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锵锵,洵美且都。才华横溢,新月俏诗界,与徐志摩并誉“诗坛双璧”;温文尔雅,论语倡幽默,铸就现代文苑新奇葩;重意疏财,高朋满座,浓墨重彩自由谭,人称“海上孟尝君”;倾国倾城恋,情缘自美丽,风流蕴藉神奕奕,罗蔓蒂克成追忆。洵美在哪里?在这里——让我们轻翻书页,聆听一个人的谈话,寻觅幽默的来踪与去迹……
“趣味是一种人工的天才,而天才则是一种自然的趣味。没有天才,你的趣味难以表现;没有趣味,你的天才会变成畸形。鲁迅有天才,没有趣味;茅盾有趣味,没有天才;达夫有天才又有趣味,在他的作品里,我们可以看见他整个的人格。”
作为诗人、散文家、评论家、翻译家、编辑家、出版家和文学活动家,邵洵美在上海文坛上十分活跃,他的几乎全方位的文学生涯实在是有声有色。他所成功扮演的文化媒介人的角色,虽然不无争议,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也是不争的事实,其作用和意义,至今还未被人深入研究,充分认识。
本书所收《一个人的谈话》在邵洵美为数众多的文学论述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这是一部别开生面的文艺随笔集。邵洵美在书中采用他所喜爱的“谈话”即个人独白的方式,阐述他对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一系列看法,涉及诗的定义、诗的功用、诗与性别的关系、诗与欣赏、诗与格调、新诗的现在和未来、写小说的经验、历史小说、计划中的诗剧《西施》、剧本与表演、电影与舞台剧、艺术与人格、作家的趣味、高尚趣味与低级趣味、趣味与天才、批评家的责任诸多方面。在轻松的自由自在的漫谈中,邵洵美娓娓道出自己探索新诗诗艺的甘苦,率性月旦同时代作家文学创作的得失,还深入浅出的介绍西方现代文学尤其是诗学理论的基本观点,全书态度亲切,文笔生动,使人读了趣味盎然。
除了《一个人的谈话》,本书还收入邵洵美早期的文学评论集《火与肉》,“集外”部分则收入邵洵美二三十年代散见于报刊杂志的文艺随笔和论文多篇,其中有对欧美作家作品的鉴赏,有对现代作家作品的评骘,有对文学与电影、戏剧和美术关系的探讨,还有对文坛交游的追忆和著译序跋。此外,还编入邵洵美1949年以后发表的唯一的一篇诗歌评论《读了毛主席关于诗的一封信》,以及译作序跋数篇。从中应可把握邵洵美文艺思想的发展轨迹,应可领略邵洵美宽广的文化视野和独到的审美情趣。
编者相信,这部搜集较为齐全的邵洵美文学批评和文艺随笔集《洵美文存》的出版,将会有助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者了解邵洵美多方面的文学才华,评估邵洵美在文学批评和文艺理论上的思考和建树,从而有助于进一步破除陈见和偏见,更客观全面地为邵洵美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定位。
写历史小说比较容易,也比较难;容易的地方是书中人已有评定的个性;难的地方是我们得去想像他们的动作。我曾经读到一本以历史为题材写的诗剧,几千年前的女主人公竟喊出了现代人的口号,我只能可怜作者手腕的恶劣。写历史小说或戏剧,我们非特要考证他们的事实,还得去了解他们的行为。欧阳予倩曾经为潘金莲翻过案,潘金莲是否真有其人我们不必管,但予倩从了解行为上着手写历史的作品是成功了。
我有一个愿望,要把西施的故事写一本诗剧,西施当然又是一位文学家创造出来的不朽的人物,我于是读了许多关于她和提及她的作品;当我了解了她的行为以后,我觉得去为她翻案,实在又是文学上一件极大的工作。
在许多历史以及文学作品的记载里,西施是一位乡下姑娘,她美,所以当勾践被夫差打败了以后,范蠡便用了计策,把她献给夫差,玩着种种迷媚的手段,使夫差沉于酒色,结果是越国得到了复兴的光荣。所以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她是一位为国家牺牲的女子。
