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赫特（Sviatoslav Richter，1915—1997）是20世纪著名钢琴家，出生于乌克兰。他以极广的演奏曲目、举重若轻的技术以及富有诗意的分句闻名。1995年，里赫特指定著名音乐纪录片导演布鲁诺·蒙桑容为其作传。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两人进行了多次对谈，他们之间的友谊与信任也与日俱增。这段交往的成果，除了获誉无数的里赫特纪录片之外，还有这本《谜：里赫特》。
本书是蒙桑容在里赫特访谈、里赫特日记的基础上整理、编著而成，包括里赫特自述和里赫特听乐笔记两大部分。《自述》是里赫特对其人生经历和钢琴家生涯的完整回顾，生动彰显了这位与众不同的钢琴家的独特人格魅力；《听乐笔记》收入1970—1995年间的里赫特日记精选，内容包括音乐会和唱片聆听记录，对音乐作品、音乐家和同时代演奏家的评价等，与《自述》形成互补，是里赫特思想和生活的最直观展示。
本书由蒙桑容亲自作序，并提供了两百余幅珍贵图片。除《自述》和《听乐笔记》中的黑白图片外，另附独立成册的《里赫特影像》，收入里赫特彩色照片三十余幅。蒙桑容精心整理的里赫特音乐会和演奏曲目统计，收入所附别册《数字中的里赫特》。

布鲁诺·蒙桑容，法国著名纪录片导演，拍摄过梅纽因、娜迪亚·布朗热、奥伊斯特拉赫、罗斯特罗波维奇、格伦·古尔德、里赫特等众多音乐名家的纪录片，其中关于里赫特的纪录片为他赢得了最多的奖项。

自述
中文版序
序章
开场白
第一章 童年
第二章 敖德萨，30年代
第三章 海因里希·涅高兹
第四章 战争年代
第五章 普罗科菲耶夫
第六章 悲剧
第七章 国境以外
第八章 剪影
第九章 镜
附录 音乐史上的唐璜
译后记
听乐笔记
1970年
1971年
1972年
1973年
1974年
1975年
1976年
1977年
1978年
1979年
1980年
1981年
1982年
1983年
1984年
1985年
1986年
1987年
1988年
1989年
1990年
1991年
1992年
1993年
1994年
1995年
数字中的里赫特
里赫特表演作品统计
里赫特音乐会场次（按城市统计）
音乐会场次（按年份统计）
演奏曲目数量（按年份，每年每首作品不重复统计）
音乐会场次（按地区、国别、年代统计）
音乐会场次（按演出数目最多的60座城市排序统计）
演奏曲目数量（按类别统计）
演奏曲目数量（按年代统计）
演奏曲目数量（按年份统计）
里赫特演奏次数最多的作曲家（按年代统计）
读解《谜：里赫特》

布鲁诺·蒙桑容
斯维亚托斯拉夫·里赫特
仅到访过中国一次。1957
年，他在中国办了十几场巡
演。
那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年
代。艺术家身不由己，无法
自行决定演出地点。伟大的
苏联音乐家，也不得已受当
时的双边文化协定所桎梏。
里赫特曾多次对我说，
他很愿意再度造访中国，只
是再无机会。二十余年后，
本书中文版终得面世，也总
算圆了这位俄国传奇钢琴家
的夙愿。
斯维亚托斯拉夫·里赫特
，他是“俄国人”？也或许，
正如赫伯特·冯·卡拉扬当年
打趣自己所说的，他没准儿
还是个“中国人”！
事实上，里赫特母亲为
俄国人，父亲为德国人，他
的双重血统不言而喻。
然而，他既不全然是俄
国人，也并非独具德意志的
民族特质，在他身上，两种
民族性浑然一体，展露无遗
。他是德俄混血吗？也不尽
然，他曾强调自己身上流淌
