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这部小说里，有各色各样的人物：教师，医生，公务员，军人，厨师，手工业者，领导干部，也有农民。他们在各自的生活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又不甘屈服于命运，于是命运又向他们打开了另外的一扇大门，或平坦，或崎岖，或一路鲜花，或满眼坎坷，还有的是一地鸡毛……众生相，皆无相。

濮颖，女，江苏高邮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教师，心理咨询师。散文、随笔、中短篇小说散见于国内报刊杂志。签约多家文学网站。著有散文集《棣棠·一水间》。

锁麟囊
翳
丁默克的财富
狗患
青水
戏里戏外
见光
镜子里的阳光
乡恋
女儿花
较量
浴
凤栖梧桐
后记

一曲广陵天下知（代序
）
读濮颖的小说有点像看
一场戏，从帷幕拉开到曲
终人散，人物关系始终是
叙事的核心，关键是，这
些人物像浪花涌起，每一
朵迥然不同，却相互依存
。而人物惟妙惟肖的语言
、动作、神态恰如戏曲的“
唱念做打”，自然有趣。在
叙事上，细微和粗粝浑然
一体的“白描”手法，“字正
腔圆”地描绘出人物性格特
征，使得作品充盈着原生
的激情和活力。
不管是无奈如《凤栖梧
桐》里文凤与嫂子秀梅以
及几个姐妹的关系，还是
微妙如《丁默克的财富》
里“我”和老丁的暧昧关系；
无论怪异如《狗患》里印
大河和霍有余灰色的上下
级关系，抑或纠结如《镜
子里的阳光》里清菡与得
志尴尬的夫妻关系等等，
林林总总无不建构在叙事
的行动场之中。之所以说
是“行动场”而不是“行动”，
是因为在叙述者的视角中
，这些人物是在变动中逐
渐清晰和丰富起来的，你
不知道其中的某个人会变
成什么样子，但他（她）
成了某个样子，却又是一
种必然归属。
说濮颖的小说像戏，另
一个理由是故事情节的偶
然性，从表层看，这些发
生在乡间邻里或是城镇坊
间的悲欢离合，都合乎伦
理都在情理之中，但人物
的命运却仿佛被打开的另
一扇门，超出了庸常意义
上的人生经验。在作品《
戏里戏外》中，她写了爱
与被爱的错位与失控，胡
玲儿不甘于现状，遭遇夏
书明与宋成实际上是她对
惯常生活发出的挑战，她
一直试图努力寻找新的生
存方式，最终在情敌不再
构成威胁时从迷情小我走
向独立的精神世界。而在
《锁麟囊》中她表达的则
是一种渴望，丈夫马三的
平庸，朋友黄四的鸡贼，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那
个值得期待的旧时友人秦
明，荣归故里之后让人彻
底失望，生活波澜不惊，
哀莫大于心死，憧憬不再
，便以一句“何小玉恨恨地
发誓，从此，再也不唱《
锁麟囊》”，宣告生活重新
回到原点。《甄家大院》
篇幅短小精悍，以抒情的
笔调讲述一个看似平淡无
奇却内涵丰富的故事，造
化弄人，长相颇似伙夫的
赤脚医生甄大夫，没有高
明的医术但慈悲为怀，尽
其所能为众生解忧，更有
看破世相的目光，不紧不
慢的“一码归一码”，认同女
儿嫁给所谓“仇人”的儿子，
其实，小人物的超脱，才
是人世间真情实意之所在
，是一种照亮人心的光。
濮颖的小说似乎无意于
叙事技巧，浑然如一块未
经雕琢的璞玉，每一个故
事都指向精神世界的神秘
地带，感性诉求远大于理
性表达。显然，一个靠悟
性写作的人受益于自己的
神思，听从命运的召唤，
有一种投身于叙事“原乡”的
感怀，但也容易被自己的
想象所困扰，这导致濮颖
的小说气韵生动而逻辑链
条薄弱。这让一个同道中
人既感到亲切，又有所反
思，如何才能一步一步接
近形神俱在、物我无间？
这是短篇小说的宏旨，也
是写作的无极之境。
人间应有好戏在，一曲
广陵天下知。听说濮颖闲
来无事喜欢唱戏，虽无耳
福听闻，却在她的小说中
品出了戏的滋味，这算是
额外的收获。
已亥年春写于北京垂杨
柳

