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辛亥首义都督，到两度大总统、三度副总统，到津门寓公，一套尘封相册，100余幅鲜见老照片，记录了黎元洪的不幸与幸运，传统与进步，软弱无奈与奋不顾身，实业版图与天伦之乐，“曝光”了这位民国风云人物的真性情。

李琮，男，1989年生，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历史学学士、北京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现供职于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品保管二部。主要研究方向为近现代文物与近现代史、中国铁路史等。出版有《民国风俗》等书，发表《京门铁路的修建历程》等论文。

第一章 黎黄陂的同学少年
直隶北塘私塾求学
北洋水师学堂遇名师
第二章 黎菩萨的军旅生涯
不堪回首的海军往事
“贵人”张之洞
新军名将
第三章 黎都督的“十月革命’
究竟是不是“床下都督”
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四章 黎元洪与袁世凯
袁世凯“请君人瓮”
袁世凯“调虎离山计”
黎元洪的湖北班底
毫不含糊反对袁世凯称帝
第五章 一度总统
南苑大阅兵
府院之争
大总统标准像大比武
第六章 二度总统
再陷“政治漩涡”
双十节西苑阅兵
遭遇“逼宫夺印”
下野总统拍标准像
第七章 黎大总统日本行
三次访日，考察日本陆军
第四次访日，旅游社交
第八章 退隐津门
跟天津有缘
丰富多彩的寓公生活
第九章 家庭往事
夫人
黎家后代
黎元洪葬礼
第十章 大总统的生意经
投资房产
投资办实业
广结外商人脉

