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了一个多子女的、受过政治挫折的普通干部家庭自1955-2005半个世纪的生活故事。故事围绕着母亲带着几个孩子进城跟着“当了官”的父亲一起共同生活渐次展开的。看似在写小家庭，实则反映的是大社会，将一个个人物形象巧妙地置放于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使人读之有历史回放的真切感。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发生了巨大的社会变革。本书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讲述了一个普通家庭从1955年到2005年长达半个世纪的真实生活历程，展现了在翻天覆地的社会变迁中普通人的命运图谱。内里有苦楚，有喜悦；有酸涩，有温馨；还有社会变革中的世态人情。

本书看似在写小家庭，实则反映的是大社会，读之有历史回放的真切感。

引子

第一章 初进府城

第二章 到山区农村

第三章 吃食堂的岁月

第四章 缺少劳力的日子

第五章 干部子女

第六章 官场跌跤

第七章 责任少年

第八章 “文革”之初

第九章 病魔突降

第十章 啼笑姻缘

第十一章 毕业回乡

第十二章 挑战亲情

第十三章 违抗父命

第十四章 重返西照

第十五章 虚荣之心

第十六章 侥幸买房

第十七章 哥哥的小家

第十八章 清贫伉俪

第十九章 国家出了大事

第二十章 多事之秋

第二十一章 平反时节

第二十二章 府城新家

第二十三章 寻觅财路

第二十四章 潜伏危机

第二十五章 错在何处

第二十六章 “老大难”

第二十七章 竟是奢望

第二十八章 不肖儿孙

第二十九章 未雨绸缪

第三十章 柳暗花明

第三十一章 母亲去世

第三十二章 老夫少妻

第三十三章 众叛亲离

第三十四章 “小女人”其人

第三十五章 祸事纷沓

第三十六章 故伎重演

第三十七章 气话成真

第三十八章 离婚始末

第三十九章 希望长寿

第四十章 事与愿违

第四十一章 无奈的选择

第四十二章 最后时日

第四十三章 简单的葬礼

第四十四章 特殊的祭奠

对“家”的最初印象，好像自母亲与爷爷吵架开始，那是一九五五年前后吧？就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五六岁前家是个什么样子，我竟没有多少记忆，所以当成人以后与同学、同事们聊天时谁说他们是几岁记事儿，我就有些羞涩，我记事相比之下是太晚，太晚自然是不聪明喽！

不聪明也还知道我的家在一个大村庄的尽东头。我们院子的大门临近一条官道，院子很宽敞，尤其与别家有别的是大门口是个大过屋。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楼房，但我们大门过屋的上面还有一层，可以放东西可以住人，就是“阁楼”之类，但大家不叫它“阁楼”而是叫“棚”。至于我们的村庄处在豫东大平原上的概念是以后才有的，那是在知道世上还有“山”而且我们还真正去了豫西山区，切身体会到山区与我们老家的地貌有很大区别以后。

从我家有那么大的一个院落和有别人家没有的大门阁楼，可以知道我们家在庄上不属于很贫弱的人家，我小小的还比较愚钝的头脑当时已能感觉得到，庄上的人对我们家的人很看重，至于为什么是以后慢慢才清楚的。

刺激我愚钝的大脑开始思索开始有些记性的，是爷爷与母亲的架吵得太厉害了。一贯以孝顺以贤淑著称的我的母亲，站在大门外的官道旁涕泪横流地向围拢在我们家门口的乡邻们历数爷爷的过错，爷爷呢，一反他腰板挺直、豪爽开朗的常态，猥琐地低着头蹲靠在大门框旁，当母亲用手指点着他说：你不要不做声，今天我要你当着全村老少爷儿们的面说一说，我做媳妇的哪一点对不起你了？我刚才说的哪一点是冤枉你了？爷爷便嘿嘿的冷笑，脸上是一副对母亲不屑一顾的倔强。母亲自然越说越气。爷爷总是待母亲吵足吵够吵得快筋疲力尽时“豁”地站起来，边走边恶狠狠丢下一句：就这！中也得中，不中也得中，你们看着办！

那些天，家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和谐和安宁，爷爷有时候在家吃饭，有时候能几天不归，母亲整日里愁眉苦脸，有邻居家的婶子大娘来安慰她时，她往往情不自禁地泪水涟涟或大放悲声。我从母亲对邻居不厌其烦地述说及邻居们彼此神神秘秘相互交谈的口风中，总算知道了母亲与爷爷生气的原因。

爷爷是要娶老婆儿！

母亲是坚决不同意。

爷爷他已经背着母亲“相”了好几个，听说这次“相”上的是一个城里人，已经五十多岁，儿孙成群！爷爷在与母亲“摊牌”前，总是“指山卖磨”地瞒着母亲与那老婆儿晤面，爷爷做的木工活儿拿到城里去卖，回来时总说不小心弄丢了钱！爷爷为“相”一个一个的“老婆儿”误了很多工，出了很多“洋相”。譬如，正在耙地，若有人说让他去相看哪个“老婆儿”，他便把牛、耙扔在地里就走！现在爷爷之所以将秘密向母亲公开，是因为终于“相中”一个并决定把她接进家来。