读濮颖的小说集《凤栖梧桐》有点像看一场戏，从帷幕拉开到曲终人散，人物关系始终是叙事的核心，关键是，这些人物像浪花涌起，每一朵迥然不同，却相互依存。而人物惟妙惟肖的语言、动作、神态恰如戏曲的“唱念做打”，自然有趣。在叙事上，细微和粗粝浑然一体的“白描”手法，“字正腔圆”地描绘出人物性格特征，使得作品充盈着原生的激情和活力。

《凤栖梧桐》是我的一
部小说集。当我整理好这
部文集的时候，正是东方
欲晓。窗棂上的一段微白
就像一束光，慢慢地映照
在我心深处，心底里莫名
涌起一股温热的情愫，我
知道，这就是感动。
回想这三年以来的每一
次书写，都因感动而起。
心底的热流涌向笔端，汇
成大段的文字。村庄，城
市，树木，河流就在这些
文字里鲜活起来，人物就
在这些场景中慢慢地树立
，故事就在他们的行动场
中缓缓拉开。而我，则静
静地坐在舞台下，眼看着
他们在世态百相中演绎着
彼此的故事，走向各自的
归途。或欢笑，或流泪，
或沉思，或静默……所有的
情感在心中如滔滔江水，
此起彼伏，这就是文字的
魅力。我没有想过自己会
写小说，更没想过自己会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内完成
这部小说集。一切就在无
意中前行，就像屋檐下的
瓦罐，不经意间竟也蓄满
了水。
我至今不敢说我自己是
个作家，是个会写小说的
人。我只是一个写作者，
一个敢于将自己的所见所
闻用艺术逻辑去展示，去
构造一个看似违背平常却
又合乎情理的故事，不多
也不复杂，留下更多的是
对生活的感悟，情感的表
达，甚至是对良心的拷问
。
这部小说集共收入了14
篇小说，也就是14个故事
。毋庸怀疑，这些故事中
的人物一定是有原型的，
因为艺术本身就来源于生
活。很多读者问过我，你
的故事里写的好像是谁，
再看看又不像是谁。我就
笑笑，其实所有的故事看
似在讲述别人的事情，实
际表达的却是作者自己的
个人情感，自己的价值追
求。这就是生活与艺术的
区别，也是创作者的初衷
。
这部小说集里，我最满
意的是人物关系的构造：
夫妻关系，婆媳关系，同
事关系，兄妹关系，母女
关系，邻里关系，同学关
系，上下级关系，林林总
总。这些关系就像一张密
集的丝网，紧紧交织在一
起，互相依存。也正是这
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构
成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社会
。而故事中的每一个人就
是这张关系网上的一个“结
点”。
塑造好人物形象才能写
好每一个故事。这部小说
里，有各色各样的人物：
教师，医生，公务员，军
人，厨师，手工业者，领
导干部，也有农民。他们
在各自的生活中扮演着自
己的角色，又不甘屈服于
命运，于是命运又向他们
打开了另外的一扇大门，
或平坦，或崎岖，或一路
鲜花，或满眼坎坷，还有
的是一地鸡毛……众生相，
皆无相。
说到底众生皆苦。我们
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我们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举
止，思想形态又何尝不是
故事中每一个人的世相？
认清这一点，人物的塑造
就会变得真实而丰满，立
体而灵动。
有人问，你的小说里是
不是要弘扬什么，或是批
判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
这么深远。我身边的人都
是凡夫俗子，我身边的事
都是庸常小事，但是，就
是因为这些看似平常的人
与事却时常让我感动，所
以也就有了创作的冲动。
或许，人性的伟大就掩藏
在渺小之间，生活的真谛
都蕴含在这些寻常的故事
里面。面对这厚厚的一本
文集，就像看着自己亲手
栽下的一棵幼苗在文学的
园地里抽芽，长叶，渐次
蓬勃，心中有太多太多的
感慨，却又一时无从说起
。就用一首歌里的歌词结
个尾吧：漫漫人生路，上
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
生活。过去，未来，共斟
酌。
濮颖
己亥年二月于棣棠书屋