提起黎元洪这个名字，
相信大家都不陌生。这位被
孙中山尊称为“民国第一伟
人”的风云人物，曾两度出
任大总统，三度出任副总统
，在中国历史上留下过很深
的印记。然而，黎元洪到底
是个什么样的人？几十年来
众说纷纭。
在我看来，黎元洪是不
幸的。他出生那年，正是清
军剿灭太平天国之时。他去
世那年，赶上“东北易帜”，
局势也不太平。前半生，内
忧外患，清王朝已走向下坡
路，人民苦不堪言。因为家
境穷困，黎元洪小时候讨过
饭，喂过牛。后半生，清政
府被推翻，黎元洪当上了副
总统，可又处处受到袁世凯
牵制。好不容易熬出了头，
坐上了总统的大位，黎元洪
才发现，自己这个总统根本
就没有什么实权。而他这一
生，社会大环境始终一个“
乱”字当道，这自然很不幸
。
然而，黎元洪又是幸运
的。鉴于几次对外战争的失
败，清政府决心好好改革军
队。在自古以科举为出仕途
径的中国，能够单纯依靠军
事上的资历得到迅速擢升并
进而得到较高社会地位者并
不多见，黎元洪便是其一。
更何况，他还在甲午中日战
争中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
，能够在那段不幸经历之后
遇到伯乐，并再次受到重用
，黎元洪当然是幸运的。辛
亥首义，有无数革命党人抛
头颅洒热血，可谁曾想竟是
黎元洪这个新军将领当上了
鄂督。一夜之间，黎元洪就
成为了起义领袖、共和功臣
，他毫无疑问是幸运的。
黎元洪是软弱的。当辛
亥革命的胜利果实即将落人
袁世凯囊中之时，当袁世凯
镇压二次革命之时，黎元洪
的做法让不少人感到失望，
许多人都对他的软弱妥协提
出非议。
然而，黎元洪又是有原
则的。当袁世凯企图复辟帝
制并以封赐亲王为诱饵来拉
拢他时，黎元洪没有忘记自
己民主共和的初心。在他眼
里，无论如何，不能再让“
皇帝”这一角色回到中国历
史的舞台。
黎元洪是智慧的。他懂
得什么时候应当自保，什么
时候应当奋不顾身，什么时
候应当接受，什么时候应当
拒绝。难怪章太炎以谯周来
比黎元洪，能像谯周一样历
经数朝而不倒的人，自然是
有经世之大智慧的。
黎元洪又是无奈的。寄
人篱下的滋味，只有他自己
知道。当副总统时被袁世凯
压制，当大总统时又先后被
段祺瑞、曹锟、吴佩孚压制
，纵然自己有一番理想抱负
，可就是没法儿施展，心中
除了抱憾与感慨，还能怎么
样？
黎元洪是进步的。晚清
诸官，能够有意识向西方看
齐者并不在多数。黎元洪不
仅认识到中西差距，还曾三
赴日本游学考察，这足以证
明其思想之进步。而让自己
的几个儿女接受西方的教育
，崇尚西式生活，这在当时
就更不多见了。
黎元洪又是传统的。他
与自己的结发妻子从年少到
年老一直恩爱，纵使后来又
娶了一位如夫人，黎元洪也
从来没有将正妻冷落一边。
结发妻身上所具有的中国女
性的优点，让黎元洪一生都
对她敬重有加。
黎元洪是平易近人的。
纵使当了大总统，依旧是“
有饭大家吃”，不改自己当
年的朴实作风。寓居天津之
后，黎元洪每年和大家一起
过双十节，在他眼里，这个
节没有什么“百姓”“总统”之
分。身边人人唤他“黎菩萨”
，这个名也不是白叫的，黎
元洪确实像菩萨一般有着善
良心肠。
黎元洪还是全能型的人
物。他不光是军人、政治家
，还是商人、社会活动家。
他明白投资，懂得经营，几
十家企业都有他的股份，用
现在的话说，他的社会兼职
非常多。黎元洪和西方名人
建立了广泛的人脉关系，无
论是记者、摄影师，还是商
人、学者，黎元洪都能和他
们产生交集。在不少当时西
方人的眼中，黎元洪俨然就
是他们了解中国的一个窗口
。 黎元洪是富有爱国之心
的。他投身实业，发展煤炭
、航运、纺纱事业，为的就
是让中国从积贫积弱走向富
强。他大力支持医疗、教育
事业发展，为的就是让中国
人病有所医，学有所教，能
过上更好的日子。
黎元洪又是爱“展示自我
”的。他喜欢出现在镜头前
，喜欢在镜头前表现自己威
武的一面。黎元洪家族留下
的这本相册，里边有200多
幅老照片。
这些珍贵的历史照片告
诉我们，黎元洪是真实的，
是有真性情的。他不是一个
活在历史书中的历史人物，
而是真真正正存在于我们眼
前的那个新军统帅、那个革
命领袖、那个民国大总统、
那个当了寓公的老头儿。他
与我们一样，会想方设法明
哲保身，会对任何存在的希
望抱有幻想，会在遭遇挫折
后心灰意冷。他会享受抱孙
子时的天伦之乐，也会在乎
自己的生意输赢赔赚。总之
，他告诉我们，不管后世如
何评论，黎元洪这三个字都
不是冷冰冰的，它是鲜活的
，是可以感受到的。
本书以历史旧照为线索
，分10个专题，讲述了黎元
洪的一生。它不完全是一本
人物传记，也不完全按照历
史线索进行叙述。可以说，
将众多的历史影像，与史实
相印证，是本书的一大特点
。
由于笔者水平有限，书
中不免出现错漏，还望各位
方家、读者理解并指正。
是为前言。

本书记述了黎元洪一生的主要经历、性格特点及家庭生活的多个侧面。黎元洪曾两度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在民国历史上的地位不可忽视。书稿多引用第一手资料，如黎元洪长子黎绍基的《黎元洪传略》、外国记者当时的著作和采访、当时与黎较密切的人的评价等，重点展示了这本家庭相册的百余幅照片，并对其中涉及的人物、事件进行了详细注释，对黎元洪一生的评价较为客观。是—部切近历史原貌的黎元洪画传。

