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清著的《白日梦》是作者多年来写作的作品汇编，希望通过这些文章、故事，忠实地反映在这个时代中国老百姓的喜怒哀乐，同时对一些社会和人生问题进行深刻的反思。本书收录《白日梦》《多情的土地》《艰难的起飞》等文章。

孟宪清，哲学博士，出身于普通农民家庭，先后为中学教师、警察、学者，现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工作。

白日梦
多情的土地
艰难的起飞
我的生死心路【代后记】

20世纪60年代初，我出生在山东省临沂市一个很
普通的农民家庭。父母都是文盲，是一种典型的老式
农民。家中虽然很贫穷，但我的童年、少年时期是比
较幸福的，因为有父母和姐姐们的疼爱。但是，在16
岁那年，高考前，我不幸患了比较严重的抑郁症。在
强烈求知欲的驱动下，我带病在县城复读，考上了我
们当地的一个专科学校。由于病情日渐加重，半年后
就休学了。直到工作后的第二年，我的病才得到确诊
，并逐渐好转、治愈。之后，我来到县城，在一个中
学继续当教师。工作13年后，即1996年，我才考上硕
士。一毕业后，我在天津市公安局工作了5年，期间
在南开大学读了博士。2008年，在北大博士后出站，
我去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在《哲学研究》编辑
部工作至今。
我一直喜欢文学，更喜欢哲学。在大学中文系读
书期间，我自学了哲学。后来考上了哲学硕士、博士
。毕业后，一边从事哲学研究，一边从事文学创作。
我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写一些杂文、散文，但
由于忙于工作、拿文凭等原因，陆陆续续地只写了约
10万字。自从去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我便给自己规定
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每周写一篇，若没有按时完成，
之后也要补上。到今年，写了大约130万字。期间很
少发表，现从中选出约50万字，成为这个文集。
可以说，正是这些比较曲折甚至痛苦的人生经历
，再加上哲学的熏陶，使我对人生、社会有了比较全
面的感知和体悟，也使我的文章有了更多的思辨的深
度。我努力把文学和哲学结合起来。这不仅表现在杂
文方面，也表现在对故事、景物的描写方面。但本文
集只选取了故事和景物，而杂文留待以后发表。
这些故事和景物都是真实的：故事主要是我和我
的亲友、乡邻、同事的故事，他们都是普通人，即使
那些虚构的人物，如历史名人甚至妖魔鬼怪，也都有
相应的生活基础；而景物主要是我家乡的景物，其次
是我工作和生活中周围的景物。
我写这些文章的根本目的，就是忠实地反映我和
我的亲友、乡邻、同事等人的生活、命运：他们的喜
怒哀乐，他们的优秀品质和缺点，并对他们的生活、
命运以及大变革时期中国的政治、经济，特别是精神
文化进行认真的反思。另外，写景也大多是为了写人
：人的生活、人的品质。
我喜欢幻想，幻想自己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如娶
一个漂亮而贤惠的妻子，成名成家乃至名垂青史等等
。虽然这些都没有实现，而且至今希望很渺茫，但我
仍不死心。而且我对社会也抱有很大的期望。这些期
望不是幻想。它们中有一些已经实现了，另一些正在
实现的过程中，或者在遥远的未来才能实现，但这也
是一种梦想。另外，我在文中幻想着与众多历史名人
甚至妖魔鬼怪对话，也很有趣。因此，我为本文集名
之为《白日梦》。

孟宪清著的《白日梦》中讲述的故事和景物都是真实的：故事主要是作者和作者的亲友、乡邻、同事的故事，他们都是普通人，即使那些虚构的人物，如历史名人甚至妖魔鬼怪，也都有相应的生活基础。
本书忠实地反映作者和作者的亲友、乡邻、同事等人的生活、命运：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优秀品质和缺点，并对他们的生活、命运以及大变革时期中国的政治、经济，特别是精神文化进行认真的反思。

