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女作家赵玫，以冷静犀利的笔触，透过伍尔芙的精神家园、杜拉斯被岁月摧折的容颜、波伏娃荆棘丛生的人生，捕捉两性关系的灵光幻羽；抽丝剥茧探寻爱的最初本原；炼字成刀剖析欲望深处的本真；张扬新女性主义的透彻与悲悯……

关于这本书，有朋友说，这是一本“新女性主义文化随笔”。而我呢，只认定这将是一本关于或人的书。爱或者不爱。还有性。以及女人男人置身在性当中的态度和思想。很累的一种生活。尽管我一直在努力追求尽善尽美，但要穷尽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又怎么能只依靠善和美呢?在男人和女人原本可能是和谐美好的关系中，却总是背叛、谎言和丑恶。是因为欲望。一切皆因欲望而生而灭而我们又不能不继续走着欲望的旅程。这是一次突同式的写作。以个体的经验和他人的故事。文本的意义已不再重要。只是诉说。但仅仅是诉说就已经使我心生惶恐了。依然是爱，依然是欲望。谁也逃不掉的。

一次愉快的阅读经历(代序)

夜晚的那个电话

疯狂的欲望起于最初的爱

我们是彼此的父母

爱一次，或者，很多次

性别的新时代

因为他，生活中才有了另一个可以扮演的角色

妇人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怎样成为自己

怎样证明彼此拥有

死于非命的女人，诗人的妻子和血

重读毗德拉

她终于找到了能够背叛忠诚的方式

写作之于激情

男人是什么？

他们的方式

罪恶在我，我必报应

原来他们追求的只是爱的洁净

她可能毕生都会怀念那个人

昆德拉的乡愁

在优雅的背后，是把美丽和智慧结合起来的女人

智者或狂人

叔本华为会么恨女人

一个女人的精神生活

太阳升起

梦境

有一幅画是关于她的

一张稳定的床

明处和暗处的女人，还有，说谎的男人

爱及其女人的嫉妒

当她在怀念她的丈夫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男人的手此时此刻已伸向另一个女人的胸脯。那可能是友情的需要，但也可能是欲望的驱使。他可能还说了很多深爱那另一个女人的话。他说，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他一样深爱她。另一个女人后来才发现，原来这是所有男人都爱说的话。她只是当时不觉得。因为她当时正陷在爱的迷乱中。还以为那话有多么深邃多么感人。是很多年以后，她重翻她旧时的日记时，才发现另一个男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有人能像我这样欣赏你吗?你记住，无论你今后遇到了多么好的男人，他们都不会像我这么看重你。女人那时候也是迷乱至极。以为那就是她的爱的终点。女人在很多年后翻看了那些日记。说这话的男人是她毕生都会怀念的，虽然她也许毕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尽管他们近在咫尺。可见爱永远没有终点。

问题是，妻子在丈夫离开三十天后，竟意外地发现，她怀孕了。在那个缱绻柔情的夜晚之后。那是男人快乐的结果。于是妻子惊慌失措，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不舒服。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是不要孩子的。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做爱时没有注意。生命就在女人的身体里。这是女人的悲哀——因生理诞生的悲哀。为什么要由女人的身体来承受生命，承受生命的一天天变大?仿佛异物，置于女人的腹中，给他生的滋养。而男人则在快乐之后逃之天天再不承担责任。生命是男人的快乐所至。而女人却要为快乐付出漫漫十月不再快乐的代价。新的生命使女人恍如病人膏肓。甚至不能用药力来缓解她身体中的苦痛。任那生命侵略着她。她的身体开始很自然地承担着那个生命，在承担中呕吐、头晕，加大心脏的负荷，乳房在一天天的肿胀中疼痛。她的生命被另一个男人强加于她的新生命挤压着，而且，她竟至再没有欲望，她讨厌了男人。

妻子在医生证明了怀孕的事实时，便开始拼命想找到丈夫。她把电话打到全国各地四面八方，她只是想告诉他，她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尽管，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且他们也确曾盼望过这个孩子。因为她要出国。做访问学者。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尤其是对一个想要学习的女人。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种子一般的孩子而放弃了自己的前程呢?她要找到丈夫，只是想说明她暂时不想做母亲的原因。希望他能够尽快回来，陪着她去做人工流产。她听说那种终止弱小生命的手术很疼，而且是天主教所不许的，认为那无异于杀人。所以她很胆怯，希望有另一个人陪在身边。但是那时候她丈夫正辗转于大江南北，步履匆匆。她找不到他。她很难过。以为仅仅是因为丈夫很忙，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她并不知道她的男人正在一个她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亲吻着另一个姑娘。那是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的。那是一个美丽的海边的黄昏，他们相爱了。背着他怀孕的妻子。这就是男人。他后来说，他其实并不知他为什么会那样。或者因为他和那个女人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了，被无意识支配着。他承认在此之前他对他后来爱上的那个女人几乎毫无感觉。

