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的作者之一戴丽女史是嘉善土生土长的地方文史研究者，长期致力于收藏、整理嘉善及长三角地区史料文献。
唐吟方先生善文，尤喜记艺林逸闻掌故。早年有《雀巢语屑》出版，专记现当代艺林人物逸事，寥寥数语，笔意简练，却风致隽永，得逸梅翁“郑公体”韵味，很受读者喜爱。近年文风有变，“世说”体外，擅作考据，致力于文献搜罗和艺林掌故之考证。《听香集》即这类文章中的一本新作，然所选内容都集中在嘉善一域，是对嘉善清末民国乃至当代文坛、艺林一些往事的钩沉和考索，将来必可成为珍贵地方文献传世。

唐吟方，初名吟舫。1963年10月出生，浙江海宁人。
199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书法艺术研究室。
先后担任《文物》杂志、《收藏家》杂志编辑。
长期关注近现代艺术史、收藏鉴定史,并涉及研究写作，兼事书画印创作实践。
出版有《雀巢语屑》、《尺素趣》等。

秋山篇
姚汝锟刻的一部善书《醒世篇》
何尔塾《篆刻草》和他的时代
《谦山鸿印集》及相关嘉善史事
衙斋清兴
——江峰青与《魏塘楹帖录存》
《寄心琐语》与作者余十眉
张天方为沈红茶刻的三方印章
望江国渺何处——怀江蔚云先生
一九四九年以来嘉善出现的自印本
六十年前一份嘉兴五县古书画展目录的观察
善闻掌故
香湖篇
几生修到梅花
——从《梅道人遗墨》中领略吴镇作品的诗情画意
一棹芦花边临风溯昔贤
——荻秋庵寻访记
嘉善周氏碑刻简考
为善最乐故与人同
——《嘉善县同善会现行规条》及其他
清末以来嘉善各类民间文艺社团及其刻印书活动
西塘刻书家李正墀先生
“汾南渔侠”周斌及其著作
香湖遗珍
——南港江氏和北港许氏纪事
“凝远室”书香药香齐馨
黄涌泉书信中故乡文化二三事
后记

日前吟方先生来电，其
与戴丽女史合撰嘉善艺林文
献之《听香集：书中的故事
》即将完成，嘱为写序。闻
之，颇感犯难，因余向来不
甚关注嘉善史料，未曾收集
过嘉善文坛、艺林旧闻，面
对这一新著，能说点什么？
承吟方先生诚意，还是将《
听香集》目录和部分书稿网
发至吾家邮箱。
不料一经捧读，立即引
起我的兴趣，勾起了许多回
忆。开卷第一篇是《姚汝锟
刻的一部善书<醒世篇>》
。姚汝锟是清代竹刻家，收
入褚德彝《竹人续录》，但
资料之简，仅有从《广印人
传》转录的“姚汝锟，字飞
泉，嘉善人，善刻竹，工琵
琶，作小印亦楚楚有致”23
字。我在撰写《浙派文人竹
刻》时，虽提到姚汝锟，然
无法展开。我论述浙派文人
竹刻特点：与书画篆刻等艺
术相似，有重学者文人作品
而轻匠人作品的倾向，作品
崇尚文气和书卷气。惜我未
曾见过汝锟刻件，更不知其
生平行事。今读到其在避乱
沪江之后，约请16位书家，
将平湖叶懋庭所作《醒世篇
》32则，书成法帖，刻印行
世，既警世扬善，亦可为书
法欣赏、学习之范本故实，
可见汝锟绝非刻竹匠人。如
我早获此资料，当可引作鄙
论之佐证。
读《清末以来嘉善各类
民间文艺社团及其刻印书活
动》一文，则如师友重叙。
20世纪80年代，蔡韶声、
江蔚云、卓士浩诸先生消息
常有所闻，有的并曾信札往
还，蔡老“斜塘竹枝词”诗稿
亦由友人寄赠。为此，忽然
发现我与嘉善文缘其实不浅
。1992年我调入桐乡文联
后，不仅与嘉善文联、文化
局诸君成了“同行”，并因举
办各种文化活动机缘，常邀
西塘出来的著名剧作家、时
任省文联主席的顾锡东“伯
伯”来桐乡参加活动，指导
工作。为显示乡谊之缘，大
家喜欢称其“顾伯伯”，十分
亲切。后又因王子野先生关
系，认识了人民出版社副总
编吴道弘先生，因他是嘉善
人，在北京见到我便有同乡
之亲。他还介绍我认识了浙
江教育出版社曹顺章社长，
也是嘉善人。故我交往过的
当代嘉善文艺出版界的俊彦
并不少，且都印象很深。
读《几生修到梅花》篇
，马上忆起与“吴镇纪念馆”
有关往事。1998年初，我
在杭州看到了日本二玄社复
