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创时期的靖淄大学，有一心想要回国寻梦的“海归”吕怡中，是位有名的数学家，然而在靖淄大学里，他要面对的却是也是复杂的院系改革、以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而这些都与他的梦想相去甚远；于是他又回到过去...，十年后,当他再次故地重游时，一些都是物是人非...让我们欣赏新世纪的《围城》，体会象牙塔内的人生百味。

十年之前，海外任教的数学系教授吕怡中受邀进入尚处草创期的靖淄大学。在“或然率”“拓扑学”和“复变函数”的单纯世界里，他要面对更多的却是复杂的院系改革、升迁任命和人际关系。理想似乎变得不堪一击，梦想又该怎样追寻?

十年之后，办公楼换了名称，小花园立了雕像，当年的或敌或友走的走散的散，故地重游的怡中不禁哑然失笑。小说淡然结束，所有的一切都意味深长……

           27

祥斯正式上任副校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取龚理政来做理学院院长。理学院院长遴选委员会成立了，祥斯是主席，成员之一是徐和文。

秋季开学以后，安民就不再代理理学院院长，改由柯衲生代理了。那天，怡中和安民谈起理学院院长的人选，安民消息比较灵通，说：“据我所知，现在最有希望的两位候选人是龚理政和柯衲生。祥斯曾要我推荐董化南，化南是我的好朋友，我想由别人推荐更好。后来化南也没有成为候选人，大概因为他和龚理政是老朋友，不想互相竞争吧。”

“理政和衲生比较起来，那理政是强多了。”怡中说。

“以衔头来说，理政是双料院士，靖淄无人能及。他人也是绝顶聪敏，因此加华有一点戒心。况且他是化南的好朋友，而化南又是存全的好朋友。”安民说，“加华来问过我对理政的意见，我说这样的人才肯来，我们如果放过，是说不过去的。”

“和文在遴选委员会上对我说，理政其实应该是工学院院长的人选。”

“这也有道理。他本来是学电机的，一直在工业界工作，短短一两年的学校经历也是在工学院。他搞的那一套可说是应用物理，很多大学就是在电机系里搞的。理学院的其他各系：数学、化学、生物等，他是完全不熟悉的。这是他比不上衲生的地方。”

“所以和文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也许想到我们数学系的发展，以后不见得会像过去一样受到重视。”怡中说。

“理政是非常灵光的人，他会学得很快。我想如果他做理学院院长，自然会保卫他的本位，希望他也会理解数学的重要性。”

安民顿了一下，接着说，“最近，工学院有一场小小的风波。你知道彭同吗?”

“我和他打过网球，他是土木系主任。”

“他要下任了。”

“为什么不干了?”

“不是他不要干，是不要他干了。”安民说，“本来，不成文的规定是三年一任，做两任。他一年后就要做满一任，现在通知他不让延任了。当然，他还是可以留在系里做教授。”

“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算什么风波?”怡中有点失笑。

“问题是传言他去职是政治原因，因为他是存全一帮的。”

“这就比较讨厌。”怡中说。

“当然表面上的原因是他的行政效率太差，忽略系务，引起系里教师的不满。他的学术成就是无可非议的，也很会筹措科研经费。关键是他们并没有真正调查过系里教师是否对彭同不满。”

“怎么可以这样草率呢?”

“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他们听了钟家成的一面之词。钟是加华的亲信，创校时他以为自己会是土木系主任，结果存全找了彭同。他和彭同其实是老同学，但因此有了疙瘩。不过上面一直也对彭同不满，尤其是院长龚行常。因为他不听话，往往自作主张，又常常出门离开靖淄。所以对钟家成的小报告，院长不加调查就轻信了。”

“那怎么又会牵连到政治原因呢?”

