的甜言蜜语,她的歌声中有她自己。 鸟儿一天天地长大,寂寞一点点地添加。一刻不停地,她在自己的袖珍王国中寻觅,期待一个与时间无关的节气,再把自己半僵的身子放在一个理想的安谧之处。没有人能够揭开鸟儿不寻常的死亡之谜,仿佛她们永远年轻、动人,富于柔情。而飞禽的肮脏腐朽的尸骨,只有枯枯荣荣的草本植物有幸目睹,沉默的生灵是不会把这一秘密告诉人类的。 鸟儿想啊想,想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头撞在小山上,她也许就死了。一大群鸟儿拖着白色的宽大翅膀从远处飞来,犀利的嘴角含着翠叶与芳香四溢的花冠。也许这只浴火重生的鸟不知道,她已经飞出了自己的疆界。 在今天,这些已不再是秘密了。 鸟儿多少年一次轮回——她的每一次投火是否更接近于传说——在那个与神相遇的日子里——是否谦恭、胆小,畏惧人类——提防着类似于人类的种种危险,这些问题属于飞禽的自我信仰。她们繁衍着一种比人类更长的宗教,无声无息,袭用着原有的禁忌和风趣。 她们在天地间喧腾而起,启动了永恒的生命主题——死亡与爱,人类却留给她们少许的从容。 禁声 在我内心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歌手一直为我领路。很久以来,我未曾同他谋面,也勾勒不出他的脸庞是如何的清瘦,是如何的祥和,我只是饮着清凉的河水,一门心思地侍候着他的种种心愿。这些,水族中最沉默轻灵的鱼都知道。他的歌古老而单调,说的大多是河里的船歌,一些来自高山的跌宕不已的回声,以及花儿草儿的小曲;他的歌声大都残缺不全,常常唱着唱着被他随口改掉,用些古怪而含混的新词搪塞过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随性,完全可以不去破坏民歌的完整性,——但他从不这样。时隐时现的,顺着他传来的歌声,满含内伤——我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一边朝这首歌走去,离开这片原来生育我的土地,一点点地背井离乡,过着放荡的生活。我负痛而行,想起一生何求,想起歌中的与我相似的身世——歌王的共同命运,想起我是孤零零地来到这个清白世界,却不能孤零零地带走他的罪恶。因为民歌,我们才有了怜惜,我们长啸的歌里才栖息着全部的怨愁和欢欣。在一个如期而至的日子里,所有的歌都从四面八方破水而来,朝我短暂的青春吟唱,我全力抵挡着这一外力,睁不开眼睛,在民歌的环绕和混响中站立不稳。“歌王!”我大声地呼唤他的名字,而他已经加入了民歌的行列,在一首歌的再现部分完成了他的绝唱,致使我的声音陡然沙哑、沉郁,像个剖腹的武士,满肚的新词哗啦一下涌出。他是被民歌载走的,成为新的民歌的王,但他没有教我唱过挽歌,在他仓促的灵车前,草灯、红花和风铃扎的灵车前,我看见自己形同虚设。正如他撒手而去,首先是停止了歌唱,剩下有过的澎湃的生命还在谣曲里呼吸。人们说很久以前,有个歌手死了,死得很平淡,但人们总是记起他,在歌里唱起他继续浪游。他为什么不教我唱挽歌,当我站在葬礼的背后,喉头仿佛哽着一块喊叫的石头,我拼命摇动身子,把满身的悲痛碰得叮当直响。我从民歌的葬地翻卷而出,运载着情不自禁的声音,就像歌王——来不及喊出的如鲠在喉的声音。从一片冷灰的光线下穿过松林,草环在前面引路,迎接我的灌木和低平无奇的土丘,将我熟知的声调抛下,就像一层落叶上覆满一层落叶,我的出现被装扮成一个禁声者,一段未经配器的乐段。歌王从来没有这样真实,为了使他的音色有别于周围的环境和人声,他溘然而去,断然平息了我的歌唱。在那些彻夜难眠的日子里,我嚶嚶地伏在床头写作,冥想中的声音从空旷的地方传来,我分辨着其间的柔情,哪些还隐隐地在民间传唱,哪些码头上的解缆谣子被捎带而行,哪些是丧逝的揪心哭述,哪些海枯石烂的爱情没有结果……有意或无意,莫名与初衷,辛劳和雨,激情与梦想,环绕着民歌这盏摇摇晃晃的灯。而这是一盏长明灯,在所有接踵而至的音乐里,是它脱离声源,变为独立的标志,仿佛这样遥远,因为它来自我们的内心。