着乌克兰、波兰、斯堪的纳
维亚和鞑靼民族的血液。
撇开血统不谈，纯从音
乐上看，有哪位法国钢琴家
能超越他对德彪西、拉威尔
的诠释，哪位德意志钢琴家
能胜过他对贝多芬、舒伯特
的演绎，哪位俄国钢琴家能
凌驾于他演奏的穆索尔斯基
、普罗科菲耶夫之上？他绝
无仅有，独一无二。他跨越
了民族性的狭隘标准，阐释
了巴赫、海顿、肖邦、舒曼
、斯克里亚宾、巴托克以及
席曼诺夫斯基的真理，甚而
悉数阐明了他蔚为大观的曲
库中所有作曲家之真理。
里赫特其人复杂多面。
无论民族或个体，他绝不为
之禁锢；普天之下，无人不
识里赫特。他以一己之力展
现了俄罗斯、德国、法国及
意大利古今文化之精粹。他
超然物外，四海为家。20世
纪60年代初，处暑时分，他
在法国图赖讷创办了举世闻
名的“图尔音乐节”；二十年
后，严冬时节，他在莫斯科
普希金艺术博物馆创立的“
十二月之夜音乐节”如期举
办，里赫特终觅得归宿。文
学领域，里赫特同样学贯西
东，深谙托马斯·曼、威廉·
莎士比亚、马塞尔·普鲁斯
特作品的精神内核，也熟知
尼古拉斯·果戈理、亚历山
大·索尔仁尼琴作品的精髓
要义。
他游历四方，无论在他
所热爱的意大利、法国、奥
地利、匈牙利、日本，还是
在美国等一众里赫特鄙弃其
文化的国家，所至之处，他
都被誉为活着的传奇。斯维
亚托斯拉夫·里赫特之声誉
及世人对他的爱戴，可谓无
以复加。
而在俄罗斯，斯维亚托
斯拉夫·特奥菲洛维奇已不
仅仅是一个传奇，他是仍然
活着的神。
在我写作本书的那些年
里，这些想法始终萦绕心间
。里赫特并非简单将其笔记
托付于我，在他生命最后两
年间，我们辗转法国巴黎及
南部城市昂蒂布，几乎每天
进行对话。完全即兴，漫无
目的，任情恣性，我将其尽
数记录，并努力赋予其骨架
。离世前数月，他将最后的
精力全然倾注于我们的对话
中。他如孩童般天真无邪，
对我毫无保留，赤诚相待，
让我动容。我也意识到了自
己肩负的责任，即便无法面
面俱到，至少我必须全力确
保这幅肖像可以描摹出这位
伟大人物的真实面貌。
到20世纪，已少有演奏
家能真正触动同时代普罗大
众的音乐神经。耶胡迪·梅
纽因？格伦·古尔德？毋庸
置疑，即便在山遥水远的中
国，我也曾切身体悟。
距本书在法国面世已过
去四分之一个世纪，如今，
本书中文版终得与诸位中国
乐迷见面，我的喜悦难以言
表，谨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
问候。这再次证明，里赫特
的天才无远弗届，举世皆知
。
2023年8月

里赫特厌恶任何形式的自我宣传，在那动荡不安的时代里，在其跌宕起伏的一生中，他始终固执地保持沉默，全身心投入音乐，不拘一格地演奏。在去世之前的两年，他终于打破执拗的沉默，向本书编著者蒙桑容敞开心扉。

初见本书是在2014年，
天色沉郁，巴黎的奥斯曼建
筑呈现出某种灰白佗寂的色
调。我走进圣米歇尔大道的
二手书店 Gibert Joseph，
店内正播放博凯里尼的《圣
母悼歌》。书封上的里赫特
兀自坐在钢琴旁，意兴索然
，眼神复杂，仿佛看向远方
，又似乎只是有点神思恍惚
，表情略显压抑，却极有深
意。
“大师希望由您写他的传
记。”蒙桑容以此作为本书
开篇。这位法国电影制作人
、作家，数年间与里赫特形
影不离，亲眼见证了他的晚
年时光。结识蒙桑容也正是
在2014年。我在他的个人
网站上留言自荐，希望有机
会翻译本书。本以为会石沉
大海，但数月之后他回复道
：“您若能将我的书译成中
文，您可知道我会有多高兴
。”我深受鼓舞，着笔开始
翻译，自述部分很快译完，
但此书版权复杂，虽请托多
位出版界好友联系出版事宜
