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克劳塞维茨将军看来，“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戴高乐则声称，政治是战争的另一面，就他而言，两者是不可分割的。直到最后，他仍旧是由第一次世界大战淬炼而成的军人，正是军人的身份决定了他在二战中的思想和行动。他比其他很多人更早洞察强大的新力量在欧洲的出现。他知道，最后是武力决定了一切，它是获得独立的首要因素，缺少它，一个国家注定要走向解体和消亡。从装甲武器到原子弹，从6.18宣言到第五共和国宪法，戴高乐运用他出神入化的统驭方略和治理技艺，欲使法国在一个变幻莫测和矛盾重重的世界上，重获并保持强有力的地位。

让-保罗·宽泰，大学荣誉教授，具有历史和文学博士学位，著名的二战史以及20世纪40年代法国史研究专家，也是多部传记和专著的作者。他独自或与人合作出版了两部关于戴高乐的专著，曾三次获得法兰西学院奖。

引言
第一章 预料之中的战争
成长经历
他那个时代的欧洲是什么样子？
戴高乐与德国
圣西尔军校与军队
第二章 战争学校
战争以及战争的教育
敌人的弱点：《敌人内部的倾轧》
第三章 战后时期：挫折与野心之间
指挥时期—战争学校—在贝当的内阁中
一位多产的作者：《剑锋》
第四章 装甲部队之“战”：从军事到政治
迈向职业化军队
跃升为政治家
从《法国及其军队》到战争
迎面而来的战斗
政府方面：整装待发
第五章 自由法国，即三国战争
6月18日的宣言及其后继者：现代版的《埃涅阿斯》
“我一开始一无所有”
戴高乐的三重战争
寻找军队与主权
第六章 从北非登陆到临时政府：戴高乐赢得了将军们
登陆：戴高乐的好消息？
迈向与伟大盟国的决裂？盟国的背后一击：苏联？
阿尔及尔的等分线：一个孤单的领导人
第七章 战时戴高乐主义在关键时刻的表现
战争的三重任务
三场战役的三位军事领导人
“这是法国的战役，这是法兰西之战”
巴黎争夺战暨合法地位争夺战
第八章 战时戴高乐主义与法国及国际现实的对抗
对“地位”的艰难探索
失败与成功
第九章 冷战时期的戴高乐主义
一个新的自由法国？
在科隆贝，一个新的世界观
第十章 为了争取法国的地位、反对战争而进行的核试爆——一场政治献礼
戴高乐回归前夕的世界
阿尔及利亚事件：实现伟大雄心道路上的一个障碍？
当务之急：国家独立
对西方联盟的批评：1958年9月的备忘录
核爆事件及其政治影响
一个为外交服务的炸弹：消逝的欧洲梦
结语
附录
注释
参考文献
索引

什么都没有意义
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一切都发生了
但这并不重要。
尼采的这句格言，是戴
高乐于1969年6月在他的《
战争回忆录》第三卷，针对
不同人物的献词中提到的，
此时他正在爱尔兰逗留。
1947年9月1日，当戴高乐
在位于弗朗索瓦一世大街的
解放勋章授勋总部，从蒂埃
里·德·阿根利乌（Georges
Thierry d'Argenlieu）上将
手中接过特等解放勋章
（grand maitre）时，他就
已经分享了这一格言。
这些失意的言辞，先后
发表于他1946年1月下野①
之后，以及1969年4月27日
在全民投票②中败北之后的
第二天。这位“骄傲的行动
天才”——这是拉马丁
（Alphonse de Lamartine
）③用在拿破仑身上的话—
—经历了以忧郁和帕斯卡式
的悲观主义①为标志的黑暗
时期，深深感受到了“万物
之渺小”，但仍“孜孜不倦地
在黑暗中寻找希望的微光”
。
在1919年的波兰战役中
，他曾对一位波兰同志说过
这样的话：“梅德韦奇
（Medwecki），咱们是灾
难的一代”1[这个说法是从
夏多布里昂
（Chateaubriand）②那里