制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书画
展，内有吴镇《墨竹谱》整
套24幅，十分惊喜。并很快
将此信息告知嘉善，建议购
藏，以弥补吴镇纪念馆无吴
镇作品之憾。桐乡“君訇艺
术院”建成后，柯文辉先生
常来桐乡参加活动。一次拜
谒吴镇墓后回到桐乡，对墓
园壁间《吴镇草书心经碑》
赞赏不已，让我转告嘉善，
他愿推荐给出版社出版，但
须先请人精拓出拓片。我虽
转告了此意，但主事朋友回
复，一时找不到擅拓之人。
以后我忙于俗务，未闻此事
有何下文。
本书的作者之一戴丽女
史是嘉善土生土长的地方文
史研究者，长期致力于收藏
、整理嘉善及长三角地区史
料文献，涉及地方文书、图
书、碑帖、书画、影像等多
个门类，其对地方艺文史料
收集之勤、之细，非常难得
，真是一位做地方文史资料
工作的有心人！她已出版文
史随笔集《香湖之滨》，参
与编辑《词人书家江蔚云》
等书，实属地方文史研究领
域“资深”的年轻力量。
吟方先生善文，尤喜记
艺林逸闻掌故。早年有《雀
巢语屑》出版，专记现当代
艺林人物逸事，寥寥数语，
笔意简练，却风致隽永，得
逸梅翁“郑公体”韵味，很受
读者喜爱。近年文风有变，
“世说”体外，擅作考据，致
力于文献搜罗和艺林掌故之
考证。以一位中央美院国画
系毕业的文人画家学养从事
艺文写作，故更能见其不凡
的功力。《听香集》即这类
文章中的一本新作，然所选
内容都集中在嘉善一域，是
对嘉善清末民国乃至当代文
坛、艺林一些往事的钩沉和
考索，将来必可成为珍贵地
方文献传世。
我虽非嘉善人，但对艺
林逸闻有兴趣，故读此书津
津有味。吟方先生很会写，
仅凭一份“古书画展目录”，
竟能洋洋洒洒写成六七千字
的《六十年前一份嘉兴五县
古书画展目录的观察》长文
。但我读时，不觉其长，因
文中有很多我所渴求知道的
信息和史料。相信与我有同
好的读者，展读此书定会有
同感。
戴丽女史写的《西塘刻
书家李正墀先生》一文，梳
理了嘉善前贤李正墀在民国
时期为保存地方文献抄书编
书刻书事，让人知道文化香
火续存背后的故实，实有赖
于一代代人前赴后继不间断
的努力。回望历史，留住珍
贵记忆，是对前贤最好的纪
念。
在《听香集》即将付梓
时，我略述几句读后感，不
知能聊以塞“嘱序”之责否？
叶瑜荪辛丑九月初五于
桐溪容园

这是一部借助故纸打捞嘉善历史文化细节的小书。之所以取这个书名，大概考虑到传薪历史的香火总由故纸来承担。人们记录历史，刻书印书藏书，就是整个文化传递过程中的一环。人寿不过百年，而书比人长寿。当你打开一本书，书不会说话，但会告诉你曾经发生的过去，于是就有人用“书香”来形容故纸的氤氲。是的，由文字垒成的书常常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味，阅读它们，会嗅到来自历史深处前贤的呼吸，传达和今天一样鲜活的多姿多彩的生活信息。

这是一部借助故纸打捞
嘉善历史文化细节的小书。
之所以取这个书名，大概考
虑到传薪历史的香火总由故
纸来承担。人们记录历史，
刻书印书藏书，就是整个文
化传递过程中的一环。人寿
不过百年，而书比人长寿。
当你打开一本书，书不会说
话，但会告诉你曾经发生的
过去，于是就有人用“书香”
来形容故纸的氤氲。是的，
由文字垒成的书常常散发着
一种特殊的气味，阅读它们
，会嗅到来自历史深处前贤
的呼吸，传达和今天一样鲜
活的多姿多彩的生活信息。
“听香”是二位作者俯身
故纸身影的写照。当然，“
听香”之名也和与二位作者
有瓜葛的香湖有关。戴丽从
小生活在香湖之滨，她对地
方文史的兴趣从这个流过古
今的香湖开始；唐吟方幼时
曾在香湖之畔有过不短的嬉
戏生活经历。“听香”是倾听
历史的回响，也是二位倾听
者卑微的记录，希望由着他
们的工作，重现故纸背后人
物的清风明月。
投身时光中的故纸，二
位作者常常惶恐不安，小心
翼翼地过滤落入眼帘的每一
行字，再三斟酌，反复比对