直隶北塘私塾求学
多年以后，当长子黎绍基不知从什么角落翻出这张斑驳发黄的旧照片时，已过花甲之年的黎元洪不禁感慨连连。此刻，他的思绪仿佛一下被拉回到了半个多世纪前的少年时代。
此时为1925年，自从两年前被从大总统的宝座上赶下来之后，黎元洪便彻底远离了北京政坛的波诡云谲，退隐到天津英租界黎公馆这片狭小的天地修身养性，安度晚年。回首自己的一生，这位曾经两任大总统、三任副总统的风云人物，每每会平生伤感与惆怅。或许是为了弥补父亲内心深处的失落，1925年的春天，作为家中长子，正在南开大学读大二的黎绍基决定应《京津泰晤士报》之邀，用英文撰写一本简短的《黎元洪传略》。于是，这张黎元洪少年求学时的照片，被翻找了出来，因为是合影，我们如今已很难清晰地辨认出主人公的面孔。尽管如此，考虑到黎元洪早年的家庭境况及个人经历，后人能够见到他求学时期的照片，已属难得。
1925年，根据父亲的口述，黎绍基在《黎元洪传略》一书的开篇写道：
湖北省位于中国内陆的中部，长江流域上游洞庭湖以北。在接近北部省界的地方，可以找到一个面积不大，然而文风甚盛的县份，这便是我的祖籍黄陂。……这地方虽是个县城，但却很荒凉，它有着无数的农田和一望无际的荒野。但是，除了几处只有富裕人家子弟能够上得起的专教经书的私塾外，一所学校也没有。
有关黎元洪的种种传记都证实，这位前大总统的少年时代可谓备尝艰辛，其求学生涯更是坎坷。
黎元洪的父亲黎朝相出身行伍，以参加讨伐太平天国起家，几经沉浮，始终只是一名中下级军官。在黎元洪的少年时期，由于家庭迭遭变故，四处漂泊的父亲根本无力供其读书。据说，由于家庭贫困，童年时期的黎元洪曾讨过饭，放过牛，甚至偷拔过别人家地里的萝卜。在黎元洪的祖籍黄陂还曾流传一个故事，说在黎元洪小的时候，他父亲让他去放牛，但不小心牛吃了别人的庄稼。父亲很是气恼，就罚黎元洪到河边的沙滩上去晒毒太阳。过了一会儿，父亲又心疼儿子，便走到河边去看看黎元洪怎么样了。父亲走到河边，立时惊呆了：满世界都是如火的太阳，唯独黎元洪头上有一块云彩遮盖着，他正在那悠闲着呢！父亲当时就想，自己的儿子绝非等闲之辈，日后说不定会有帝王之福。于是，父亲再也不让黎元洪放牛，而是将他送进学堂。自此，黎元洪勤奋用功，刻苦学习，考上了北洋水师学堂，并在之后踏入了军界、政界和商界，最终成就了自己非凡的一生。
其实只要稍微了解一下黎元洪的人生履历，就不难发现这个传说经不起推敲。实际上，由于当时父亲在外从军，家中经济状况非常不稳定，因此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黎元洪虽然早年曾在汉阳断断续续上过三年私塾，但那根本不能算是求学。而他真正接受系统的基础教育，则是随父亲到了北塘之后。行伍出身的黎朝相，早年参加湘军，初属名将鲍超部，后划入唐仁廉的仁字营，跟随唐仁廉转战于河南、山东、直隶等地。1874年，唐仁廉就任通永镇总兵，黎朝相便随仁字营调到直隶北塘驻扎。两年后，黎朝相升任把总，薪俸随之增加，这才设法将居住在湖北汉阳的家室迁到北塘。从此，黎家逐渐在北塘定居下来。那一年，黎元洪刚刚虚岁13岁，正值读书年龄。虽然微薄的薪俸尚难养活一家老小，但军人出身的黎朝相为了改变家族的命运，还是决定送黎元洪去读书。黎绍基在《黎元洪传略》中写道：
北塘不是一个富庶的地方，它不像中国其他地方那样，有着丰富的物产，这里大部分居民是从事渔业。他们将捕捉到的鱼，除留一小部供自己食用外，其余的全部运往天津。这地方还盛产盐，邻近地区，甚至很远的内地所食用的盐，都靠这里供给。这里受教育的可能性，说不上比我父亲离开的那个小地方能有多大的进步。那时，在中国一个如此闭塞的地方，要找到一所乡村小学，就像英国十九世纪初期乡村中旧式的即由妇人主办的那样小学校，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有有钱的人家，才能请教师在家里教他们子弟念书。而在一些学究开办的私塾里，授业者的学识贫乏。他们教学生读四书以求仕进，而很少教诗文。我父亲进入的就是这类学校，而且学校离家很远，他又不能每天去校，只能隔一天上一次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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