借用的]。戴高乐喜欢一种
黑色幽默。这完全可以按照
安德烈·布勒东③的方式，
编写一本文集。
他本质上是悲观的，他
在判断上是清醒的，承诺上
是积极的，这就是戴高乐的
个性。简而言之：一个积极
的悲观主义者。
在行动中，对他来说重
要的不是任务本身、不是目
的，而是激发这个行动的意
志，戴高乐是不是这样一个
人？拒绝和反抗，是他做出
决定的核心。
在他身上似乎同时存在
着两个人，一个是军人，一
个是政治家。军人还是政治
家？或二者兼备？他不是曾
经向他的副官克劳德·盖伊
（Claude Guy）倾诉过，“
我如果没有成为一名军人，
就一定会投身于政治事业”2
吗？
戴高乐很早就主张，政
治要高于军事，此后也一直
如此。然而，从军事到政治
的过渡发生在他的身上，他
经历了一种人格重叠。
1940年6月，戴高乐将军宣
布自己为自由法国的领导人
。这是对他代表全体法国人
民的隐性肯定，是以继续战
争的名义做出的。这是一个
高度政治化的姿态；他的个
人命运从此与整个国家合为
一体。解放时担任临时政府
首脑，1958年当选为国家
元首，1965年再次当选，
他同时也是武装部队的首脑
。为此，各种形式的战争都
是必要的。他在1927年指
出：“没有战争，就没有伟
大的政治家。”3
战争的确是戴高乐的忠
实伴侣。他的主要职责是为
军队服务。为军队服务就是
为法国服务。这就是历史教
给他的。1938年，他在《
法国及其军队》中写道：“
法国是用剑创造的。我们的
祖先带着布伦努斯
（Brennus）①的盾牌进入
了历史。”戴高乐对他的总
理说：“要强硬，蓬皮杜，
要强硬。”脱离了他周围的
事物，脱离了其他人，由判
断力指引着，戴高乐本能地
知道什么对法国有益。他对
法国的判断是相当悲观的，
与依波利特·泰纳②
（Hippolyte Taine）的《当
代法国的起源》中的观点接
近，这是一部在他父亲的时
代和他自己的时代被广泛阅
读的作品。法国不是注定会
经历“完美的成功”或“典型
的不幸”吗？与泰纳一样，
他对法国持有“悲观的看法”
。他把法国的衰落追溯到拿
破仑从俄罗斯的撤退。其责
任在于——这一点必须大力
强调——“在于法国人民的
过失，而不在于法国的天才
”③，正如他在《战争回忆
录》的开头写道。在法国人
的上面，站着法国。一个守
护者式的天才④看着法国，
他似乎尤其对法国人民的特
殊命运漠不关心。法国是永
恒的，法国人会逝去。他不
是曾坦言“法国在法国人之
上。我并不关心法国人的幸
福。我们为法国而死。这证
明了法国是另一个东西，而
且比法国人更重要”4吗？
这种人格重叠和戴高乐
特有的距离感，使任何传记
的书写都变得特别困难，因
为这当中充满了陷阱。
遗憾的是，在他去世五
十周年之际，我们只有一些
不尽如人意的资料。很少有
文本或文件提到他的青年和
少年时期，这些时期对一个
人的人格形成具有决定性意
义。我们可以回顾他1905
年写的《德国战役》（他当
时只有15岁），他在其中描
绘了戴高乐将军领导着最强
大的法国军队（有20万人）
所取得的成就。缘由似乎已
经找到了。戴高乐很早就看
到了自己作为军人的天职。
毫无疑问，一切都不是
那么简单。在其他圈子里，
人们想成为灭火员。在戴高
乐的传记作者中，有谁对
1908年（他当时18岁）的
这篇题为《扎拉伊娜》
（Zalaina）①的报道感兴趣
？5这段文字提出了令人不
安的问题。它讲述了一位年
轻的殖民地军官——我们的
英雄——在新喀里多尼亚登
陆的故事。在这里有一段异
域缘分。他遇到了一个来自
波利尼西亚的年轻女孩，女
孩和她的老父亲，一个巫师
，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屋
里。他思绪混乱，犹豫不决
，准备留在岛上，远离任何
事业前程。通过自己的努力
