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本反思经济学现状与探讨未来经济学新议程的理论图书。
   

经济学需要如何改变才能跟上21世纪数字经济的步伐？数字技术、大数据、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正在彻底改变经济学的研究工具以及经济学试图衡量、理解和塑造的现象。在本书中，作者探讨了当今经济学面临的巨大问题和机遇。经济学需要适应这些令人眩目的变化，并帮助决策者渡过危机，如从大流行病中复苏、消除不平等、应对增长放缓和气候紧急状况。
   

作者指出，主流经济学仍然假设人们是“齿轮”——自利的、精打细算的、在特定环境中相互作用的独立主体，但数字经济更像是“怪物”——不受束缚、滚雪球一般发展壮大并受社会影响的未知因素。在经济学中，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像人们期望的那样，否则，世界将是一个可预测、可管理的地方。
   

在本书中，作者提出了一些问题：我们是否需要以新的方式来衡量增长和进步？经济学能否保持客观？毕竟它影响了它所分析的事物。本书对此充满了独到的见解，为经济学更好地适应包括数字技术在内的社会因素变化，在数字经济时代发挥巨大积极作用提供了路线图。

黛安·科伊尔(Diane Coyle)，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剑桥大学公共政策教授，曾任曼彻斯特大学经济学教授。大英帝国勋章获得者，与保罗·克鲁格曼等人一起入围2015年英国《展望》评选的“世界思想家50人”。著有《高尚的经济学：经济学为什么如此重要，经济学家究竟在做些什么》、《极简GDP史》、《市场、国家和民众：公共政策经济学》等。

引  言　经济学的今天与明天 

第一章  经济学家的社会责任

第一节　这是科学怪人吗 023

怪物与市场 034

将市场视为一个过程 043

通过行为经济学解决问题 051

负责任的经济学 059

第二节　为什么经济学能独享尊位 060

让经济学家走进经济学 069

专家治国的困境 075

重新发现政治经济学 079

经济学家的社会责任 090

中场休息 093 

第二章  置身局外的经济学家

第一节　疯狂的方法论 103

第二节　“仙境”中的政策问题 121

中场休息 130

第三章  经济人、人工智能、老鼠和人类

第一节　疯狂世界中的理性 135

第二节　观察分析与价值判断的区分：“是什么”和“应该怎么样” 139

第三节　经济政策的影响 146

第四节　经济对经济学的挑战 149

中场休息 154 

第四章  齿轮与怪物

第一节　如何在数字世界中定义进步 163

第二节　政治算术 169

第三节　此处有“怪物” 182

中场休息 192 

第五章  经济学的新议程

第一节　数字技术今非昔比 201

第二节　数字市场也不同往日 207

第三节　数字经济学 211

第四节　经济学的新议程 215 

第六章  21 世纪的经济政策

第一节　回到未来：社会主义计算争论 221

第二节　政治经济循环：事件—观念—行动 228

第三节　数字时代经济的新变化 236

第四节　数字经济的政策 241 

后  记  253

致  谢  259

参考文献  263

经济学的今天与明天
   

经济学向来承受了许多批评的声音，个中原因不难理解：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英国的脱欧公投，甚至是西方民主体制内民粹主义不断高涨等事件似乎都打破了经济学的平衡。然而，许多批评的声音在这些事件发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其中大部分声音本质上从2l世纪初起就没有改变，比如，经济学认为人人都是自私算计的个体；经济学充满复杂的数学公式，与现实社会脱节；经济学家只关心金钱与利润，不在乎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环境。即使新时代不断涌现新事件，这些控诉听起来依然熟悉。与此同时，经济学的政策影响力日渐强大，从物质层面看，经济学专业的毕业生薪资也达到了历史新高
(Briron et al.，2020)。
   

对于这些一成不变的批评，我和许多经济学家都感到无可奈何，因为它们偷换概念、混淆视听，而忽略了需要正视的根本问题；而这些根本问题，可能会带来更严峻的挑战。过去几十年间，经济学已实现了巨大的转变，未来依然需要不断发展、改变，但对经济学的批评也应该与时俱进，才能解决真正应当引起重视的问题
。
   