我的生死心路
我始终热爱生命，热爱充满生机的大自然；我始
终厌恶死亡，甚至对它充满恐惧。所以我喜欢象征生
命力的红色、绿色和蓝色，而不喜欢无生命力的黑色
、灰色和紫色。
母亲说，我曾经有个哥哥，但很小就死掉了，我
又是父母的“老来子”，所以很怕我有个三长两短，
断了香火。据说我姥姥、接生婆、一个本家老嫂子和
一个邻居大娘四个人，在我出生后不约而同地给我起
了一个极端丑陋的乳名，说是为了好养活，这也是英
雄所见略同吧。村里的小伙伴经常拿我的乳名开玩笑
、欺负我，搞得我很不开心，多次要求父母给我换一
个名字，但他们总是说：你的名字是出生就带来的，
命里注定，改不了。这可能是我至今唯一一次认命。
托老人们的福，我一直活到现在，而且看起来不
得暴病近期死不了。虽然我小时候常生病，使父母整
天担惊受怕，吃苦受累，而我终于挺过来了。十三四
岁的夏天，我到池塘里摸鱼，掉进了一个古井里，差
一点淹死了，在别人的呼救声中又稀里糊涂地爬了上
来。
据说该古井原来在一座古庙中的，很深。“四清
”时古庙被拆掉了，挖成了一个水塘，古井在水塘里
仍有两米多深。大家都认为我受到神的保佑，大难不
死。于是，我母亲在乡工作队的眼皮底下公然烧香磕
头放鞭炮敬神。其实我那时在井里也想到了死，似乎
也很怕，于是，我拼命挣扎。但我不会凫水，只好不
断地喝水。等到喝饱了肚皮，也没有力气挣扎了。至
于怎么上来的，我就不很明白了。我也不能肯定是否
有神灵保佑：如果说有，但我确实没见或感到过；如
果说没有，我那时处在半昏迷状态，万一有的话，我
不是忘恩负义吗？
我只记得在水塘边被人提着双腿倒竖着，母亲在
我身边不住地叫着我的乳名。我安慰母亲说：“娘，
我不碍的。”意思是说我死不了。不管怎么说，“天
不灭操”，我又躲过一劫。
十五六岁，正当我意气张狂的时候，却患了严重
的抑郁症。这种病本身就有一种明显的自杀倾向。那
些年，我常常想到死，但我决不想死，也不能死：我
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热爱自然，热爱我的父母，热
爱我的事业。除了有时抱怨天公不仁、命运不济之外
，我只是羡慕同龄人的幸运和成功；虽然有些自卑、
自怜甚至自卑，但我从来没有自暴自弃。我默默地忍
受着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煎熬，等待着铁树开花、枯
藤发芽、云开雾散、乾坤朗朗！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
候，我依然觉得生活是那样美好，生命是那样美好，
自然是那样美好，事业是那样美好！
小时候我经常看到老人和死人。那时感到的，与
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疹人：人极度衰老之后，耳聋
眼花，步履艰难，如果患病久治不愈，更是痛苦不堪
，死亡至少还是一种解脱，谈不上什么恐惧。至于人
死亡时候的形象，实在是目不忍睹：干竖而凌乱的头
发，蜡黄的脸，塌陷的眼睛和两腮，有些歪斜的鼻子
，干冷的手脚，臃肿的寿衣，直挺挺地躺在灵床上，
屋子里因不断地烧纸烧香而乌烟瘴气，人们或哀哀凄
凄，或号啕大哭……这种死气沉沉的景象与生动活泼
的大自然是何等的不同呀。正因为对死亡的厌恶，所
以我很少到庙宇之类的地方。
最能引起我的恐惧的，是周围人的暴亡：活生生
的一个人，眨眼间死了，真是人生无常。小时候的一
个伙伴因病死了，我伤心了很长时间，时常在梦中见
到他。每当经过埋葬他的地方，我总是禁不住想起他
来，禁不住看一眼那个地方，尽管没有坟墓，甚至连
一棵作为标记的小树都没有。
只有十多年前我父亲死的时候，我才真正感到失
去亲人的伤心和痛苦，我才真正意识到家已经不是一
个完整的家。但我父亲常年患病，临死前已是骨瘦如
柴，而且摔断了一条腿，因为他太虚弱无法做手术，
死亡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虽然他在死前也折腾
了一阵子，但不久就咽气了。所以，我很伤心，但不
是很恐惧。只有去年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真正感
到对死亡的恐惧：母亲死时近九十岁了，但身体一直
很硬朗。她虽然多次对我们说她不怕死，实际上她到
年老时仍有一颗难得的童心，很热爱生活，很留恋我
们和她身边的一切。所以，我对她的死有一种深切的
无奈、无常之感。
至少在我看来，她死前是很痛苦的：她患的是肺
癌，也送医院治疗过，但农村医疗条件太差，最后肺
部积满了水，竟活生生地憋死了！她张开嘴，直着脖
子喘了近三个小时，直到把她那比较旺盛的生命力完
全消耗掉！那时我不但对母亲的死亡充满恐惧，而且
很揪心、很无奈。我几次提出让她安乐死，即使我承
担法律和道德责任也无所谓，但每次都被家人拒绝了
。直到现在，每当我想起这一幕，我都感到很可怕，
很对不起母亲。在母亲死后，我才真正体会到没有家
的心情！
现在，我已近天命之年，体力和精力都在逐渐衰
退，中老年人常有的病我已开始有了。周围的同龄人
日渐重视饮食和保健问题，有的患了绝症，有的干脆
离我而去了。说实在的，我现在不但厌恶死亡，而且
恐惧死亡：这个世界虽然有丑恶和不