而一切乐器都在模仿歌曲中的人们,歌唱如像国王坐在宝座上,围绕他的乐器好像他的庶民跪在他的面前。而自然中的种种鸣响,只是无穷尽的神圣原音的回声,他的喉咙是创作的第一个最纯洁最卓越的乐器。只要他的旋律一停止,我们的智慧将重返原来的情绪中,音乐以及流传下来的歌便从大自然中抽象出来,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我乐于守在这份亲密中,关闭声门。虽然我的歌并没有枯竭,但她对于我来说,如像不能饮用的水,多少次歌唱都使我想起歌唱的苦难和没有挽歌的葬礼,我情愿失去尝试表达音乐力量的机会。不过,我还是要问我自己:我的歌究竟用来做什么?我的歌要用来模仿什么?——我的歌只是沉寂。 山草及她们的花序 我在寻找草一样朴素的语言。 在细致入微的节气里,弄不清是谁浓密地修剪着山草。零乱而柔和的花絮,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贴着水面飞行。偶尔夹带着几粒孱弱的草籽,吹到河心,便再也轻盈不起来了。即刻,一大群形色新颖的水生动物,从四面八方隐隐靠近,上演一场花仙子的轻喜剧片断。只有一小部分草絮随风扬起,翻山越岭,通过一条讲俚语的内河,来到异乡择居。 有朋友把她们从山野里一束束采来,插入一尊脱釉的老瓮,久久装饰着宁静的生活。 我仿佛是夹在这些伞房花序中的一粒朴素的爱情种子,寻找到的语言,如同不再修剪的花梗,一样清新、无声;又在雨后的黄昏,一样真切、忧伤。 但不容易遇到。 磨石小谣 这首歌从深深的石头里传来。 这首歌,就像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快活又孤苦,采石人一把将他抱回家,让他成为手艺人。 一天,采石人凄惶地笑了笑,唾把口水,揉着生硬的骨节,撒手而去。 这样多的人要露宿山顶,这样多的人要来做石匠……围着新开的磨心唱着同样的谣曲。 是谁在笨拙的石器上枕戈待旦,备受煎熬?你对石头用心说了些什么,浑然的石头被抽得遍体鳞伤。人们运来小米和大豆,抚慰着就要碾碎的平原,就要埋下的铁锅。而我仿佛就是那孩子,孱弱的心脏忽然变成平原上的一面大鼓,与那些石头里传来的声音切然相和。 我磨着新开的镜子,把一些人类不能享用的语言镶嵌进去,孩子有了新居,语言有了根。 要是没有大锤,没有采石人的号子,我们永远不能去拜访那些石头的故乡,那些鼓睛暴眼的残碑和盛大的奠基仪式。 采石人发自肺腑的心愿,打开了石头的大门,并把艰难而郁闷的身事,刻造在他们的石纹里。早先,这些石头一直沉睡在山里,坚守着神秘的誓履得体。而今你的名字日益响亮起来,就像浸泡在水中的水仙根球,白净、细柔,伸出了嫩芽。有人管她叫一张脸什么的,噙不住的某些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滚动下来,砸到孩子的脚上,易碎的器皿上。 这是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器皿。 我与你素昧平生,初遇时尤其陌生。你那时还小,还不懂得爱情。而你的出现,把我逼至墙隅,勾勒出你的外部肖像——灰色世界的沉寂部分。 谢谢你,给了我这扇失修的门,我用它来营造一片空白,一些零星的幻觉和一次历险。直到失去,直到拥有;再失去,再拥有。 想来,我本来就没有爱过你,就像我从来没有爱过我自己。但你朴实、善良,人说你很好,就这个意思。我身边的多少人不断怯怯地念及你,直到我身边,有了另一个念及你的新同谋。 我曾在你的怀中获得安息,哪怕是片刻的、转眼即逝的。不知不觉,我的爱情故事在熟知的朋友中戏谈得日趋无趣,回首一顾,依然凋零一身。而我一次次地谢绝你,如同谢绝一盆盛装的水仙,让我保持孤独,让我安心地度过风暴。 这是甜蜜的风暴。 如果有一天,你偶尔停在这篇小文上,惨不忍睹,请恕我天真、多事。很可能那时你对这一切并不在意,并早已投身到另一场日趋热恋的活动中,开花结果,其乐融融。