，却无处受理。此后数年间
翻译时续时掇，只是出版一
事始终查无音信，我也早已
不抱希望。
2022年底，朋友突然联
系我，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
社已购得版权，正在寻找译
者。我赶忙呈递译好的自述
部分，不日即告知人选。时
隔多年，我将此事告知蒙桑
容，次日他便复信，语气满
怀热忱：
您的消息让我无比振奋
！2014年您给我发了上一
封邮件，我以为您的项目已
然搁置。
然而，此书终于得见天
日。
我试图想象，要取得如
此成就，您必须怀有多么顽
强的毅力和信念。我深知这
是当下达成目标的唯一途径
。
我能理解，版权事宜必
定无法一蹴而就，尤其您得
和范·德·韦尔德出版社打交
道，他们是一群消极怠工的
懒骨头。
因此，我想告诉您，我
的书即将在中国出版一事让
我无比欣慰。我深深感谢您
的努力，并对您即将开始的
翻译之旅致以最热烈的视愿
。
在后续翻译出版过程中
，蒙桑容同样给予了莫大帮
助。他亲自为中文版作序，
并特地翻出里赫特托付给他
的日记本，将写有里赫特在
华举办音乐会曲目清单的书
页尽数发来。此外，蒙桑容
还授权本书使用多张里赫特
及其亲属委托其保管的照片
，其中不少均是初次面世。
蒙桑容这本书的价值不
言自明，读者自有见地，无
须赘述。本书的翻译力求忠
实于原文。化用里赫特的话
，译者只是一面镜子，必须
忠实反映作者原意，精准遵
循原书内容，将其奉若圭臬
。译事之难，正在于此。但
译稿仍有几处需要稍作说明
。一是书名，法文版、英文
版书名均为《里赫特：笔记
与谈话》，中文版书名本系
编辑老师选题中暂名，但考
虑到“谜”一词确能精确反映
大众对里赫特的印象，同时
本书亦有解谜意味，故仍保
留该名。二是行文风格，本
书《自述》部分除第五章外
，均系蒙桑容根据里赫特口
述整理，我参考了纪录片中
里赫特的语气与表达，行文
尽量口语化，力求生动还原
其性格。《听乐笔记》及《
自述》第五章虽有里赫特离
经叛道的一面，但文风总体
风雅，多展现里赫特的哲思
，行文相对斯文。第三，里
赫特演奏、听乐涉猎广泛，
笔记旁征博引，与哲学、历
史、人文地理等领域有深入
交集，对歌剧的评论甚至深
入至人物性格、剧本情节及
演员生平，虽经查阅诸多资
料，但限于学识浅陋，难免
有错讹之处，切望读者斧正
。
本书翻译过程中幸得多
位学界前辈不吝赐教。高远
致始终致力于推动本书出版
，还悉心撰写了导读文字，
以便读者理解里赫特身处的
复杂时代背景。谢力昕在作
品翻译各方面给予我诸多有
益指导。柯辉老师为本书出
版带来关键转机，斯人已逝
，愿献以深切追思。吴晓妮
、韩亚平、南曦、何宁等诸
位编辑及史兆一、钱建国、
杨佩佩在本书译校过程中提
出大量有益意见，给予多方
面帮助。陈迟恩、周珏亦为
出版事宜四处奔走。在此我
愿致以衷心感谢。此外，我
还要特别感谢诸位挚友。张
杭、小刚带领我深入古典音
乐、哲学及戏剧领域，并让
我得以窥见星象之奥秘、命
运之玄机。南夕自本书翻译
伊始便予我大量支持，正因
有其陪伴，我在柏林洪堡大
学图书馆度过了翻译工作最
艰难的阶段。多年好友梁娱
洁、陈晶的支持也始终是我
前行的巨大动力。
最后，我想引用蒙桑容
的一句话作为译后记的结语
：“无论如何，我在此保证
，我绝不曾杜撰任何内容。
至于最终的成稿，我莫名有
种强烈的自信一我忠实于里
赫特。”我坚信，诸位读者
阅毕此书，应得在脑海中勾
勒出里赫特最真实的剪影，
多年来萦绕在里赫特身上的
“谜”也终将尽数散去。
李元志
2023年12月于摩洛哥拉
巴特

布鲁诺·蒙桑容
“大师希望由您写他的传记。”