与孔夫子论仁
(一)
我这个人是属猪的：吃饱了就犯困，每天午饭后总想睡一觉，否则，整个下午就像瘟鸡一样，打不起精神。但昨天中午，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被人拧起耳朵，拉了起来，就像我小时候上课睡觉，被老师抓起来一样。
我当然很恼恨，正要发作，发现站在我面前的竟是孔夫子，便马上恭顺起来。他一边坐下，一边责备我道：“大白天睡大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还愣住干什么，还不赶陕给我倒茶？不懂礼的家伙！”
我急忙给泡了一壶茶，很小心地给他斟上。他又开口道：“给你自己也倒一杯，清醒清醒头脑，好与我说话，免得呆头呆脑的，一问三不知。”
我不但灌了一杯茶，而且还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端坐在圣人的面前，就像小学生对老师那样毕恭毕敬。
夫子喝了茶，看着我的这副呆相，突然呵呵一笑，说道：“刚才是给你开玩笑的，丘虽然一向强调师道尊严，但何尝苛责于人？我也是性情中人，我们虽然是师徒，但也陧惺相惜嘛。不要拘谨，放松一点，我们说说笑笑也未尝不可。你就像待你的先祖孟夫子一样来待我，其乐融融，岂不更好？”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便振作起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夫子这次出来，莫非像过去那样，周游列国，以广施仁政、救国救民？”
夫子回答道：“非也非也，只是随便走走。至于周游列国，那都是陈年往事，说来也感慨万端啊。总之，是我年轻气盛，阅世未深，一厢情愿啊。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文人是从事精神文化创造的，追求的是理想性的东西，即在个人方面，追求的是精神的自由、独立的人格、完美的人性，而在社会方面，追求的是社会的和谐，政治的清明，民众的幸福。而任何统治者、特别是专制独裁者追求的是现实性的东西，即个人和集团的权力，如经济、政治利益。如果说，文人们把仁政、人性、人格、自由等等，作为一种生活的目的，那么，统治者则把它们当作实现个人、集团利益的工具。例如，在道德方面，文人们把健全的人格、高尚的境界作为做人的根本，而统治者的意识形态则把道德作为一种维护社会秩序的工具：如果说法律是其强制手段，那么，道德则是其‘软手段’，即通过社会舆论而实现对个人行为的约束。再比如，一些统治者也想实行仁政，但他们的根本目的不是民众的生活，不是人性、人格、自由，而是实现自己的霸道，即自己的权力的维护和扩大。所以，当年我周游列国，苦口婆心地游说当权者，不是受到冷漠、嘲笑，就是受到排斥、打击。其根本原因，就是‘对牛弹琴一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
我默默地点点头，问道：“现代社会也是如此吗？” 不料，他很干脆地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即使是所谓的民主国家也是如此，更不用说专制国家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实现理想，就要自己去争取：个人理想要依靠自己，社会理想要依靠大家，包括文人、民众和统治者。只有在民众、文人的强大力量的推动下，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地位、权力，才会有所行动，推动精神生活的发展和完善。几乎任何统治阶级即使在他们大势已去时，也不想实行彻底的政治改革，也不情愿拱手让出权力。就像一个人病人膏肓，如果动大手术会加快他的死亡，那么，他宁愿慢慢地死去。当然，这是从整体上讲的，并不排除个别政治家的自觉主动性。”
我又问道：“在您看来，现代社会与您的时代有什么异同？”
他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说道：“不同的方面，主要是经济、科技发达了，民众的生活也好了，有了温饱；民智开化了，人的自由、独立意识提高了。而不同的方面，都是处于社会大变革时期，而从世界范围来说，都处于众神喧哗、群雄争霸时期，都是处于礼崩乐坏、道德沦丧、精神萎靡时期：民主社会的精神是畸形发展的，而专制社会的上空更是弥漫着精神的毒雾……”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被一种悲哀的气氛笼罩着。
还是夫子打破了这种沉闷的局面，说道：“我们不要谈这些令人扫兴的事情了，还是谈谈我们自己的事隋吧。我问你，最近的学业有何进步？”（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