马三知道秦明回来已经是上周的事情了。孙庆阳说过几天还要建一个临时聚会微信群，至于拉哪几个同学进来，得听秦明的意见，他不敢胡乱做主。要问孙庆阳为什么把这事告诉马三，也是秦明特别交代的：这次回去，一定得见见马三夫妇。
马三得到消息后心情挺复杂，好几次炒菜时差点将蔗糖当作胡椒面。马三好久不下厨房了，除非有重要的客人来，他才亲自掌勺，而且只做两个菜：金丝鱼片（金丝鱼就是黄颡鱼，这个地方叫作昂刺）、油渣鸭血汪豆腐。
小城水多，大运河绕城而过。运河外是一片大湖，浩渺得很。马三的祖辈在湖边的一个渔村长大，祖宗三代都靠湖吃饭。这个渔村有个太平的名字，却成天不得安稳。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偷孤佬（方言：相好的）、打老婆、骂小孩、摔锅砸碗剁砧板，什么都有。马三在这里生活，身上总免不了腥气，衣服上常会沾有几片鱼鳞。上学的时候马三常把这些鱼鳞抠下来悄悄地贴在前排何小玉的身上，何小玉本就长得俊俏，鱼鳞粘在身上，就落下了“鲤鱼精”的诨号。
炒金丝鱼片是马三的绝活，也是“时运楼”的招牌菜。马三的金丝鱼片都用野生的黄颡，个大、体肥，价格也高，一条鱼只能别两片。
筷子夹着炒熟的鱼片颤颤的，入口滑嫩有弹性，鲜美与柔韧、细滑与丰腴交织在一起，又层次分明。有慕名来的文人品尝之后，极为赞赏，特别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半边嫩玉半边金”，马三的手艺名声大振。
据说一个晚上，店里来了客人点名要吃金丝鱼片。马三亲自到夜市去买，有一卖鱼的跟他不熟悉，骗他说是野生。马三拍拍他的肩膀：伙计，蒙错人了，我卖鱼的时候你还尿尿和烂泥呢！我闭着眼睛闻闻鱼腥味就能分清扁白鲢鲫！不信来试试？”卖鱼人大惊，立即从里间端出个小盆来，里面仅三五条黄颡，摇头摆尾。
马三饭店的门脸不是很大，每天客满。去“时运楼”吃饭，还真得要事先打电话预约。时运楼的电话号码最好记，除了前面固定的数字，后面四个“7”。何小玉说马三光知道吃吃吃吃，用“8”多好，一路发财。马三摸摸油亮的肚皮：“没人来吃饭你发个屁啊？毛用不得！”
何小玉听了心里起毛，撅屁股就跑，几天没给他好脸色。后来还是孙庆阳的老婆邱慧萍开导有方：“七上八下，当然是七比八好啦！你看我们单位领导，在景江花苑买了套七楼的房子，八楼他就是不要。当时大家都觉得奇怪，后来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七上七上，做领导哪能不要上呢！”何小玉说：“做生意不比当官的，我们要的是发。”邱慧萍指着何小玉的脑袋说：“我看你就是榆木脑袋不开花！当官跟做生意不是一个理啊！还不都是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嘛。这就叫什么来着？”邱慧萍翻了翻眼皮，终于想出了一个词：殊途同归。
晚上过了九点，不管饭店有客没客，马三就回去了。他要去城南的“庆春池”泡个澡，找黄四搓个背。黄四跟他是发小，从小一条巷子里长大，一个学校上学，同一年招工，同一年下岗。马三大黄四几个月。黄四救过马三的小命，不是黄四，马三早就在运河里喂王八了。不是黄四马三也讨不到何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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