，怕误读也怕解读过度。那
情景有点像乞丐托钵沿街乞
讨，又似冬夜剔炉柴的取暖
者，唯恐柴禾积压空气不透
熄灭，又恐挑拨太过燃烧太
炽。倾听的过程，犹如观堂
先生说的“众里寻他千百度”
。在与故纸的牵扯易容时，
时有穿越之感。看到走入历
史深渊的人物在人情冷暖里
像邻家老大爷的表现，时而
执拗时而笑靥如花。寻觅，
总归会有收获，收获来时，
如暗室迎来一线光，令人怦
然心动。冷坐寒窗的意义或
许就在于此。
跟故纸打交道，在语与
不语之间，只有我们对故纸
的字字珍重。
就说个具体历史人物吧
。
江峰青，19世纪末嘉善
的一位知县，是徽州的富二
代，年少得意，很年轻就进
士及第。等到他分发嘉善做
“七品官耳”时还年轻。他背
后有实力雄厚的徽商，他自
带资金改造县衙环境，开设
对山亭社课——一项针对嘉
善学子的专项活动，旨在提
高士子们科考的中考率。江
峰青是科举的受益者，他自
然明了科考能改变读书人的
命运。当然，这也关系到他
的为政声誉与社会评价，所
以毫不犹豫选择去做。年轻
的江峰青也关注百姓的生计
，鼓励农耕。对造成水土严
重流失的制窑业忧心忡忡，
提出禁开新窑，百姓不理解
，而他一再坚持，因为他深
知土地是世世代代百姓的命
脉。晚清后太平天国时代，
遭兵燹的嘉善人口骤减，加
上地势低洼，丧葬陋习，县
境内多暴骸，环境严重恶化
，江峰青发起劝葬深埋及义
冢……所有这些指向江峰青
关心底层百姓的疾苦，就其
行为而言，无疑是个好干部
。但戴丽在研究地方文献时
，发现江峰青为了追求社会
好誉度，也有好虚名的一面
。如《魏塘楹帖录存》收录
其“乡人为予建长生祠属题”
一联，核查文献，均无此祠
的记载。仔细比对，才知道
所谓的长生祠只是在嘉善新
安会馆某屋中为他立的一个
长生牌位。唐吟方在整理《
篆刻草》时，探知作者何尔
塾之名未入史志，与江峰青
有关。江曾说：“小匠恐泥
，君子不为然。”光绪版《
嘉善县志》的凡例明确说“
纂辑诸人，于魏塘书院拈阉
派定门类，事事禀命总修”
，可见这位知县在为人处事
上独断专行的一面。何尔塾
这位颇有成就的印学家因被
视为“雕虫之技”，无缘于嘉
善史志。在《篆刻草》中，
何尔塾为篆刻说了一段意味
深长的话：“盖篆刻亦六艺
之一，古人列于小学，虽艺
成而下，亦当希冀圣贤学问
之万一。其质金玉，其人帝
王公将相马执事，下逮隐逸
士庶，其关乎军国，岂可以
为戏玩而已哉！”生活在不
同时空中的何尔塾和江峰青
对同一个事物的看法如此悬
殊，令人唏嘘不已。但在历
史的星空下，烟云散去，人
们只论贡献，留下来的，都
值得后人珍视。
凝望历史烟尘，勾稽故
纸，让人沉醉让人锁眉让人
兴奋让人肃然起敬。如19世
纪末，嘉善已经有职业摄影
师进驻，并为一场文会留下
合影。而此时距摄影技术传
人中国没有多少年。证明嘉
善人勇于接受新事物，也是
素以农耕为业的嘉善在近代
文明进程中有案可据的一项
记录。李正墀、李达三父子
为保存乡邦文献，一往情深
，独任其事。在嘉善文化史
上，这样可敬可佩的乡贤数
不胜数。沉入故纸，才触摸
到他们依然温暖的心，才懂
得嘉善文化绵厚的足音里，
融入了无数前辈的辛勤汗水
。
就如一位老地方史研究
者说的那样：从事地方文史
研究的过程，是求学的过程
，是重新发现的过程，也是
认识历史的起点。诚望我们
对故纸的“倾听”与“转述”，
有助于人们提起对嘉善历史
文化的兴趣。
这本小书的出版，得到
众多师友的支持帮助，提供
珍贵的文献资料，在查寻线
索时，施以援手，以最大的
热忱接受我们无休止的求问
。所有这些，才使我们有信
心完成写作任务。本书的“
秋山篇”由唐吟方执笔，“香
湖篇”由戴丽撰写。
感谢桐乡老学者叶瑜荪
先生赐序，叶先生长期从事
丰子恺研究，又精于地方史
研究，著述宏富，作为这个
领域的前辈，他的序言对我
们

姚汝锟刻的一部善书《醒世篇》
1871年嘉善姚汝锟曾刻过一部名为《警世篇》的善书。善书的文本出于嘉善邻县平湖文人叶懋庭之手，姚汝锟激赏于这个文本“发言浅近，妇孺咸知”，内容又是劝人为善的警世格言，有感于善书的刊行有益于世道人心，才发心要把《警世篇》刻成书。