另一个女人也有着她的爱史。一种比较为女人接受的观点是：越是被很多男人爱的女人，越说明这是一个好女人，因为她身上有着很多值得爱的地方。所以有着丰富而漫长的爱史并不意味着女人的轻浮。而是，她是那么好，那么出色，那么让人喜爱，哪个男人不会去倾慕这样的女人呢?而如此出众的女人没有男人的追求，反而是不可思议的了。她的身材和她的肌肤，还有她的脸她的气质她的才华和她的心中的那一份体贴和善良。

便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在抢着妻子的丈夫。但是女人其实很无辜。因为有一天男人把她的手抓住，她不愿收回来，因为她和那个男人是朋友。

P3-4

为了一个无法穷尽的话题。男人和女人。我读了很多书。依然不能够超越。总是我们自己的体验。因体验而经验。哲学家莫不如此。他们想由个体而提升出形而上的真理。普照芸芸众生。现实是无法穷尽的。那地球上所有的男人女人。性别的群体像蝗虫一般在天空飞翔。遮天蔽日。如同灾难。人类的无望。但，哲学家总是伟大的。

读他们。那是真正久违了的一种感觉。因为久不读书，才觉出了只读书而不写作是一种多么让人愉快的感觉。读书，而且记着笔记。很详细地记下那些穿透着我，并给予我提示的力量的字句。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甚至更早期。一种被滋养着的又是不断丰富的丰满的感觉。只要不想到写作。有时候真的痛恨写作。以为那是压抑和坏心情的根源。想一生都不再写。不再坐在桌前。读前人的书，让你最受益的，是你可以获得现成的真理。甚至你可以不必亲身去体验，你便得知了过程和结论。所谓“以最小的代价，去获取那些最为深刻的经验和教训”。当然还有令你亲近的那部分，那就是先人的描述使你看到了自己。你会以为那个情景那段对话那片思绪简直就是为你而写。于是你便知道那一定就是哲学了，或者是，经典。

而今天早已经没有经典。物质的飞速发展使精神生活也变幻无穷。早晨计算机编出的新程序，到了傍晚就被扔进了垃圾箱。进而，男人女人也都在不停地成为垃圾，被丢弃。被遗忘。所有的个体。在大浪淘沙中献演着他们自己。成功或者失败。永恒，或者随风而去。

我读了叔本华、尼采、弗洛姆；还读了萨特、西蒙娜、莫洛亚、杜拉斯、伍尔芙，还有金斯伯格、克鲁亚克和厄普代克的《s》。于是我懂了很多。原先不懂的那些。

我喜欢在阅读的时候记笔记。这是让书中的那些思想融进血液的一种方法。一个做教师的女朋友说，她只要把要讲的课从头至尾一字不落地在纸上写过一遍，上课时她就什么教案也不用带了，一切都已经转进了她的脑子。在书写中，我也有着同样的感觉。我不厌其烦地抄下我想要记住的东西。用一种很笨的方式。哪怕日后再不会去翻看那本书。积淀下了。那是阅读的结果。几乎整整一本。比我要写的这本书的字数可能还要多。很多的括号。用括号括起来的，是我随时随地的感想。

当我把这本书的初稿写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目录整理出来。每个并不互相关联的章节。连缀着的是一种言外之意。一种贯串着的思想的流动。一种意识，或者一种主题。主题再现。一个一个的阶梯。攀援着。我在做着某件事。男人和女人。说着这个话题。反复地说。从各个角度各个层面地说。用政论用散文用小说用诗句用报告文学用思绪用事实去说。但是依然无法穷尽。这我知道。我甚至不能醒悟不能参透。我只是试图解释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可能是怎样的。试图从我有选择地读过的那些书中弄清楚，这些书告诉了我什么，又启示了我什么，而它们同现实中的男女的关联又是怎样的。