，他的状态恢复了。年轻的
女孩爱着他，在他离开时送
了他鲜花。这些是充满诱惑
的花朵，它们的香气能诱人
走

夏尔·戴高乐——一个两次拯救法国的伟大人物的全新传记。
法兰西学院奖得主让-保罗·宽泰的最新著作。
深入挖掘军人出身的戴高乐成长为卓越政治家的思想轨迹和心路历程。
运用大量一手资料，还原了戴高乐所参与的重大历史事件。
阐述了戴高乐主义的诞生、发展及其对法国政治的影响。
在本书中，作者主要考察了法国政治家戴高乐如何在战争的背景下克服人的矛盾性与复杂性，并努力担负起责任，当他成为国家元首和军队首脑时，他是如何将军事和政治合二为一的。而将军事和政治合二为一，是他从一开始就最关心的问题。在冷战时代，核武器和国家独立政策之间是什么关系，戴高乐智力和精神上的自我训练，对作家和军事学家来说有哪些贡献，戴高乐主义是如何形成和发展，并对战后法国政治产生了哪些影响。
不仅如此，作者还细致描绘出这位法兰西伟人的肖像。戴高乐的信仰，他的性格和野心，他的洞察力，他的写作才能，他对文学和历史的热爱，他的军事思想，他对党派政治的反感，他的挫折和失败，以及他的不屈和成功，均呈现在作者笔端，极其精彩。

戴高乐将军去世半个世
纪后，世界局势发生了根本
性的变化。
随着主角之一的消失，
以及美国对太平洋地区的倾
斜和中国力量的崛起，欧洲
已不再是苏联和美国之间的
封闭对抗场。人们感觉美国
似乎对欧洲越来越不感兴趣
，它比以前更不愿意要求欧
洲分担北约的负担。法国加
入北约一体化体系，是希望
在内部拥有比外部更多的影
响力。
欧盟现在有28个成员，
其中许多国家是苏联解体后
的新国家，欧盟正在寻找一
个共同点，否则它将仍然是
一个抽象的概念。扩容已优
先于深化。就国防与主权的
关系而言，欧洲的主权主义
怎么可能诞生？东欧的突然
解放只不过是加强了北约在
那里的势力。“欧
洲”（Europe）是一个神奇
的词，经常被使用，但它并
不符合任何真正的政治、外
交或战略现实。
美国的做法是，欧洲共
同的防御支柱只是美国指导
下防御的一个简单附件，不
涉及任何欧洲主权。作为欧
洲唯一一个拥有独立核防御
来保障领土完整的国家，法
国无法将其保护范围扩大到
欧洲其他国家，因为这支部
队完全在国家控制之下。因
此，在对欧洲防务问题的思
考似乎停滞不前的时候，如
何最佳处理这一原始立场，
仍然是个问题。这个问题由
于新的威胁而变得复杂，核
警报被对恐怖主义、网络攻
击和环境问题的各种恐惧所
取代。然而，核力量在很大
程度上确保了法国作为联合
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地位
，而德国现在似乎正在挑战
这一地位。这就引出了一个
问题：在拥有核能力的国家
数量大大增加的情况下，如
何管理戴高乐主义的遗产。
戴高乐所期待的欧洲仍然还
未出现一他的要求是否过高
？在这个英国脱欧的时代，
欧洲难道没有任何野心吗？

第一章 预料之中的战争
成长经历
我们不要落入某些传记所描述的陷阱里，即伟人的出生便与众不同，以一种宿命论的方式，注定了伟大传奇的一生。戴高乐，他以6月18日的宣言①，成为一个生动的传奇，这段只有声音没有影像的宣言像一束亮光，让藉藉无名的戴高乐大放异彩。这并不能给他打上摇篮里注定成为天才的印记。因为这将是对他在6月18日宣言之前，以非凡的智慧、意志和雄心，以及充满技巧且耐心完成的准备工作的无视。
戴高乐出身于一个法学知识分子的小贵族家庭，而非显赫的军人世家。在波塞利大厅（le salon de la Boisserie）①的祖先画像中，人们无法找到骄傲的士兵的画像。而对于这位经常在文字中自嘲的士兵而言，他的先辈之中不乏文人、教师。当然，我们也不能低估家庭环境的重要性，比如，父亲就对他有着深刻的影响，由于形势17变化，他的父亲没有在理工学院上学，也没有当过官。