“缘起”是这样写的：
自来劝善之书，多由坊间锓版行世，但汗牛充栋，世人数见不鲜，往往束之高阁。惟古今名家格言字幅，制为碑帖者，尤为人所珍惜，以晴窗之展玩，作暗室之提撕，则警世之文，寄以名世之迹，庶可广开觉世之路矣。当湖叶懋庭先生旧仿《金刚经》三十二分，作《醒世篇》三十二则，余过而阅之，喜其发言浅近，妇孺成知，因请亟付梓人，以醒当世。叶君顾余而笑日：金石刻遍，是子之擅长技，曷不点定此本，勒石以传。余不禁慨然诺之，爰倩隐庄谢君、吟香许君历加参订，益臻美善。适得江君云泉乐善好施，闻之首先损资，既而杨鹤峰、钱鉴堂、范金甫、金松泉诸交好，递相募损赞助，余乃复求在沪之工书名家分书成册，蔚为巨观。而是书以成，爰克奋臂奏刀，始庚午冬迄辛未秋，阅一年而蒇事。自此广传海内，触目警怀，不惟格其非心，兼可增长腕力，以视坊本善书，更觉耳目一新，尤易耸人观听，庶几作者一片婆心未为枉费，而余黾勉从事之私，亦窃有以自慰也。镌成，乃志其缘起如此。同治十年重光协洽则阳月浙江古魏塘飞泉姚汝锟并记。
文字清楚地交待了这部善书产生的始末。
姚汝锟是嘉善人，叶舟《广印人传》有传：“姚汝锟，字飞泉，嘉善人，善刻竹，工琵琶，作小印亦楚楚有致。”《近现代金石书画润例》有稍详细的传略：“避乱沪江（上海），书善隶篆，尤工刻竹，间作小印，亦楚楚有致。善词藻，精音律，尤精于琵琶。”大致勾勒出姚汝锟的平生简况，他的第一身份是“竹人”。
姚与文本作者叶懋庭的关系，按姚为善书撰写的“缘起”来看，应为相知的友人。当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叶，立即得到对方的同声呼应。
善书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梓印本，采取刻帖的方法，也就是后来周长龄指出的那样，实则上是一本宣传“善”知识的“善帖”，同时也是一部有书法价值的法帖。
姚汝锟在策划这部善书时，显示出非常专业的一面，首先委托友人厘正文本，使文本臻于完善。其次约请他熟悉的书法家书写文本，一楷一行，按每位书家承担两篇内容，共有十六位书家参与其中。最后由姚汝锟任镌刻事，完成整部善书。一部善书的诞生自然离不开一些朋友仗义疏财的支助，善书的后面列有赞助人详细的清单及善书拓印的数量。
参与书家十六人：吴淦、汤经常、许国桢、墨痴、郑仁植、褚世镛、陆兰生、胡雅松、时乃风、张隐、谢凤仪、王道、龙三、吴炳、姚镛、徐廷模，外加1871年后为周长龄跋文誊写上石的郭宗仪，姚刻“善书”最终成书出现的书家，实际上是十七人。
这些19世纪70年代初生活在上海的书家，或游艺或寓居或寻师访友或出于其他原因，成为沪滨艺坛的一员。机缘巧合，他们又因善书而成为这部善书的共同创造者，他们留下的墨迹，给善书平添某种艺术气质。
随着时间的推移，作者大半只存其名，无从稽考他们的生平。得益于文献记载留下来的书家，所知也颇简略，只有少数几位保存了较多的历史信息。从他们的书风来看，整体偏向稳重，书风折射出当日江南地区的大众书法取向。当然，这部善书也可视作姚汝锟及其朋友圈书法趣味的流露，工稳厚重与扬“善”的内涵互为表里，这样的选择也透露了姚汝锟的书法观。这份书写样本的另一个意义，是为后人观察那个时代书家在传习和自创之间的关系提供了足够多的细节。
笔者检索文献，有记载的有如下书家：
吴淦，字鞠潭，钱塘人。工文章，精楷书，法晋唐人。以行书应世，运笔洒脱，瘦硬通神。
汤经常，字埙伯，归安人。书法颜平原，浑厚流丽，墨气清腴。
王道，字海鸥，号锄园，晚号寿尼，上海人。好学嗜学，于董其昌书深得三昧。晚年学益纯粹，精力弥满，骨老气苍。曾游日本，名噪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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