西施,假使真有这样一个人,她的聪明与能干是可以相信的,但是我们决不能忘记她是一个“人”。同时,我们还得明白夫差的人格。以这样一位美人去配合这样一位英雄,我想这故事决不会如此简单。夫差也是吃过苦来的,这样一位贤明又勇敢的英雄是否一见敌国献来的美人便神志昏迷。西施是有了修养的。这样一位情感丰富的美人是否对着钟情她的英雄,心肠会硬得起来,手段又会这样地残酷?不知是哪一个作家,为了要满足他所宣传的浅薄的主义,竟不惜把行为的真相湮灭起来,使英雄失掉了灵魂,美人失掉了爱!我第一次听到人家讲那段故事,便感到不愉快,后来仔细想想,更觉得那位作家的荒唐,于是许下了一个要为他们翻案的心愿。
最先,我用我的理想来构制一个故事的骨干。我有个堂房伯伯是一位很有才学的旅行家,我便把我的心愿告诉了他,又问他我所假设的西施的出身,性格及行为,是否可以找到相当的根据。他便说:“西施的出身,不一定是像你所说的妓女。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浙江有几个县城及乡村里的女子的情形。你应当听见过嘉兴的尼姑,那是一种变相的卖淫。绍兴又有所谓采桑女子,借了采桑的名义,可以很自由地和男子会见。我们讲到西施,不也讲到浣纱溪吗?也许浣纱娘便是变相的采桑女子。我在二十年前曾到过诸暨,这是西施的家乡。苎萝山的苎萝村还存在着,村上的人差不多全姓施,只是施家的女儿都不美了。城里最多的是咸鱼行,大的有好几万块钱资本;听说假使你在后门口和他们的夫人或是小姐说笑,你非但不被打骂,并且还能受到很殷勤的招待:现在还有没有这种风气我不知道,我只是要说明,在诸暨,男女中间的屏障是极早便去除了的。”
得到了这一个指示,我便有了一个极顺手的开始。我假设,同时又确定了,西施的出身,性格与行为。夫差、伍子胥、范蠡、太宰□等,便一个个跃现在我的面前,故事的真相整个地暴露了。一部五幕的诗剧。
P21-P23
自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上海书店出版社影印诗集《诗二十五首》之后,邵洵美的名字已经不再使人感到十分陌生了。文学前辈章克标、贾植芳、秦瘦鸥等不断地回忆他,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李欧梵在其名著《上海摩登》中辟专章讨论他,夫人盛佩玉在《盛氏家族·邵洵美与我》中详细追述他,邵绡红女士在《我的爸爸邵洵美》一书中深情地怀念他,可见他的文学成就并未被人完全忘却。只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到今,邵洵美众多的文学论述从未结集,鲜为人知,未免令人遗憾。《洵美文存》的编选就是试图填补这个不应有的空白。
邵洵美(1906—1968),原名云龙,笔名浩文、郭明、荆蕴、唐尧、荀枚等。祖籍浙江余姚,生于上海。他出身名门,祖父邵友濂曾代表清廷出使俄国,回国后又曾任苏松太道台。生母为晚清著名实业家盛宣怀四女儿,妻子则是盛宣怀孙女。雄厚的家产为其日后从事丰富多采的文学活动和出版事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邵洵美先后就读于圣约翰中学和南洋路矿学校(上海交通大学前身),中学求学期间就尝试写作新诗。1924年冬赴英留学,就读于剑桥大学,开始对古希腊女诗人莎弗和英国诗人史文朋的作品入迷。其间又到法国学画,并成为徐悲鸿、张道藩、谢寿康、江小鹣等画家组织的“天狗会”的中坚。
1926年5月,邵洵美回国,积极参与滕固、章克标、方光焘等人组织的新文学社团“狮吼社”,出版新诗集《天堂与五月》,在上海文坛崭露头角。1928年春自办金屋书店,先复刊《狮吼》杂志,再创刊《金屋月刊》,陆续出版译诗集《一朵朵玫瑰》、《琵亚词侣诗画集》、译文集《我的死了的生活的回忆》、诗集《花一般的罪恶》和评论集《火与肉》等,不遗余力的译介西方唯美颓废思潮,赢得了更大的诗名和恶誉。
1931年春,邵洵美应徐志摩之邀,加盟新月书店,参与《新月》的编辑和《诗刊》的创刊,并有诗作入选陈梦家主编的《新月诗选》,从此又被视为“新月派”的重要诗人。一年之后,他叉创办时代图书公司,包括时代书店和第一出版社等,在文学和文化出版上进一步大显身手。他所出版的《时代》画报、《时代漫画》、《时代电影》、《诗篇》、《文学时代》等杂志、所编选的“新诗库”和现代作家“自传丛书”,在三十年代文学和文化史上均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时代》画报,以刊登时事社会新闻摄影和漫画为主,益以政治、社会、文化评论和文艺作品,图文并茂,一度与著名的《良友画报》相抗衡。1936年春,邵洵美接编由他创办的三十年代最具影响力的幽默杂志《论语》。同年,邵洵美还出版了新诗自选集《诗二十五首》,为他自己的新诗创作作了一个精彩的小结。与此同时,他与美国女作家项美丽(Emily Hahn)合办的《声色画报》、《声色周刊》等中英文杂志,也推动了当时的中西文化交流。