学识和精神上的培养，在一个异常敏感、警觉和记忆力超强的男孩身上，有多大的影响呢？
他是从父亲那里听着1870年的战争②故事长大的，而这场战争也是日后法兰西民族被屈辱而痛苦地截断的前奏。他的父亲是一个爱国者，一个“遗憾的君主主义者”（1873年，正统派③和奥尔良派④的合并最终还是失败了），他的父亲向他灌输了对军队和祖国的热爱，包括对历史的看法。历史、国家、军队这三大主旋律，伴随着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他在思索包括当前事件的最初原因时，可能也要归功于父亲这种有点教授式的教育方式。很久以后，他将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证明这一点。他对历史的看法是变化的，而不是固定的，这能让他认真判断在一个固定理论的确定性影响下僵化的军事环境。他的看法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中穿梭。
他所继承的爱国主义，与他的天主教信仰是紧密相连的吗？他的信仰以及他与教会的亲密关系，并不总是与他的家庭环境息息相关。由于时代的不幸，他的曾祖父和整个资产阶级一样，在回归教会之前是伏尔泰主义者①。亨利·戴高乐（Henri de Gaulle）强调了夏多布里昂②这位基督教③天才对许多家庭回归基督教信仰的重要性。许多观察家研究了基督教在戴高乐生活中的影响。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并不是他的思维底色，他只是会为了某些目的而使用它。让-雷蒙德·图尔诺④（Jean-Raymond Tournoux）引用埃马纽埃尔·达斯蒂埃·德·拉维格⑤（Emmanuel d'Astier de La Vigerie）的话说：“将军不信教……对他来说，他的信仰就是社会秩序。”1而雅克·苏斯特尔⑥（Jacques Soustelle）说：“戴高乐将军不是基督徒。对他来说，教会属于国家机构。”
马尔罗（Andre Malraux）⑦倾向于另一个观点：“我永远无法理解他的信仰……他很少提到上帝，在他的遗嘱中也没有提到。他绝不是基督徒。我知道他在一些重要的问题上保持沉默，这种沉默源于无懈可击的谦虚和骄傲……我认为他坚信自己的信仰，以至于忽略了一切可能会被质疑的领域。”2
令观察家们困惑的是他在这方面的审慎。在他的著作和问答中，他从未给出任何信息。在他的文字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谨慎的影射暗示、简单的态度。作为一个遵守教规的人，他经常参加弥撒。在科隆贝（Colombey）①，他在教堂里有自己的位置。在他的家里，则既没有神学，也没有基督教的灵修。
他的行为，他的著作，都充满了人性和政治性。他参加过公开的弥撒。1944年12月，他参加了在莫斯科圣路易·德·法兰西教堂（Saint-Louis-des-Fran?ais）举行的弥撒。这座教堂是这个首都的唯一一座天主教教堂。1966年6月，他在列宁格勒参加了圣母院（Notre-Dame-de-Lourdes）的弥撒。
在高卢的符号中，洛林十字②和解放勋章具有重要地位。洛林十字有双重含义。首先，是爱国。为了纪念洛林及其对日耳曼侵略者的抵抗，洛林十字于1477年1月5日的南希战役中首次出现在勒内二世公爵（Rene Ⅱ）的旗帜上。而对于基督徒，这是复活的标志。双横杠的起源无疑可以从固定在基督十字架顶部的，印有INRI字样的小牌中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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