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被《纽约时报》评为最受关注的小说之一,作者还著有《地平线之旅》、《印第安人》、《隐形》等小说。
我听到一些声音。无疑,我不能说,这些声音都是绵绵爱语。那些只想扼杀别人爱语的声音,通过这条声波通道,这条人们还能保留的隐形的声波通道,通过语言和其他声音保留在一起。他们在一个无法回归的地方,那么遥远,乘着一艘载满狂人的大船,直接驶向了死亡。通过电话向心爱的人诉说,透过那些听得出对方语音、热情、语调和节奏的声音连在一起,存在于同一时间,同一波段的声音,即使不是身处同一所房子,同一个花园,同一辆汽车,而且今后也再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我们朝机场驶去,是杰夫在开车。这是9月16日星期天的清晨6点半,道路上空无车辆。天空还是蓝色的,光线也还是透明的,露水闪耀在田间的野草上,马儿在寂静中安然漫步,连绵的群山在紫色的朝霞中慢慢地显现出来,这旷古不变的壮阔风景永远都让眼光应接不暇。我们走北面的高速路,绕过了沉睡中的密索拉,20分钟后进入了机场。安全警戒线一直拦着,不允许乘车进入距离建筑物300米内的区域,而我们将把车停在车厂最远一边的平地上。走了10分钟才到中央大厅,那里军警巡视着入口、各公司的柜台和登机通道的四周。前两天奇怪的气氛还在持续,原封未动,这感觉使这里是公众场所也变得不那么确定,人们在那儿也不知该如何动作、观看和来回行走了。动作显得既拘束又笨拙,挪动地方也变得迟疑不决,人们征询着军警的同意来移动身体,这地方好像遭遇了禁令,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所有人都觉得坐立不安,仿佛他们的存在不被允许。空气变得凝重,令人不快的沉默,而且怀疑就像疾病一样侵袭了我们每一个人。人们互相观察着,疑心自己是不是在那些头戴钢盔的士兵眼里成了罪犯,他们站在几米远的地方,不加掩饰地紧盯着我们。平民和平民的权利就像玫瑰香水飘散在草原的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大厅中,我感到我们是多么地害怕,而一直越来越密集和意味深远的军事巡查,用不了多久就会在电子探照灯的白光下发现我们是赤裸而有罪的。杰夫走向了美国航空的柜台,担心在那里拿不到我的机票,空姐在装满资料的抽屉里翻了很久……哦!是的,先生。她笑了,漂亮的欧亚混血儿的面孔。现在只要加入弯弯曲曲的旅客队伍,等待办理登机手续了。20几步的距离,终于到了,等了半小时。我一边看报纸,一边把我的书包从地毡的起点推到终点。杰夫沉默不语,于是我们热情地拥抱,互相祝愿。是的,他会把他写的文章寄给我。是的,我可以给他们打电话到佛洛伦萨村,如果需要他们帮忙的话。不会,我不会忘记出示大学介绍信的,如果……祝你好运!再见,卢卡斯。再见,杰夫,再次谢你。我目送着到了出口,他厚实的侧影,宽阔的脊背,浑圆的肩膀,最后一次挥手致意。他消失在阳光里,幕墙的另一边,玻璃门在他身后关闭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没有话说,痛苦的空虚。我的眼光扫过《密索拉人》报日报,今天的大标题是:总动员。我没什么注意到归零地冒烟的废墟的照片,忙碌中的救援队,蓝天中的F15和F16战斗机,我没法集中精神来阅读文章。酒吧,奢侈品和纪念品商店都铁帘低垂,只有一家快餐店开着,我听到在前面的乘客在吸着冰镇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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