“这是有一次钟和同事谈话，失口说出的，可能是真正的原因。其实这也是一种讽刺，当年存全对彭同也不是十分满意的。”安民说，“可是龚行常却没有真正建议彭同去职，他组织了一个审评委员会，把委员会和他的意见呈报给祥斯，让祥斯和加华去决定。行常一定想到这时继任者尚无着落，辞掉彭同，若换上钟家成，他更不好驾驭。事后土木系的好些教师很不高兴，因为根本没有和他们沟通过。”  “这是祥斯正式上任后的第一次开刀，也许是做给你们这些干部看的。”怡中笑道。

“有可能。”安民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他还因此表示对行常不肯承担责任、逼得要他来直接处理这件事非常不满。看来行常在靖大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

过了几天，徐和文来找怡中。“我们要有新院长了。”和文说。

“定了吗?谁?”怡中问道。

“龚理政，今天上午开会选定的。”和文说，“我个人其实觉得柯衲生更合适，衲生有学校的行政经验，办事有条有理。但是上面的意思是很明显的，所以我也就跟着附和了。”

“龚理政很有才干，又有名气，对靖大也有好处。”

“我同你说过，他应该是工学院院长。他是做实验的，未必能体认数学的重要，我有点担心我们数学系的发展。”

“这和以前安民做院长，自然会有些不一样。”

“安民的作风太民主。系里这些年轻教师都是初出茅庐，不懂学院的礼节和规范，不知道尊重资深教授，实在应该让我们教导教导。安民却事事要和他们商量，要平等对待他们，许多事情因此就没有章法。再加上我们那位柳教授是既幼稚又顽固……唉!”

“恐怕这也是培养年轻人的一种方式。尊重他们，他们因此就会自尊。”怡中说。

“他们已不是学生，不是小孩子，应该自己设法在这学术圈子里生存，站不住脚，就该被淘汰出去。我们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和文说，“我现在带五位研究生，那天我同安民说，我应该可以少教一门课，他不答应。那些年轻人不带研究生，教课负担和我一样，这很不公平。”

“在美国，一般而言，如果你能申请到大笔研究资金，学校可以抽一部分去请额外的教师，那么你就可以少教点书，否则岂不要增加其他教师的负担?但这里研究资金数目太小，而且学校也不抽成，情形和美国就不相同，带研究生本来也是教学任务的一部分，不过同时带五位是太多7点儿。”

“他们都来找我。我搞计算，也正要学生来帮我做，我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上计算机。老实说，我上机的本事也不太行。”和文笑了一笑。

“学生也是很势利的，都想跟大教授。”怡中说，“也有好几位学生要来跟我，我只要了一位。我的时间精力有限，又不像你搞计算，需要助手，我有一个好学生就够了。我们许多年轻教师其实很不错，学生去跟他们不一定比跟我们差。我们不收，学生就只好跟他们。而且真有什么困难，也还是可以来找我们，等于是共同培养，也可以趁此辅导年轻教师。我想安民也许不好明白告诉你，让一些研究生给年轻人，所以不肯减轻你的教课负担，好让你自然知难而退。”

“进存好像也有五位研究生。”和文说。

“他迟早也会吃不消的。”

这一天怡中走在路上，碰见了思盈。

“听说你们有了新院长，是双料院士。怎么样?”

“才来了一星期。”怡中说，“一时看不出名堂，现在还很低调。”

“我们也要有新院长，就是我们的系主任孙世起。洪绪代理过院长，在靖大资格也老些，却跳过了他。所以他要回帝大去了。”

“他恐怕本来也舍不得放弃帝大的基业。”

“如果上面会重视礼遇，我想他也会考虑留下。有人说因为他和应存全太接近。”思盈说，“我们的诗人柳农也要走了。”

“人文系的大将不都走光了吗?真可惜!”怡中说，“我想他们要孙世起的一个原因是洪绪的洋墨水没有孙喝得多，而且社会上也很少人看重历史学家。”

“而且他们喜欢官僚。孙世起就是个一板一眼照规章办事的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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