最常见的批评认为，经济学大量运用数学公式构建抽象模型。的确，经济学涉及大量数学公式
(Romer，2015)，但其实
每一个学科都是通过建模
的方式，从复杂的世界中选取小样本、小规模数据来研究因果关系。从本质上来说，“一战的原因分析”与诺贝尔经济学奖得
主加里·贝克尔(Gary
Becker)的“时间分配理论
”一样，都是一种模型。
   

另一个常见的批评认为，经济学忽视历史，包括本学科的思想演变史。其实，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经济学家都希望经济史能重回课堂，成为教学内容的一部分。而且值得欣慰的是，这一希望已经在许多大学形成一种趋势。同时，对历史事件、经济理论史及政策选择之间的联系的讲授，也在经济学课堂中日益增加。经济史研究日益发展，成为今天的热门研究领域，对理解历史背景尤为关键的制度经济学也已在学术界蓬勃发展。
   

尽管经济学忽视历史的批评确实成立，但提出这一批评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没有尊重历史，因为他们拒绝承认过去30年间经济学发生的巨变。这段时间内，经济学已经发生了由理论研究向实证研究的转变(Angrist et al.，
2017)。大部分经济学家都从事应用微观经济学研究，而近年来数据集、计量经济学技术、计算机算力的发展，以及关于因果推断方法论的激烈讨论，意味着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这一领域发生了理论与实践的有效变革。另外，在使用新型大规模数据——“大数据”方面，经济学家也处于前沿(Athey，2017)。然而这些事实却并未在近年的批评中得到承认(比如Skidelsky，2020)。大部分批评家的火力集中在研究整体经济行为的宏观经济学领域，而在这个领域进行准确预测异常困难，其难度甚至远远大于准确预测天气。
   

还有一种批评的声音，是针对“经济学知识是否还有推进的空间”表达了一个不同的观点。一些少数派批评者推崇多元论(比如Earle，Moran and
Ward-Perkins，2016)，他们倾向于认为经济学与人文学科相似，不存在根本事实，最终的研究发现取决于研究人员自身的价值取向。而经济学主体(或称主流经济学、新古典主义、新自由主义)认为，经济学知识一定是累积增加的(尽管没有人希望经济学像物理学一样，一些批评者也曾如此强调。这也许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尚可成立，但在21世纪20年代已经绝无可能)。现在几乎所有的经济学家都同意，价值取向及意识形态确实会对政策制定造成影响。其中许多人认为，实证知识(如高税收能在多大程度上降低人们对含糖饮料的需求)与政治价值(如政府是否应该保护消费者，避免他们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不可能完全分离。
   

……
   

本书最后两章汇集了许多思考，具体内容包括：在2l世纪数字经济的 代背景下，经济学家所分析的世界是否也在被经济学塑造?经济学研究有没有可能真正做到客观中立?我们所说的经济发展和政策使生活变得“更好”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们假设的个人主义是否成立?第五章的重点是经济分析，第六章的重点是政策应用的影响。我认为，科技对经济的改变将使得以上问题变得更为尖锐。现实世界日新月异，而现有数据只能为我们描绘一幅静止的画面，想要从中了解经济的发展和进步变得更加困难。这就像是一条河流已经改变了河道，而我们还妄图从地图中判断出昔日河水的深浅。还有一个更为根本的问题是，要了解经济发展就必须考虑到数字经济正在加强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个人主义已经不如从前那么重要，数字经济的经济特征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本书积极反思了经济学的现状，并展开了对数字经济时代经济学发展新议程的理性探讨。
   

作者黛安·科伊尔是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剑桥大学公共政策教授，具有深厚的经济学理论研究功底，曾与保罗·克鲁格曼等人一起入围2015年英国《展望》（Prospect）评选的“世界思想家50人”。
   