而我依然是惨淡一身,不为金石所动,不为那些愧疚的恋情所惶惑,终日冥想在可能会有结果的一次又一次的失恋中,猜测哪些是最无关紧要的细节,哪些被永恒地拴上了死结。P1-10 序言 我倚在散文的夜廊下(代序) 1 14岁的生日那一天,我没有去上晚自习,趴在集体寝室的单人课桌上涂鸦,隐约的书声震落在玻璃上。离初夏还有几天,蚊虫就来缠绕着昏暗的灯光。我歪歪倒倒地写着,学写着母亲的日记体。这一年的盛夏,我将结束初中时代。我期期艾艾地写下了一大堆文字,懵懵懂懂之中,一些伤感和无助慢慢地爬上心来,使我的铅笔越写越快,急迫地想要抓住——一个少年曾经有过的联想、回忆和梦。这一夜的自动写作让我开悟,感到天地间有一种力量叫写作,它在驱赶我——秉烛而游。 这些年来,我的写作就是我的遭遇。我从14岁或更早的时候,就在体内萌发了写旧体诗、七绝、五言的念头,那时并不知道,这就是附着在青春期上面的写作。傍晚的时候,常常像一个枯坐的老人,一动不动地望着江水。罪恶的写作之路——蔓延朝前,记载着当事人的境况和磨难,又把自己设定在彷徨的人群之中。写作之夜充满焦虑和欣喜,转而见证了那些失意的日子。谁来珍视那些闪亮的句型?谁来判断语言天才的运行意义?谁来为一顿简餐买单?一而写作对别人来说,并不是要一味地挨饿。面对生存的要求,我又一味地欺哄自己——仿佛写下的文字只要脱离写作者本身,就可以自行过上幸福的日子。瑟。兰姆和他的疯姐马格利特·兰姆,把英国随笔推向巅峰的时候,已到了生命的垂暮之年,靠着迟来的名气和版税,才买下心仪已久的中国瓷盘。 苦寂的写作拖累了衣着光鲜的人。我在20多年的写作里,不管是捕捉诗歌的吉光片羽,还是筹建一座散文的大教堂,都间歇性地造成了生活的震荡。每一次对生活的清算——诸如失恋、逃债,不辞而别,都是以书籍的整体流失为直接标准。早期流失的书大多七八角一本,纸张泛黄,油墨淤积。这些书曾在乎板车间,用麻绳捆扎出一饼一饼的字丁版子来印刷。后来的许多书籍大都是硫酸纸受力而依赖于胶印机——电脑照排的兴起,使得10多元一本的书像蝗虫一样,大量爬上了我的竹书架。在精神和物质同时匮乏的年代,挤在角落的书很能养眼。不久以前,我又失散了一批高码洋书籍,它们做为我失败婚姻的殉葬品,也不知而今蒙尘在哪个角落。每次经过书店的时候,面对堆山积土的书籍,我在内心不着一字,捂紧的口袋里捏出一把湿汗。 我残留在这些书籍中的胎迹,被删减、排列,被剥离出叙事的部分,然后移筋错骨,留下我钟情的文字——分娩时凝固的血,她们靠近散文或者更靠近散文诗,血痂还沾连着早年的诗歌外套。我对散文长时间的怜爱,冷落了另行长大的那些孩子——他们已经走开,远远地化为小说,化为墓园里的石翁仲。我在散文中树立的偏执偶像,多少年来凋零一身,浓烈的念头和板结的诗句让我不知深浅——一个过时的诗人的错觉——产生了散文。就像乡村的孩子习惯走长长的夜路,以为挥一挥手就可以把月儿抹去,凭着这一种感觉,一脚跨过了田坎。夜之稠密、焦渴,犹如深水在头顶上哗哗拍过。我在昏暗的写作间里成长,端着刀锋般的肩头,不时走进走出,不时到月夜里借光。很快——隐忍的孩子就抵达了谢顶的不惑之年。 “在俄罗斯谁会过上好日子?”——涅克拉索夫把这句诗印在了书的封皮。 2 自从塞万提斯从狱中出来,决没有想到他的《堂吉诃德》给了现代作家一种巨大而具有训诲意义的娱乐。每一次写作者思绪的翻飞,都有着无限的盲目性和历险性,以使自身的跛脚马和辘辘饥肠在绿林中隐去。在贸然抵达的城邦里,散文就像贵族老爷头上装饰华丽的帽子,不时在乱哄哄的戏台下扔来扔去。而那个在黄昏中审读过大量游侠罗曼史的桑丘·潘沙——堂吉诃德的仆人,更加肆无忌惮,把一系列破铜烂铁分派到现代作家的手里,谁拿起利矛?谁又捍卫了谁的坚盾?潘沙作为一个武装诗人已经不能解甲归田,他有了更大的主人——不避风雨的心魔。日久天长,从写作者身上引出一个恶魔的功业,并追随写作者,向山下硕大的风车和宁静的羊群发起冲锋。 也许要承认,我们已经度过了文学的贵族时代。手中大多数的木盾和锈剑抵御着人生酸楚,到头来心中的怀想没有伤及他人,也没有唤起他人。