这样，我将目录整理出来。应当说，我对我每个章节的那个标题都是非常满意的。譬如：《女人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疯狂的欲望起于最初的爱》《有一幅画是关于她的》《我们是彼此的父母》《叔本华为什么恨女人》，或者，《男人是什么》《爱一次，或者，很多次》《夜晚的那个电话》《她可能毕生都会怀念那个人》《罪恶在我，我必报应》《一个女人的精神生活》，还有，《一张稳定的床》什么的等等。用最平实的语言，暗示着我想要说的话。

我不知我的这本书是不是有着文本的意义或者算不算一种探索。其实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一种适合我的方式来说我的话。无拘无束的。有点放浪形骸的意味。还有阅读。

阅读使人思想丰富，并且活跃。在这个过程中我甚至能够感觉得到我的大脑在吸入那些知识时是在怎样积极地运动着。所以我一直在说，思想。思想才是最最重要的，有了思想，才能深刻。因此，无限敬佩金斯伯格在谈到男人之爱的那段话：“他可以占有我，我的思想，我的肉体和我知道的任伺东西。”这是很多的女人在占有男人时没有想到的——他的思想——或者是她们根本不可能去想，她们对男人的思想没兴趣，这可能就是性别的局限。只有男人，他们才会想到他们在占有一个人的时候，首先要占有他的思想。然后才是肉体。所以，某些同性恋的男人是非常强大的，因为他们所拥有的，是一种思想的合力。知识才是力量。这就是他们在一起时，为什么不去卿卿我我、儿女情长。去读金斯伯格、克鲁亚克他们这类男人的信和日记，你就会知道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他们彻夜长谈。深邃的话题。因对方的才华和智慧而倾倒!欣赏对方的大脑和作品，以及疯狂的垮掉的生活。彼此提升着文化的品位和造反的意志。当然也有对自己毁坏性的践踏，仅只是为了对社会的反叛。还要拼命地介入社会和政治，为着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在呐喊中，达到思想的高峰，这是女人想都不会想的。更不要说，实践，裸体朗诵疯狂的诗。

女人难道不需要检讨?为什么，我们总是陷入细枝末节。眼泪和妒嫉。我们奉献。但奉献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要求。奉献便有了权利。牵制住爱。但男人喜欢自由。喜欢永远地不被征服。与同伴更多的是思想交流。但可惜很多女人不愿看到这一点。后来，她们只好成了怨妇。落入历史的窠臼。成为可悲的标本。但我们毕竟是女人。于是，女人的眼光和描述。细腻而温婉的语调。歇斯底里地，流血流泪。有时候，我也强烈渴望着能够超越，试图站在男人的立场上，但是，这几乎是一种虚妄。所以，只能回到自身，在性别的前提下追求至善至美。这本书，就是想透过男人说女人，或者，通过女人看男人。

在我所有的书中，这是一本奇异的书。也是完整的。章节的支离破碎，但印象是整体的。那是对一个个关于男女关系的诘问。有点像西方的那种社会问题研究一类的书。是一本综合的书。社会性的。和尽量美丽的语言。所以，这样的游离于文学之外的写作使我疲劳。特别是当你想穷尽什么的时候。而且是在严冬。屋外很冷。思维凝固……

我知道，其实这都不是理由。真正的本质是：我的日渐衰退的记忆；我身体中越来越多的不适；我的，有时力不从心的感觉；有时候，仿佛每分每秒都在黑色深渊的边缘；几近疯狂的绝望。但是我坚持着。并清醒地知道，永没有尽善尽美，这才是事物的本质。所以最后，还是叔本华的话。尽管我在书中对这个可怜的德国老头儿极尽攻讦诋毁，但他的很多话依然是经典之经典：

性的关系在人类生活中扮演着极重要的任务。它是人类一切行为或举动之不可见的中心点。爱情事件，是战争的原因，也是和平的目的。

获得了性欲的满足，就能使人觉得有如拥有一切。反之，则感到一切全都失败了。这便是叔本华的哲学。仿佛是对所有的男人女人说的。也是我这本书所要探讨的。关于性及性别。

还有，这本书的名字：《爱一次，或者，很多次》。这是最合适的。也是最好的。因为，一切皆起于爱。又止于爱。特别是男人女人之间，欲望、爱，操纵着一切。在欲望的行进中，起起伏伏。

我们的生命就是一条长长的路。我们要经历很多的男人才能走完这条人生的路。而且要经过很多男人才能让我们变得成熟而完美。

然后便结束了。向这次愉快的阅读，告别。

再然后，是明天。

明天呢?明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