爷爷希望得到儿子、媳妇的支持，没想到，儿子的意见还不知道，他首先在媳妇面前就碰了壁。

母亲的理由很简单，你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你已经儿孙满堂了还要娶什么老婆儿？是你儿子不孝顺还是媳妇我虐待了你？自婆母病逝后，我一心一意孝顺你，冬天的棉夏天的单，饮食起居，总要叫你满意，而你，竟然为娶老婆儿闹得沸沸扬扬出不尽的洋相，这样为老不尊叫你的晚辈如何在世上做人？何况，相中的又是什么排场的女人？五十多岁了，据说也已满堂儿孙，是个正经女人吗？正经女人不缺吃不缺穿恁大岁数了有哪个还再嫁人？一定是个风骚的贱东西！咱们这样的人家弄进来个贱东西今后可怎么过日子？！

爷爷说，我打听过了，她不是个“贱东西”！

母亲说，不是“贱东西”也不行，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再弄一个来，你儿子哪有力量养得起？

爷爷说，要为这你们大可以放心，我娶得起老婆就管得起饭，我和你们分门另住，我们不花你们一分钱！  母亲呵呵冷笑：不花我们一分钱？大话说得早了点！没到时候哩！不管如何，只要不是我们不孝顺，不是我们不管你，这个老婆你就不能娶！

爷爷说：我娶定了，你们看着办！

气，从此便生得无休无止。

爷爷在众人的印象中，是一个很中用很有趣的人。说他中用，是因为他会干很多精细的农活，譬如他会犁地耙地，会摇耧撒种，会扬场会估产，会养牛会赶大车，这些技能，并不是每一个庄稼人都擅长的，这使得在成立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时，尽管我们家没有多少生产资料，但大家还都愿意吸收我们加入。最令人羡慕的是爷爷有一手很漂亮的木工手艺，大到可以给人家起房盖屋时绘制木料，小到可以给“半装子”(特指十来岁左右的男孩)们刻制许多栩栩如生的泥模儿，我们那儿的“半装子”们有玩泥模的习惯，即把和好的黄胶泥块塞进木制的模子里，可以拓出来一个个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形象和十二生肖图像，至于做箱子柜桌更是不在话下。据说，我们这座院落，就是凭爷爷的木匠手艺换来的。听妈妈说，我们家旧社会穷得很，真正是地没一分，椽无一根，靠的就是爷爷辈兄弟三人劳动力棒给地主家扛活儿，给谁家扛活儿就住谁家的房，俗称“串房檐子”。这村东有绝户头老两口，放出话来，谁给他们老两口做两副老屋(棺材)为他们送葬，他们的房产就归谁。这虽然是很大的便宜但却无人愿拣，因为人都说这所宅子住不起人，这老两口的祖上人就不旺到了他们这辈儿不就是要死绝了吗？但爷爷不信这个邪，或者是人穷极了就什么也不忌讳了，就找中人去说他愿意。爷爷为了对待起这老两口，据说将那两副棺材做得那个好呀，好得不得了！自然，爷爷们从此就有了房子。有了房子的爷爷，又正赶上解放的好时候，分得了牲口田地，加上爷爷的勤劳，能干，他的大儿子即我的父亲，又参加了八路军的工作队，这日子真正是百尺竿头，一节更比一节高！爷爷家真正可算得是翻身农民。谁知，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刚过了没几天好光景，奶奶便一病不起了。奶奶下世的时候，母亲说爷爷才刚刚五十岁，有人曾问他是否还想续娶，爷爷呵呵笑着说，土都偎着脖子了还续个啥？续娶本来就不是咱穷人敢想的事，只要儿子媳妇孝顺就知足了。开始的几年爷爷很安分，干了地里的干家里的，总是一身不闲。爷爷没有文化，但不知是由于年轻时跑的地方多见识广还是天赋，他能讲得一口好“瞎话”(故事)，夏天晚上的凉席旁和冬天晚上的火盆边，总有大人小孩一群围着爷爷听他讲瞎话。爷爷不擅讲才子佳人，也不会讲帝王将相，他就爱讲江湖豪杰，爱讲妖魔鬼怪，往往讲得胆小的大人们汗毛直竖，讲得胆大的孩子撒尿也不敢独自出屋，这个时候，爷爷便乐得也像一个孩子。所以说，奶奶去世以后爷爷的日子其实是很快乐的。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爷爷对自己的生活竟不满足了，常常正干着活儿就莫名其妙地烦躁，母亲看到以后就想方设法去宽慰他，如每天做饭前，都尽可能征询他想吃什么，衣服呢还没脏就催着他脱下来给他洗。母亲知道爷爷最喜欢小孩儿，就总指使弟弟在爷爷膝前绕来绕去，过去爷爷哪怕正在生气，看见小孙子的憨态就笑了，可后来爷爷总烦烦地说：“去！过一边儿玩去！”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