一些上世纪80年代诗歌流派的开山旗手,纷纷汇集在未完成的巴别塔下,但他们并不是在为这座通天石塔苦思传名之道。败退的诗歌,萎顿在石塔的阴影下——阳光普照的地方,人们传销着精神赝品。 从蒙田时代,随笔的光芒凝固在作家的精神蛋壳上。几百年来,语言已经无法承担孵化者的生育权利。而现代文学的口舌之争,并没有引出“巴比”的一支突围的轻骑——要么是死水微澜,要么过早沦落为先锋街的梦游浪子,要么吞没在“下半身”的洪流里——写作成为孤岛。 3 在长江和汉水交汇的河口,河口上有一块突兀的条石,人际“古琴台”。《高山流水》的雅事就发生在这里。“古琴台”后面有一座古柏森森的郊庙,俞伯牙在这里养气、操琴,以致引来钟子期。每当我们听见《流水》的时候,对汉语中现行的运行方式就不再期待了,现代散文在纵欲过度之后,只剩下一大堆惊琼碎玉。从五四时期以来,结晶而成的翻译产品,致使我们的汉语田野里无度疯长着外来植物。一方面是老熟的语境套路;另一方面是语言肆虐症的发作——当今的写作者究竟要把写作引向哪里去? 最早的古琴谱《幽兰·碣石调》,是一段写在黄绢上的散文,致使散文从此以后伴随着天然的音乐性和自身节奏的承载方式,走上了歧路。古琴谱既然是拆散的汉字拼造的,琴声里一定有语言的破解之路。——汉字命名了声音发出的位置,却毁坏了她的衷肠。 古琴对于不关心它的人来说,是一道减笔运算。稀稀落落的萧瑟之气,排布下一个“弹欲断指”的气场,由此产生的“乱声”,有一种流溢之美,促成了汉字的翩翩姿态。中国山水画的散点透视、围棋的四面纵横、徐渭书法风格上的乱石铺街和古琴的漫无节奏,验证了“乱”之美学境界。而古琴的无节奏并不是对时间的浪费和铺张,正如《乱声》是《广陵散》的一个续本一一影子对实物的取代,零散、彷徨,更富于想象。 乱的阶段是一种最后阶段的描述,大河汤汤,被省略的浮兰兰还是要泛起。古人为什么在歌赋最关键的地方使用这个词语?从古代哲学和文字学而言,“乱”绝不仅是一个术语和一个等级,更重要的——它是一种思想,一种比喻,一种动力。它在一种久已失传的歌唱形式里,投放了一些猜测。而作为一种理念,历来存在于人们对艺术的理解当中。 每个琴人都有一个时间概念,他有自己的理解和对描述对象的考验,检查他是否在用声音来替换时间,或者是在声音和时间里平衡着力度——“乱云飞渡仍从容。” 操琴与汉字在形态上的天然合一,造就了一个同步的时间概念。它代表了中国文化的一个大问题——随机生成,生生不息的形态,在自然的水纹和山形的走向中体现着无穷的变幻。 ——正如音阶永远不是音乐一样。 而散文在小说和诗歌之中充当着间奏部分,它宽泛、明亮,有尾随事物发展的耐力,有“乱”的一切要素。而“乱”所掌管着的一些爻辞的移动,忽略了节奏,并在一些声音的间歇处暗自偷气,借此计算一段意境的运行速度。 散文和古琴应有同样的频率,其中也包括心境、自况、气詢、量度、怀想、暗示力、歧义性和表现主义气质。古琴弹射的每一个音都在生成,折叠成字码。 《广陵止息》曾是散文的另一个摊晒在纸本中的流动世界,当古琴谱在最初形成的时候,它是一篇失韵的骈文,记叙着本曲的弹奏方法,以及徵位、搭弦、按徵、发声、取音。有一天,文字成为累赘,一些笔画纷纷逃遁,留下汉字的某些部首偏旁,还在守望着已经不存在的城廓。古琴打散了节奏,打散了时间这个有意味的结点,提供了具有个体属性的音乐容量。 古琴的减字谱打造了琴声,又臆断了文字,最早的作曲人把汉字的部首及偏旁作为符号,把演奏的手法指示缩写成为新字——汉字接近于天书!就像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杀伐,残臂断腿,叠合一起,许多年的荒寒,再沉降下去,等待一个识谱的人来打开墓穴。 琴之高古和意韵,应是散文的一面镜子。文字的步法越过琴谱,直达声音的末梢。当古人将峻迹、守质、归政、誓毕、终思、同志、用事、辞乡、气冲、微行……当成一个一个沉寂的蝉蜕,早就由嵇康、聂政、杜夔或者川派、虞派的什么高人留给我们,但我们却一直不去居住。我们写作的语言之河已被污染,张网以待,却看不到灵性的鱼。