本书获评《金融时报》2021年度最佳经济类图书。

这是科学怪人吗
   

关于衍生品，年轻的分析师最常问我的问题是：“我们能从客户那儿赚到多少钱？”我参加了许多衍生品销售会议，从来没听到有人关心如何帮助客户，人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从客户身上获取最大收益。我感到非常震惊，这些高级管理层竟然完全不懂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如果无法赢得客户的信任，业务迟早会做不下去。(Smith，2012)
   以上文字节取自金融危机发生几年后，一名即将离职的高盛公司高管发表在《纽约时报》上的文章，它印证了人们对金融市场的看法，这种看法现在依然没有改变。现在人们普遍认为，金融市场已经从根本上对社会构成了危害。这种看法连带波及了所有的市场及经济学家，因为他们是市场作为现代社会组织结构的主要倡导者。或许这种看法相对于主流民意有所夸大，但已有民意调查显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占据主导地位的市场经济观念已经被重新评估。虽然现在仍然有大部分民众支持市场经济，但人们对市场参与者的行为却持不满态度(YouGov，2011)。因为这些参与者的推波助澜，2l世纪初的资本主义导致了不平等、失业或不稳定就业、紧缩等社会问题。这种不满情绪在2012年达到了顶峰。2019年，RealClear Opinion调查公司在美国的民意调查发现，超过25％的受访者认为资本主义及自由市场已经失调，另有15％受访者表示希望政府能加大经济监管力度。自由派学者对经济学的批判声音尖锐刺耳，比如美国小说作者玛丽莲·罗宾逊(Marilynne Robinson)就曾经写道：
   

就在不久之前，全能的经济学之神就挥舞着超国家力量的魔棒，让全世界失望。现在他已经从灰烬中重生，并拥有比泡沫时代更大的力量和威望。在经济学之神的统治下，人们手中的财富变得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化为灰烬，让人不得不更加急切地臣服在他的脚下。(Robinson，2012)
   不只是罗宾逊，还有许多人也将经济学视为一股“恶性的力量”，而非一门实用的学科。长久以来，许多作家认为，经济学与更重要的价值观及文化传统相悖。这要追溯到启蒙时期，理性主义认为自然可以被改造，而浪漫主义则对这一看法表示反对。约翰·罗斯金(John．Ruskin)如果健在，一定会认同罗宾逊愤怒的咆哮，他本人也在其著作《给未来者言》(Unto This Last)中对工业资本主义进行过类似的抨击：手工生产创造财富，现代经济只会导致贫乏(Ruskin，1860)。
   

全球金融危机是大萧条发生之后影响最深、持续时间最长的经济衰退，会再次引发以上的批评也不足为奇。如果说经济学家有责任预测或纾解经济危机，那么这次金融危机已经充分说明，我们的工作还不到位。虽然许多经济学家不认为经济学作为一门学科存在根本性的问题，不同意小说作家及抗议者提出的带有艺术夸张成分的批评，不过也有许多经济学家开始对金融危机带来的教训进行反思，包括他们使用的学术理论框架，及其在政策制定方面扮演的角色。凯恩斯曾经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经济学家应该像牙医一样“谦虚又能干”，帮助人们矫正生活中的问题，并作出适当改善(Keynes，1931)。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埃丝特·杜弗洛(Esther Duflo)也将经济学家比作水管工，这同样是一种实践性极强的职业(Duflo，2017)。  然而，我们却变得越来越像“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博士(Dr.Frankenstein)，他在做实验的过程中打造了一个不受控制的“怪物”，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经济学家是否也打造了一个“怪物”？经济学是否塑造了一个残缺不全的世界？
   

在我看来，如果不考虑文学艺术的夸张成分，这种说法确实有一定道理。我所从事的职业确实需要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承担一定的责任，之后我会解释原因。不过我认为这种责任主要涉及一种经济学方法，而这种方法已经在过去一段时间内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到金融危机时期已经被彻底否定。其实，金融危机可以被视作经济学重生的契机，经济学可以借此机会转型为更先进、更强大的经济科学，扎根于自然科学的阵营，就像启蒙时期经济学诞生时的定位一样。过去几十年经济学家一直影响着政策的制定，接下来我将在后文具体讨论，旧经济学与新经济学之间的拉扯如何影响公共政策的发展演变。
   

我的观点是，作为一门学科理论和一种实践活动，经济学确实参与塑造着其所分析的世界。对现在经济运作的了解、对未来经济运作的预期，在经济理论和模型中都至关重要。宏观经济学将经济体中的整体关系概括成经济模型，许多经济模型假设经济主体(也就是人)或多或少拥有正确的经济观念，这也称为“理性预期”。在某种层面上，这是一种合理的假设，根据这个假设，没有人能一直欺骗所有人：如果确实存在某种系统性错误，那么人们就会自行改变观念。然而落实到实践中，考虑到现实世界中千百万活生生的人进行计算所涉及的信息，这种假设就变成了一种强势且不现实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