“他亲口跟您这么说的？”
“是的。刚刚我在他房间，他让我和您见一面，向您告知此消息。他希望您来完成传记。”
那天同我对话的是米莱娜·博罗梅奥（Milena Bor-romeo），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数年前起她就一心扑在里赫特身上。原本她在一家意大利演艺公司上班，负责筹办里赫特的意大利巡演。一开始，她到里赫特身边工作纯属应急救场，因为除意大利文和法文外，她还会讲俄文。后来，大师（我们都这么称呼里赫特，“大师”并非敬称，而是诨名）让她专职打理其个人事务，米莱娜因而成了里赫特的经纪人、助理、管家，甚至保姆。她是一位圣人，低调而不失热情，她伴其身旁，事无巨细无微不至，陪他旅行，帮他打点生活。
那是1995年。伊莲娜·勒·科尔（Helene LeCceur）担纲我的电影制片，她始终一丝不苟，以最严苛的标准对待制片事业。同年早些时候，我们一道拜访了博罗梅奥女士，我想和她谈件事情，一个始终紫绕在我心头的梦想——为斯维亚托斯拉夫·里赫特拍摄一部电影。我清楚，至今还没人成功说服里赫特，但我毕竟也啃过不少硬骨头，“征服”过几位大人物。而且在我看来，里赫特，这样一位具有强大表现力的艺术家，一位世所公认史上最伟大的钢琴家，生命即将步入最终之境，却从未向别人谈及其艺术、演艺生涯和动荡生活，这简直是个悲剧。世人只听过些逸闻琐事及流言蜚语，未得核实，也无法核实。
我曾有幸与许多大音乐家相处，自小他们对我意义非凡。我也曾见过里赫特，却无法接近他，我始终不得要领。我也了解，近些年来他内心愈趋封闭，尽管他热爱电影，且造诣颇深，但他厌恶镜头，厌恶拍摄。我若能设法进入他内心深处，让他接纳我，我们必定能一道干成不少事情，比如用帕索里尼的手法拍些场景，或者据其所好选择拍摄方式。我愿为此殚精竭虑，只待同大师建立默契。如果米莱娜向大师转述我的请求，他也愿意见我，我难道还不能说服他吗？
米莱娜优雅迷人，也表示有必要为里赫特拍部电影，但她还是给我泼了冷水：“里赫特曾收到不少类似的提案，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从未有人成功过。他就在隔壁房间，腿刚做过手术，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演奏。您还是别指望为他拍电影了，他早已遗世独立。”
我没抱太多幻想，留下两部自己最近拍的电影的录像带便离开了，一部关于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另一部关于迪特里希?菲舍尔-迪斯考。
此后再无音讯。直至1995年夏，当时我已心力交瘁。此前四年，我倾尽全力完成了四部鸿篇巨制：《圣巴巴拉的陌生来客》（L'Inconnu de Santa Barbara），讲述法国年轻小提琴家吉勒·阿帕普（Gilles Apap）的故事；《人民艺术家？》（LArtiste dupeople？），一部酝酿了十余年的电影，记录大卫·奥伊斯特拉赫的生涯；还有《世纪小提琴家》（Le Violon du siecle），刻画了小提琴奇才耶胡迪·梅纽因的内心世界，也算是我青少年时期以来与他深厚情谊的结晶；最后是《灵魂之声》（La voixdeI'ame），回顾了迪特里希·菲舍尔-迪斯考的传奇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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