而古琴住在黄河上的祖先,而今只剩下50人。 陶潜的墙上曾挂着一张无弦琴。入夜,琴自吟——它在自行贯通,在打谱,在衔接一些音乐片段。诗人听见了什么?无弦琴怎样奏鸣?已经不重要了,陶潜所演示的一种空乱,构成了最早的有记载的观念艺术。这里的音乐与耳朵无关,只充盈着冥想。古琴所留下的伟大遗产,其实是一个悖论:它的流体和蠕动并没有合并——无节奏就是空间的一张镜面。我们永远可以自由地叙事,永远处于未完成状态——一根线条是可以逶迤而行的。古琴的发展使得它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音乐自身的价值,由物质转变成了一种特有的中国文人文化的精髓。古琴在开辟一条航线,在为写作者的深度下潜提供一种隐晦的关联。 散文和琴师都在回忆,是谁把固化的一大群飞舞的音标,放在一个相应的高度——声音也有群像,开篇的时候,琴人习惯于叫它“后序”,用一次轮回来完成一个像序一样的尾声。 ——混乱无序是一个需要涅槃的概念。 4 这几天我写下的一些词藻在翘首以待,他们挤作一团,手上的遮光灯笼丢了一地。他们盼望着一个校准了的声音能够破空而来,给自己命名和正身。 我在美丽的汉字里沉溺,看见大部分的写作者,无度地占用了简字谱的宽泛格局,把散漫与抒情性当成交换舞伴。他们忽略了的“无节奏”现象也是一种节奏的最高形式,可以让语言滋生出一种流水席般的欢宴——被放弃的弦外之音,很可能是语言的最终法度。传统的写作在我们身边停留得太晓白、太圆熟,就像一大堆酒糟,捂在虚妄的窖池里发酵。人们习惯于罐笼一样的温度,习惯于浓重的主观臆断和煽情。鲜有人在意:文字是有体液和流速的——书写中的字型汩汩而去,笔迹就像是水迹。而做为表意的文字,它更像是一些记忆符号,面对物态的造型,从开始就产生了深奥的构成原理。祖先对文字的排列,并不需要在某一天忽然发生;甲骨经受了漫长的炙烤过程,完全可能接受了神的旨渝:线条自然流动正如树木吐息,每一个结被当成文字的初始和远祖。方块字的枝繁叶茂,将九宫格覆盖、定型,使文字的法力反过来强化了造型能力,悄然滋生出一大堆简字谱的隔房兄弟——护符。它看起来无法辨认,显得鬼魅、隐忍,但在所有的符号中最具爆发力和咒力。 我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文字是气的一种停顿方式,它体现了一种能——脑境和现存世界的对应并不是语言细节的泛滥成灾。 而散文作为智者的游戏,它不属于命名者,只能在余晖中灿然死去。赫兹里特曾经写下奇文《再见吧——散文写作》,仿佛且行且远,而他最华彩的散文却离我们越来越近——就像是王者归来。 这时的阅读是一个致命游戏,对我们的品质逐行进行检阅。我们的记忆一旦形成了最真实的影像,其中它也包括那些不能回忆的部分。而语言的死亡就像成片成片的原木被深埋在地层下,有一天锃亮、自燃,灼灼闪光。 散文写作如同操琴,应该同时产生一种伟大的人格力量。 在印度有一种复合涡纹造型的树叫“劫波树”,意思是“心想事成的巨树。”印度的行者常在树下打坐、冥想、开悟。我从14岁生日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运交华盖,唯有自度,才能检索出身上残存的古典文人的气息。姜白石作琴歌《古怨》的时候,再次确认“流水”有另一种弹法——他让我们回到从前,回到文字的萌芽期,像宋词一样缘起于一种沉醉,把一切力量允诺在看不见的时空里。 他认为的倾听者,更像琴者;每当美妙的琴声渐渐远去,紊乱的词牌就让他一贫如洗,丧失了华胄的记忆。他在穷死之前守望着汉字,紧紧抓住缁衣,生怕我们遗忘了汉字的纯美。我把这些感受排列成了散文,把未曾表达的部分画成零散的素描,平涂成表现主义油画。 我写罢这篇自序,然后带着一根线条去散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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