抗战期间,邵洵美蛰居上海,保持了文化人的民族气节。抗战胜利后,邵洵美在盛佩玉的全力支持下复刊《论语》,苦心经营,使其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生命最为长久的文学杂志之一。
五十年代以后,邵洵美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社外翻译,埋首书卷,译出了雪莱的《普罗米修斯》和《麦卡女王》、拜伦的《青铜时代》、盖斯凯尔夫人的《玛丽·巴顿》和泰戈尔的《两姊妹》等世界名著。却也因“帝特嫌疑”的莫须有罪名入狱四年,终在“文革”中难逃被迫害厄运而病逝。
不可否认,邵洵美文学创作的丰收期和文化事业的鼎盛期是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作为诗人、散文家、评论家、翻译家、编辑家、出版家和文学活动家,邵洵美在上海文坛上十分活跃,他的几乎全方位的文学生涯实在是有声有色。他所成功扮演的文化媒介人的角色,虽然不无争议,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也是不争的事实,其作用和意义,至今还未被人深入研究,充分认识。
本书所收《一个人的谈话》在邵洵美为数众多的文学论述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它1943年5月5日至8月18日在上海《人言周刊》第1卷第12期至第27期连载,1935年5月由上海第一出版社出版单行本。这是一部别开生面的文艺随笔集。邵洵美在书中采用他所喜爱的“谈话”即个人独白的方式,阐述他对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一系列看法,涉及诗的定义、诗的功用、诗与性别的关系、诗与欣赏、诗与格调、新诗的现在和未来、写小说的经验、历史小说、计划中的诗剧《西施》、剧本与表演、电影与舞台剧、艺术与人格、作家的趣味、高尚趣味与低级趣味、趣味与天才、批评家的责任诸多方面。在轻松的自由自在的漫谈中,邵洵美娓娓道出自己探索新诗诗艺的甘苦,率性月旦同时代作家文学创作的得失,还深入浅出的介绍西方现代文学尤其是诗学理论的基本观点,全书态度亲切,文笔生动,使人读了趣味盎然。
除了《一个人的谈话》,本书还收入邵洵美早期的文学评论集《火与肉》(1928年3月上海金屋书店初版),“集外”部分则收入邵洵美二三十年代散见于报刊杂志的文艺随笔和论文多篇,其中有对欧美作家作品的鉴赏,有对现代作家作品的评骘,有对文学与电影、戏剧和美术关系的探讨,还有对文坛交游的追忆和著译序跋。此外,还编入邵洵美1949年以后发表的唯一的一篇诗歌评论《读了毛主席关于诗的一封信》,以及译作序跋数篇。从中应可把握邵洵美文艺思想的发展轨迹,应可领略邵洵美宽广的文化视野和独到的审美情趣。
编者相信,这部搜集较为齐全的邵洵美文学批评和文艺随笔集《洵美文存》的出版,将会有助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者了解邵洵美多方面的文学才华,评估邵洵美在文学批评和文艺理论上的思考和建树,从而有助于进一步破除陈见和偏见,更客观全面地为邵洵美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上定位。
2006年6月27日是邵洵美百岁冥诞,《洵美文存》的出版也是对这位优秀诗人、评论家的一个纪念,文学史遗忘邵洵美实在是太久了。
本书“集外”部分诸文均在文末注明出处。为保持历史原貌,书中的译名除极个别者外也一仍照旧,不予更改。特此说明。
最后,谨向促成本书出版的邵洵美先生后人、北京花生文库图书公司和辽宁教育出版社致谢。
陈子善
2002年7月20日初稿
2006年2月15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